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余晖（10）

    开学前夕，两人窝在何嘉余宽敞安静的书房里，预习着初一的课程。桌上摊开着一些基础试卷，两人各自埋头做着。

    何嘉余很快就做完了，他侧头看了看程子晖的卷子，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他发现程子晖偏科偏得极其严重——数学卷子干净利落，几乎是满分，思路清晰，步骤严谨；可旁边的英语卷子却惨不忍睹，选择题大片大片地蒙答案，阅读理解更是写得磕磕绊绊，分数显然不及格。

    “你的英语……” 何嘉余忍不住开口。

    程子晖抬起头，脸上露出苦恼又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啊……英语太难了……”

    何嘉余放下笔，拿过程子晖的英语卷子，指着上面的错误，耐心地说：“这样不行，初中英语很重要。我来教你吧，从最基础的开始。”

    程子晖眼睛一亮，立刻点头：“好啊！少爷你英语怎么这么厉害？发音也好标准！”

    何嘉余一边帮他划重点单词，一边平淡地回答：“因为我经常去国外补习。”

    “哪个国家啊？” 程子晖好奇地问。

    “美国。寒暑假有时候会过去待一段时间。”

    “去那里都干什么？光学习吗？”

    “嗯，主要是学习一些课程，商学院预科之类的。也会学一些健身和防身术。”何嘉余解释道。

    程子晖恍然大悟，羡慕地看着何嘉余比自己高出不少的身量：“怪不得你长这么高！是不是国外牛奶喝得多？”

    何嘉余被他逗笑了，摇摇头：“可能也有遗传吧，我父母都很高。” 他顿了顿，补充道，“打篮球也能长高，你多跳跳。”

    提到篮球，程子晖来了精神：“嗯！我听说浅阳中学高中部好像在考虑重新组建篮球队！等我考上浅阳一中，我一定要加入！”

    “你一定能考上的。” 何嘉余肯定地说，“我们一起学习，我帮你补英语和别的科目，你……嗯，可以教我打篮球。” 他难得地开了个玩笑。

    “好！一言为定！” 程子晖高兴地应下。

    接下来的日子，何嘉余当真做起了程子晖的小老师，给他恶补了许多英语基础。程子晖虽然学得磕磕绊绊，时不时就抓耳挠腮，但在何嘉余耐心的讲解下，至少不再是完全摸不着头脑了。这个过程里，两人的关系愈发亲近，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在悄然滋生。

    这段时间的相依为命，让程子晖变得格外依赖何嘉余，真正把他当成了可以托付和信任的家人。他对何嘉余的感情很深，深到他自己都无法用语言形容，只觉得和少爷在一起就无比安心。

    而何嘉余亦然。他那座冰封的世界，因为程子晖这缕阳光的闯入，开始冰雪消融，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他无比珍惜这种温暖和陪伴，几乎每一天都想和程子晖待在一起。

    然而，就在开学前一周，程子晖突然有些犹豫地跟何嘉余解释。

    “少爷，我堂姐昨天联系我了，说……说让我搬去她那边住。我不能一直待在你这里麻烦你了……”

    何嘉余的心猛地一沉，强烈的舍不得和挽留的话几乎脱口而出。但他看着程子晖有些局促又感激的眼神，把话咽了回去。他明白，程子晖有自己的骄傲和选择，接受自己的帮助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不能再让他背负更多了。一直住在这里，或许反而会让他感到不安。

    于是，何嘉余压下心里的失落，点了点头，语气尽量平静：“好。如果需要帮忙，随时告诉我。”

    程子晖用力点头：“嗯！谢谢你，少爷……真的，谢谢你。” 他的眼眶有些发红。

    程子晖离开那天，东西不多，只有一个旧书包和几件衣服。他站在别墅门口，犹豫了一下，然后上前一步，轻轻地抱住了何嘉余。这个拥抱短暂却用力。

    “谢谢你，” 他声音有些哽咽，“我们开学见。”

    “嗯，开学见。”

    然后，他松开手，转身离开了。何嘉余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心里空了一块。

    虽然分开了，但他们依然每天都在微信上联系，分享着琐碎的日常。

    开学后，两人并没有分到同一个班级，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天天碰面。一起吃午饭，一起在操场上散步，放学后偶尔还会一起打球。

    在浅阳中学，何嘉余因为不住宿，加上性格使然，几乎没有别的朋友，程子晖是他唯一紧密联系的人。而程子晖虽然性格开朗，朋友众多，但他总是下意识地把何嘉余放在第一位，有什么好事第一个想到他，看他的眼神、和他说话的语气，都明显与对待其他朋友不同。

    那时候的何嘉余，还不明白自己心里那种隐隐的、想要把程子晖占为己有，不希望他和别人太过亲近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他只是本能地享受着程子晖带来的阳光和温暖。

    直到有一天，他无意间在网上刷到了一个关于性取向讨论的帖子。帖子的标题和内容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一扇他从未想过要踏入的新世界的大门。

    何嘉余没有仔细看里面的内容，甚至有些慌乱地关掉了页面。他不想去深究，不想用任何标签去定义自己和程子晖之间那种复杂而珍贵的感情。他潜意识里感到，一旦弄清楚了，或许反而会破坏现在的美好。

    他就喜欢这样。每天能看到程子晖灿烂的笑容，能和他在一起，就足够了。他的学生时代，因为这一缕独一无二的阳光，而变得截然不同。

    当然，如果后来静下心来细想，那种想要独占程子晖全部注意力、见不到他会心烦意乱、见到他又会莫名安心的感觉，如果真要用“喜欢”甚至更深层次的“爱”来定义……何嘉余也丝毫不觉得厌恶，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程子晖对他来说，早已超越了普通朋友的界限。他是照进他冰冷世界的唯一阳光，是他在家庭分崩离析后抓住的最温暖的依靠，是他心甘情愿付出所有、只想看到对方笑容的存在。这种感情纯粹而强烈，容不得半点杂质，也无需向外人解释。

    两人之间这种紧密无比、彼此依赖又心照不宣的关系，就这样平稳而深刻地持续着。从初中到高中，时光流转，他们都在长大。

    他们的相处模式似乎没变，又似乎悄然发生着变化。

    岁月绵长，而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