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挣扎

    引擎的低吼在车库内缓缓平息，何嘉余却没有立刻下车。他靠在椅背上，目光放空地盯着前方冰冷的混凝土墙壁。车厢内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却放大了内心的嘈杂。

    李岚那张慌乱又虚伪的脸，反复在眼前闪现。厌烦，一种深切入骨的厌烦，像潮水般一波波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不仅仅是针对李岚的背叛，更是针对这整个泥沼般的局面——无休止的算计、监视、背叛，以及被迫提前面对这些他原本想再搁置几年的肮赃争斗。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将那股翻涌的恶心感压下去。现在不是沉溺在情绪里的时候。他拿起副驾上的文件袋，这里面或许就藏着扭转局面的钥匙。

    推开车门，家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稍稍驱散了些许周身的寒意。

    “回来了？” 程子晖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

    “嗯。” 何嘉余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他脱下外套，将文件袋放在茶几上。

    程子晖敏锐地捕捉到他情绪不对：“怎么了？不顺利？”

    何嘉余在他身边坐下，身体微微向后靠进沙发里：“碰到李岚了。”

    “什么？” 程子晖瞬间坐直了身体，眉头紧锁，“他在公司？他怎么会……”

    何嘉余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但其中的厌弃显而易见，“我问他怎么知道我在那，他答不上来。”

    程子晖的脸色沉了下来：“有人给他报信？律师？” 这是最直接也是最可怕的猜测。

    何嘉余眼神一冷，但怀疑的矛头没有指向律师。“王律师跟我母亲认识，合作超过十年，背景干净，根底清楚，他不会有问题。” 他语气肯定，但眉头却锁得更紧，“问题出在别的地方。”

    这份笃定让情况变得更加棘手。如果不是内部核心人员被收买，那意味着对方的渗透更无孔不入，或者，李岚用了其他更隐蔽的方法。

    他拿出手机，依旧点开那个加密通讯软件，输入指令，但内容发生了变化。收件人依旧是“虚影人A”。

    【即刻起，秘密调查今日集团总部前台接待记录、我专属电梯的授权日志、以及办公室楼层所有入口的监控（包括消防通道）。重点排查非正常时间段的访问记录、权限异常变动、以及任何可疑的尾随或潜伏行为。同时，回溯李岚近期所有公开及可能的地下联络方式，寻找他获取信息的其他途径。保持隐匿。】

    信息发送成功。何嘉余将手机丢到一边，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信任的人没有问题，但行踪依然被精准捕捉，这让他感觉像在和一个看不见的幽灵对手较量，更加令人警惕。

    “律师没问题当然是好事，” 程子晖松了口气，但心又提了起来，“可李岚是怎么……”

    “总有漏洞可钻。” 何嘉余打断他，声音低沉，“或许是通过监控我的车牌进入车库时间？买通了某个底层安保人员？或者用了更技术的手段……这不重要了。” 他看向程子晖，眼神锐利，“重要的是，他知道我知道了他能知道，而我们也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了——至少，我们知道了他能获取信息的渠道比我们想象的更灵活，或者更卑劣。”

    他顿了顿，继续说：“王律师那边，计划不变，我们依然需要他全力处理法律追责和资金追回。但所有核心信息的传递和下一步行动，必须通过绝对安全的渠道，甚至对他，也要有所保留，直到我们彻底清除掉内部的眼睛。”

    “好。”

    “既然王律师可信，就不要节外生枝。但我们和他之后的联系要更谨慎。你让万鹤迎和花酒帮忙，设法提供一个加密等级更高的通讯途径给我们和王律师，确保我们的沟通不会被第三方截获或监控。”

    “明白。” 程子晖点头，拿起手机开始联系万鹤迎。

    就在这时，何嘉余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个没有备注的本地号码。他看了一眼，直接挂断。几乎是下一秒，又一个不同的号码打了进来。

    程子晖停下了动作，看向他。

    何嘉余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暴戾前的宁静。他再次挂断，但信息抢先一步挤了进来，来自一个未知号码：

    【少爷，关于工地事故和姜糜表亲的事，我必须当面跟您说！求您！】

    何嘉余盯着那条信息，眼神锐利得像要穿透屏幕。他没有回复，也没有拉黑这个号码，只是将手机屏幕按熄，扔回沙发上。

    “是李总？” 程子晖问，从何嘉余的反应里猜到了。

    “狗急跳墙。” 何嘉余的声音冷得掉渣，“他想用所谓的内情做最后的筹码。”

    “别理他。” 程子晖握住他的手，“他现在说什么都不可信，只是想搅乱你。”

    “我知道。” 何嘉余反手握住他，力道有些重，“但他提醒了我，姜糜那边也不能放松。李岚走投无路，可能会去找姜糜串供或者灭口。”

    他看向程子晖：“让万鹤迎和花酒也盯紧姜糜的动向，尤其是李岚或者任何可疑人物接近他。如果李岚真的出现，立刻通知我们和……值得信任的警方人员。”

    “明白。” 程子晖感到事态正在升级，立刻给万鹤迎发信息，转达了何嘉余的指示。

    房间里暂时安静下来。何嘉余感到一种不同于之前的疲惫。并非源于信任的崩塌，而是源于对手的狡猾和无所不用其极。这种藏在暗处的窥伺，比明确的背叛更让人需要时刻警惕。

    他侧过头，看着身边正认真发送信息的程子晖。忽然伸出手，轻轻将他揽进怀里。

    程子晖愣了一下，随即放松地靠在他肩上，拍了拍他的后背：“没事的，少爷。我们一起，总能解决的。”

    “嗯。” 何嘉余低低地应了一声。

    厌烦依旧存在，但那冰冷的绝望感已被怀中的温暖驱散了不少。接下来的路布满荆棘且令人作呕，但至少，他明确了要清理的对象，并且，有人与他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