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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亮宇番外 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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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亮宇番外 成全

    夏亮宇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家境不够好,唯一的优点大概就只有文艺天赋还可以,加上长相还不错。

    他热爱表演,也热爱主持和朗诵,在爸妈的鼓励和要求下,他从小学开始就积极参加市里的各类文艺比赛,几经尝试过后,终于获得了一个入围拿奖的资格。

    “大家都要向夏亮宇同学学习!”班主任在班会课上毫不吝啬地夸奖他,又在放学后叫住他,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好准备面试。”

    “务必拿奖,别让老师失望。”

    他微笑点头,背着书包走出学校,绕远路走进一家菜价最便宜的菜店,买好了晚上和明天自己要做的菜。

    “我没什么本事,但我家亮宇可不随我。”小区门口,失业在家的爸爸踩着拖鞋叼着烟,向围坐在石桌前喝酒打牌的邻居们夸耀说。

    “随你能行吗?”正在和几个阿姨一起摸麻将的妈妈白了爸爸一眼,“随了你,他长大连口饭都吃不上!”

    “随你行!”爸爸一把扔下烟,立时吹胡子瞪眼,朝妈妈吼道,“随你能好到哪儿去!一样吃不上饭!”

    他脚步一顿,指尖掐紧塑料袋的勒绳,仿佛要把绳子嵌进掌心里。随后轻轻松开手,像是不认识他们两个人一般,垂着头目不斜视,一言不发地快步走回家。

    面试的题目是录制一段视频。

    参赛者需要自己编写一个剧本,然后自导自演,将完整的表演过程录制下来。

    他在表演方面相对有些经验,编写剧本的要求却难住了他。

    平时,他经常会去对门邻居江奶奶家做客吃饭。江奶奶心善,知道他的父母很少在家,于是常常准备一桌很丰盛的饭菜,邀请他过来一起吃。

    江奶奶家中有一间书房,里面存放着满满当当的书籍,古今中外,各种类型的书都有。江奶奶说,这是他丈夫生前的书房,她的外孙女从小就是在这间书房里长大的。

    她的外孙女名叫江汐,是一个很漂亮也很可爱的小姑娘。

    他本性沉默寡言,不喜欢与人交流,却也明白做人要懂得感恩的道理。他的一位表演老师曾经告诉过他,生活也不过只是一场表演,身处何处,就要扮演起什么样的角色。

    家长和老师总是对他寄予厚望,渐渐地,扮演一个成熟懂事、开朗健谈的“优等生”,几乎成为了他刻在骨血里的本能。

    然而他对江奶奶和江汐的礼貌和关心,却并非出于扮演的本能,更多的是一种感恩。他感激江奶奶和江汐,在他孤单艰涩的童年时光里,让他感受到了家一般的温暖。

    编写剧本的事让他毫无头绪,恰逢江奶奶再次邀请他一起吃饭,他索性提前来到江奶奶家,在征得她的同意后,走进书房寻找灵感。

    他刚打开房门,就看到地上掉落了一个笔记本。他蹲下身捡起它,纸页被窗外的风刷刷吹动,露出一行行工整隽秀的蓝色钢笔字迹。

    是江汐的读书笔记。

    他没忍住,顺势读了起来。

    “亮宇哥?”

    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他转头,看到江汐走了进来。察觉到自己行为的不妥,他连忙把笔记本合上还给她,匆忙向她道歉。

    可她却没有生气 ,而是笑着说:“没关系的,亮宇哥。”

    “我们一起看吧。”她向他晃了晃手中的笔记本。

    女孩眼睛弯弯的,像映在水中的明月,清澈透亮,干净又温柔。

    仿佛拥有着化解一切烦恼的力量。

    他动了动嘴唇,最终被自己的倾诉欲打败,将入围比赛和编写剧本的事告诉了她。

    “亮宇哥。”她轻轻开口,“其实我写过一些故事……”

    “不知道能不能带给你灵感。”

    “我写得可能不够好。”

    “不过我还是想试试看,希望能帮到你。”她说着,起身去书桌抽屉里翻出一个本子递给他,“等你把剧本写完,可以拿给我看看。”

    “如果中间遇到了什么困难,也可以随时来找我。”

    “我们一起想办法。”

    多亏了她,最终,他录制的视频获得了一等奖,他也因此被一位知名导演选中,受邀出演新电影中的童年男主角色。

    办理完休学,出发去机场那天,他向江汐告别。

    “我一定会尽快回来的,小汐!”

    “好。”她笑眯眯地和他挥手,“那在你回来之前,我多看看电视!”

    他没有想到,由于需要长期在外地拍戏,小学毕业后,父母让他继续留在外地读初中。

    中考前夕,他以需要专心复习为由,回到家中备考,并报考了家乡市里的实验中学。

    他再次见到江汐,是在实验中学教学楼的走廊里。

    开学第一天放学,他看到她正在开水间接开水,连忙和同行的哥们打了个招呼,快步朝她走了过去。

    他的心脏莫名咚咚跳得飞快。

    幸好,这些年待在剧组,他早就具备了临危不乱的能力。

    临危不乱。

    所以此时,“危”是什么?“乱”的又是什么?

