第362章 余晖（9）

    程子晖恢复的速度比何嘉余预想的要快一些。或许是他天性中的韧性和阳光终究在发挥作用，也或许是这座冰冷豪宅里难得的善意和陪伴起了作用。没过两天，他已经能正常说话，虽然笑容还不像以前那样毫无阴霾，但至少不再整日以泪洗面。

    何嘉余试着带他熟悉环境，领着他参观了偌大的别墅。当他们走到三楼，看到那个宽敞明亮、设施齐全的健身房，尤其是那个崭新的专业台球厅时，程子晖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

    “哇！这里还有台球厅！” 他好奇地摸着光滑的台球桌面，拿起球杆比划了几下。何嘉余便陪着他玩了一会儿，虽然两人都不会玩。

    只要不提那些伤心事，他能看到程子晖重新露出笑容，他就觉得很好。

    回到一楼客厅，杨梅又准备好了丰盛的饭菜。程子晖的胃口似乎也回来了，吃得比前两天都多。他一边吃，一边好奇地问：“杨梅姐姐，饭菜真好吃！另一个姐姐呢？怎么一直没见到她？”

    杨梅温和地笑了笑：“饭都是我和桃子姐一起准备的。她可能有些怕生，不常出来走动。”

    程子晖点点头：“哦，这样啊。杨梅姐姐你真好！”

    杨梅看着他，眼神柔软，轻声说：“你最该感谢的是少爷，你是他带回家的第一个朋友呢。”

    听到这话，何嘉余的嘴角微微上扬。

    程子晖也笑了，是发自内心的笑容。他看着何嘉余，忽然很认真地说：“那我以后也叫你少爷吧？”

    何嘉余愣了一下，不解地问：“为什么？”

    其实程子晖自己也说不太清楚。经历了母亲的事，又在这里住了几天，他更清晰地意识到了两人家境的悬殊。他觉得自己应该表示一种尊重。他憋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一个理由：“因为……叫你少爷感觉很特别。”

    何嘉余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最终还是纵容地点了头：“嗯，都可以。”

    两人继续开心地吃着饭，气氛温馨融洽。

    又过了几天，何嘉余带着程子晖在别墅外的公园闲逛。

    程子晖看着这望不到边的“公园”，忍不住小声问：“少爷，你家这么大，怎么……好像就几个人住？” 他问得小心翼翼，生怕触及什么禁忌。

    何嘉余的表情淡了些，但语气还算平静：“他们离婚了。我父亲……已经重组了家庭，他们一般不会回来这里。” 他省略了那些不堪的细节，但话语里的疏离和冷意还是流露了出来。

    程子晖听了，心里不由得为何嘉余感到一阵心疼。原来，看似拥有一切的何嘉余，也有着不为人知的孤独。但“家人”这个词，同样也勾起了他自己的伤痛，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

    何嘉余敏锐地察觉到了，立刻转移了话题，语气轻松起来：“不说这个了。我们玩我们的，这里你想玩什么都可以。”

    “好！” 程子晖用力点头，把涌上来的酸涩压了下去。他环顾着这片巨大的私人领地，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带着点孩子气的担忧问：“你家这么大，不会有坏人偷偷跑进来吗？”

    何嘉余被他这个问题逗笑了，解释道：“不会的。整个区域都有安保系统，大门有识别装置，陌生人进不来的。”

    程子晖这才恍然大悟，再次真切地感受到何嘉余的家是何等的豪华和不同寻常。但奇怪的是，这份认知并没有让他感到自卑或隔阂。因为眼前的何嘉余，早已在他面前卸下了所有“少爷”的包袱，就像一个最普通的、渴望朋友的孩子，真诚地和他分享着一切。

    而他，也非常非常喜欢和何嘉余待在一起。他们一起打球、一起探索这个大得惊人的家、一起安静地看书、甚至只是一起发呆，都让人觉得很有意思，很……安心。

    看到程子晖渐渐走出阴霾，何嘉余心里比谁都高兴。他悄悄吩咐杨梅，去买了一个质量很好的新篮球。当何嘉余把那个崭新的、还带着淡淡橡胶味的篮球递到程子晖面前时，程子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写满了惊喜和难以置信。

    “给……给我的？” 他小心翼翼地问，手指轻轻触摸着篮球光滑的表面。

    “嗯，” 何嘉余点点头，眼里带着笑意，“我们去广场打球吧。”

    再次踏上那个熟悉的广场，抱着新篮球，程子晖的心情复杂却明亮了许多。他那些昔日的小伙伴们很快就注意到了他，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关心道：

    “子晖！你回来啦！”

    “你还好吗？我们都很担心你……”

    “没事吧？”

    程子晖看着朋友们关切的眼神，努力露出一个虽然还有些勉强但足够明亮的笑容：“嗯！我没事了！”

    熟悉的呼喊声、奔跑声、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再次响起。阳光下的程子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充满活力的少年，只是眼神里多了一份经历伤痛后的沉静。

    玩得满头大汗后，两人一起回到了星月街那间简陋的平房。屋里依旧冷清，角落里放着母亲之前给他买的那个旧篮球，已经磨损得很厉害，却承载着程子晖无数美好的回忆和念想。

    何嘉余看着那个旧篮球，轻声说：“把这个带到我家去吧，好好收藏起来。”

    程子晖看着旧篮球，又看了看怀里崭新的篮球，用力点了点头：“好！” 他觉得，虽然失去了妈妈，但能遇到何嘉余，他依然是幸福的。

    何嘉余的零花钱多到他自己都没什么概念，远超普通家庭的存款。这些钱对他而言只是一串数字，他留着毫无用处，唯一的念头就是怎么花在程子晖身上，让他更开心一点。

    于是，又有一天，何嘉余拿出了另一个精心准备的礼物——一部最新款、价格不菲的手机。

    “这个给你，” 何嘉余把盒子递过去，“这样我就可以随时联系到你了。”

    程子晖打开盒子一看，吓了一跳，连忙推拒：“不行不行！这个太贵了！我真的不能收！” 他虽然不太懂电子产品，但也看得出这手机绝对价值不菲。

    何嘉余怎么劝，程子晖都坚决不肯收，态度异常坚定。何嘉余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忽然明白了什么。程子晖不是在客气，而是真的觉得这份礼物超出了他能接受的界限，带着一种不属于他世界的昂贵，这会让他不安。

    何嘉余想了想，换了一种方式：“那这样吧。” 他拿出自己正在用的一部手机，虽然也是高端机型，但明显是旧款，“我把我的这个手机给你用，这部新的我自己用，好吗？这样我照样能联系到你。”

    程子晖看着何嘉余那部明显用过一段时间的手机，犹豫了一下。他确实需要一部手机，方便以后联系，而且这样不算是接受一份全新的、过于昂贵的礼物。他最终勉强点了点头：“……那，好吧。谢谢你，少爷。”

    那时的程子晖，只偶尔玩过母亲那部老旧的手机，对智能机的很多功能并不熟悉。何嘉余便耐心地一点一点教他，帮他申请了手机号，注册了微信，一步步引导他操作。

    程子晖学会使用手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认真地把之前背下来的、那些可能提供帮助的亲戚的电话号码，一个一个存进通讯录里。他做得一丝不苟，神情专注。

    何嘉余在一旁看着，心里软成一片。他觉得这样的程子晖，懂事得让人心疼，也坚强得让人敬佩。他不仅仅是在接受帮助，更是在努力地、用自己的方式去面对和适应没有母亲后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