    他下意识晃神思索,禁不住摇头笑了。

    原来,他竟然会这么想念她。

    想知道她现在的样子,也想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自己。

    他走到她身后,发现她魂不守舍,差点被开水烫到手,连忙开口提醒她,抓住了她的手。

    见她望向自己的神情怔怔的,他笑了,问她是不是不记得他了。

    随后,他很正经地来了一段自我介绍。

    他看到她不好意思地笑了。

    真好。

    他的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惊喜,或许是因为,他发现她一直都没有变。

    中考前回到家,父母告诉他,江奶奶家中出了变故。她的女婿江滨叔叔去世了,而江汐也因为那场变故,患上了应激障碍症,不能再开口说话了。

    后来,江奶奶给她取了一个新的名字,叫“江萌”。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感受。

    他只记得自己平静地回到了房间里,坐在书桌前,眼眶泛红,视线在昏暗的灯光下糊成了一片。

    幸好,即便经历了那些难以承受的苦难,她也还是没有变。

    还是会用一双温暖明亮的眼睛看待这个世界。

    也还是会笑。

    以后不会了,萌萌。他握紧双拳,在心里默默向她保证。

    以后,我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了。

    从此以后,我会永远陪伴你,保护你,尽我全部所能。

    “十六班的江萌,你认识?”某天,在放学路上,同行的好哥们突然问他。

    “嗯。”他答道。

    “你俩什么关系啊?”

    “从小就认识的……妹妹。”

    “真的就只是妹妹?”好哥们坏笑着追问。

    “作业写完了吗?”他抬头反问,“太闲了是不是?”

    “不正面回答问题,‘顾左右而言他’。”好哥们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老夏,你有问题!”

    他没理会,握紧书包带加快了脚步,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

    那天他没有告诉他的好哥们,当然不是。

    他当然不希望她只是他的妹妹。

    不过,在他们现在这个年纪,谈论这些似乎还为时过早。“喜欢”二字讳莫如深,无法宣之于口,只能默默藏在心底。

    他藏起了自己的心意。

    而她的心意呢?她对他,会有“喜欢”吗?

    他似乎只能靠猜。

    直到有一天,符昕雅在学校门口截住他,把江萌的日记交给了他。

    日记本的扉页上,写着“TO X”。

    他眼睫颤了颤,呼吸一滞,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X”……会是他吗?

    他的姓氏拼音首字母刚好就是“X”。

    很快,符昕雅翻开日记的下一页,上面的几行字迹映入了他的眼帘。

    “TO X:

    我已经不需要这张卡片了。不过,还是谢谢你。

    ——江汐”

    他轻轻合上了日记,没有再继续看下去。

    原来,她早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原来,她喜欢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他。

    那天,他听说她在上学路上被一群混混纠缠,幸亏林老师及时出现保护了她。他心急如焚,得知她陪林老师去了医务室,匆忙赶了过去,却在赶去的路上,看到她和一个男生并肩走在一起。

    他认识这个男生,这个男生是一班的,学习成绩很好,名字叫许澄光。

    许澄光……许,X。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本能地生出这样的联想,或许是因为,他发现她和这个男生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变得很不一样。

    她的手被许澄光牵着,他看得出她有些害羞和紧张,耳际泛起了红晕。少女的目光偶尔会落在自己被少年牵住的手上,偶尔又会落在少年的手臂上、肩上和侧脸上。

    多么温柔的目光。

    落在他的眼睛里,那样刺目明亮,近乎要将他的眼睛灼伤。

    后来他找到她,因为没能保护好她,他向她道歉。

    她却误解了他的意思,让他别误会,说自己并不喜欢他。

    他失笑,心中却酸涩难忍。

    他早就已经知道了,却还是没能幸免,被她亲自告知了这句话。

    他强撑起笑意,故意打趣问她,“X”到底是谁?

    她没有回答。

    他把日记还给她,叮嘱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秘密。

    时间一晃来到高二,高二下学期的暑假,他听说许澄光转学出国了。

    高三开学后,有无数次,他看到她独自站在教学楼走廊大厅的光荣榜前,望着光荣榜照片墙上许澄光的照片怔愣出神。一模考完,学校的光荣榜翻新,年级主任让他负责换上一批新的照片。

    新的照片里,没有许澄光的。

    他特意邀请她帮忙,让她帮自己把这些旧照片都取下来。

    因为他猜测,如果这些照片就这样被扔掉的话,她心里一定会舍不得。

    如果她需要的话。

    他当然愿意把这些照片全部留给她。

    高考结束,他被中戏录取,而她顺利考上了北京的S大。

    出发去北京那天,听说她没有买上高铁票,只能乘坐大巴车,于是他退掉了买好的高铁票,决定乘大巴车和她一起去。

    他从江奶奶那里得知她晕车严重的情况,特意买了好几种晕车药和晕车贴,准备在上车前交给她,却没有想到,车站外会突然出现一个少年的身影。

    许澄光回国了。

    几乎是出于本能,他脱口而出,问她,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你一定很想念许澄光吧,萌萌。

    他看见少年笑着朝她走过来,站在她面前嘱咐了一大堆话,又往她书包侧面的口袋里塞进一袋晕车药。

    那一瞬间,他恍然意识到,自己买给她的那些药,全部不过只是徒劳。

    就像即便他在她身边陪伴了一整年的时间,也还是敌不过眼前的少年突然出现。

    她向少年道谢,然后匆促转身,独自上了车。

    他不放心,默默跟在她身后,发现她环抱住膝盖蜷缩在座位上,埋着头泣不成声,哭得浑身颤抖。

    少女心事晦涩含羞,他怕她会难为情,于是止步转身,不动声色地停留在车门外。

    相距数米,她压抑的呜咽却依旧清晰可闻。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心口猛烈收缩,伴随着少女的抽噎声,他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一阵阵抽痛。

    他这才发现,原来,她竟然这样喜欢许澄光。

    手臂青筋凸起,他却轻扯唇角,如同自嘲。

    因为他同样才发现,知道她这样喜欢许澄光,他竟然会这样无能为力,这样心痛如绞。

    大一上学期末,他听说她治好了应激障碍症,可以开口说话了。

    一定很辛苦吧,他隐隐感到心疼,却也发自内心地为她高兴。

    一切都在变得更好。

    所以,尽管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去见你想见的人吧。

    一定要幸福,萌萌。

    他和S大心理咨询室的老师相识于一场学术讲座,某天聚餐聊天时,老师无意间和他提起咨询室公众号的栏目设置,又提起了江萌可以开口说话的事。

    老师问他对公众号的内容有什么想法和建议。

    他提议说,要不然,让萌萌录一段语音吧。

    因为他发现许澄光给公众号的每一篇推送都点过赞,猜测许澄光一定一直在关注着这个公众号。

    萌萌可以开口说话了。

    他想,无论如何,应该让许澄光知道这个好消息。

    元旦假期,他去海淀剧院参加新年演出,结束时路过S大,想进去看她一眼。

    然后,他看到女孩和许澄光手牵手走在校园里,笑容格外美好灿烂。

    他好久没有见过她这么灿烂的笑容了。

    怎么可以这么好看。

    不知不觉,他也抿唇笑了,没有过去打扰她,独自转身走出了校园。

    节日氛围下,街道上张灯结彩,行人熙攘,一派喜庆景象。室友们给他打来电话,约他去吃饭唱K。

    “要不要把你的萌萌妹妹给叫过来?”沸腾吵闹的KTV包厢里,室友高声问他。

    “她男朋友过来看她了。”他淡淡道。

    “什么?”室友从沙发上坐直,凑到他面前问,“她有男朋友?”

    “不是,原来她真的只是你妹啊?”

    “我们还以为你是因为比人家年纪大,随口一叫的!”

    他握紧酒杯,仰着头一饮而尽,笑着说:“当然只是妹妹。”

    “我还以为你一直都喜欢人家。”

    “真的只是妹妹,你对她没有喜欢?”室友不肯罢休,盯着他问。

    “当然。”他重复道,对另一个问题避而不谈。

    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于他而言,这个问题早已不需要答案。

    就像他和她之间,从来不需要谈及“喜欢”。

    他十一岁那年,她在书房里笑着对他说没关系,帮他准备面试要用的原创剧本。那时的她,对他没有喜欢。

    他十八岁那年,她和他并肩走在夜晚的林荫路上,笑盈盈地望着他,用手语叫他“亮宇哥”。那时的她,对他没有喜欢。

    他二十一岁那年,她治好了应激障碍症,来到他的学校,喜悦激动地开口大声喊他“亮宇哥”。那时的她,依旧对他没有喜欢。

    自始至终,她都只是把他当作哥哥,把自己当作他的妹妹。

    是妹妹,似乎就足够了。

    他不敢再奢求更多。

    因为他知道,那个名为许澄光的少年,已经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

    他相信,无论未来发生任何事,他们都不可能会再次分开。

    “哥们,别一直喝,唱一首啊!”室友把麦克风递给他,“想唱哪首,我给你点!”

    他接过话筒,顿了片刻,笑笑说:“《成全》”。

    “好嘞!”室友跑上点歌台,按下搜索键和播放按钮,很快,熟悉的前奏旋律萦绕在他的耳畔。

    “老夏,你说,如果你喜欢的人喜欢着别人,你真的会选择成全吗?”室友喝得有点儿高,勾住他的肩膀好奇问道。

    “当然。”他答。

    “怎么又是当然!”室友急了,“刚才我问你,江萌是不是只是你妹!你是不是喜欢人家!你都没正经回答我!就只回了个当然!”

    “一天天就知道敷衍我!把话筒给我,我自己唱!懒得理你!”

    夏亮宇无奈失笑,任由室友把手中的话筒抢走,再次端起一杯酒,仰起头,喉结滚动,微笑着一饮而尽。

    没有敷衍,“当然”两个字就是他对于所有关于她的问题的答案。

    当然只是妹妹。

    当然只有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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