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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夜幕降临,如一只巨大蝙蝠张开翅膀,将百年侯府笼罩在其阴翳之下。
老辽东侯高风亮节,将爵位传给嗣子徐宗茂而非几个亲子,因此徐宗茂也向老侯爷保证,他会照顾几个兄弟一生一世。
徐宗茂的确也做到了,辽东侯府并未分家,几个旁支都仍住在辽东侯府,不过象征性地砌了几道院墙隔开。
老侯爷的几个儿子过了一辈子衣食无忧的生活,他们素来对徐宗茂这个长兄也并无不服。
直到徐图南长久地逗留在京城。
徐家内里的声音变了。
徐四老爷徐宗明向徐宗茂提出:“大哥,时行常年侍奉在陛下身侧,徐家的事恐怕他也顾及不来,年轻一辈中佼佼者众多,不若多给孩子们一些历练的机会吧。”
话中隐意,让徐宗茂将辽东侯的爵位交还徐家。
徐宗茂断然拒绝,“且不说时行军功累累,他常年在陛下身侧行走,陛下尚未对此有所微词,何况你我。我只恐贸然换立,惹得陛下不快,只当我们辽东侯府对陛下有何不满呢。”
但徐宗明不死心,几次三番地找上徐宗茂。
他的小儿子天资聪颖,眼瞧着是块好料,徐宗明疼他疼得什么都愿意给。
一个徐氏旁支的孩子与正正经经的辽东侯爷,区别当然海了去了。
徐宗明一再放宽条件,哪怕让女帝施恩,再给个旁的爵位,他也认了,但这次换来的是更坚决的拒绝。
徐宗茂直言:“你这是不安分!”
一句话将徐宗明惹恼了。
“就兴你为你儿子打算,不兴我为我儿子图谋?徐宗茂你一个过继的嗣子,没有我爹,你现在还不知在哪块田里插秧呢!这爵位本来就是我们徐家的,让你还回来你还不乐意了!”
兄弟俩大吵一架,不欢而散,整整三个月没往来。
直到徐宗明主动下帖子,邀徐宗茂过府来一同过寿辰。
徐宗茂自然是给了面子前来。
虽然同处一座府邸,但辽东侯府极大,徐宗茂老了,自是坐着轿子前来。
来的路上,周执素便劝他:“等会见了四弟,你好生说话,自家兄弟,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非得要大吵大闹。”
徐宗茂哼一声,“谁同他自家兄弟,我不过是个嗣子。”
“好了,你也就是说说气话。你不是都请了薛翰林来给图赴做老师了吗?”
“我那是看在孩子面上。”
“行了行了,你们徐家人,一向是嘴比头硬的。”
徐宗茂又哼哼了几声,到底是收了不满,带着笑下轿,他有意要同徐宗明修复兄弟关系的。
谁知一下轿,一柄寒刀横在了他脖颈上。
2
周执素惊恐地看着丈夫尸首分离,直挺挺倒在她面前。
她搂紧了徐图越,眼睁睁看着包围圈越缩越小,温热的血直直溅到脸上。
本是在自家兄弟院中,带出来的人不多,谁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最后一个护卫也倒下后,徐宗明踱步而出,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玄衣男子,他长身玉立,气度不凡,但眉骨处有一道深深的划痕,有些破坏他周身的雍容气质。
“徐宗明!你怎么敢!他是你大哥!”
周执素怒目而视。
徐宗明两手一摊,“一个嗣子,算我哪门子大哥。”
“好了,别废话了,赶紧给那位太傅送信吧。”凤折轻描淡写地道:“父亲身亡,母亲病重,身为人子,怎能不回家侍奉呢。”
徐宗明得了指示,笑容可掬地转头看向周执素,“那么这信是嫂嫂亲笔写呢,还是我找人替嫂嫂写呢?”
周执素怀里抱着徐图越,她颤抖着嘴唇,“你做梦!”
纵使徐图南如今与她不亲,但无论如何总归是她亲生儿子,她没有道理帮着凤折将自己孩子骗回来的道理。
“哎呀,看来嫂嫂千金之躯,是不肯自己写了,你们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呢,快帮嫂嫂一帮啊。”
徐宗明笑嘻嘻地说,手底下几个酷吏就要围上前去。
“蠢货。”
凤折毫不留情地训斥道,“都退下。”
徐宗明被他一骂,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世子爷,我这位嫂嫂出身名门,心性骄傲,不用点手段,她岂肯为我们所用啊。”
凤折轻蔑一笑,“怪不得你斗不过徐氏父子,这么些年都只是个微末小官呢。”
徐宗明脸上挂不住,心里不禁起了怨毒。
凤折踱步到周执素跟前,“徐图南生性淡薄,与徐家与生母都疏远了,贸然去信言明病重,他非但不会回来,反倒会叫我们打草惊蛇,让京城那边起了怀疑。”
周执素不能不承认,凤折说得对。
她心里起了一阵哀凉,与亲生儿子走到这一步,非她所愿。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简单。
“将辽东侯府的一切痕迹都清理妥当,别叫外人察觉出端倪。派人来看管着内宅,做出一切照常的样子就是。
“每隔三天去请一次郎中,再变为两天一次,最后索性叫郎中住进徐府来。徐图南放在城中的暗桩自会通知他母亲病重。”
凤折笑眯眯地注视着周执素,“夫人是不是常在心中埋怨那个儿子从不关切母亲,任性远走呢?没想过他留了人照看你?”
周执素咬着嘴唇,眼泪大颗大颗地簌簌落下,心底酸涩潮湿一片。
她确实没有想过,她也确实常在心里埋怨长子不如幼子贴心。
她猛然站起身来,“你们妄想利用我算计我儿子!”
她狠心冲向红柱,意图当庭撞死。
尚未碰到柱身,已被凤折的人拦得死死的。
凤折眼神凉凉,“好好照顾夫人,切不可伤了。”
周执素被堵住嘴带了下去,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
秋雨落下,青州百姓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衣裳,感慨今年的秋日来得如此之早。
他们照常在辽东侯府门前经过。
这座黑沉肃穆的府邸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李太医告老还乡后住在东街,这一月来,他往辽东侯府去的次数频繁,似乎是老夫人病重。
没有人注意到,在李太医药铺的对面,开着一间小小的点心铺子,掌柜的从后院放飞出一只信鸽,朝京城的方向去了。
3
京城。
谢清宴晨起时感到头昏脑胀,胸口闷闷地难受,她险些又栽回床里。
徐图南关切地扶住她,“怎么回事?不舒服吗?诏太医来瞧瞧吧。”
谢清宴摆摆手,制止了要去唤太医的杏缘。
“无妨,大抵是近来睡得太少的缘故,更何况,今日是多宝婚礼,还是不能去迟了,否则她该同朕闹了。
“叫妆娘来吧。”
谢清宴起身,坐至妆镜前。
徐图南眼瞧着她脸色发白,心里隐隐担心。
近来为着开放海禁之事,她与朝中大臣争执不下,又批折子批到深夜,心血全煎熬在黎明苍生上了,对自己对身边人都是顾不得的。
萧多宝添妆宴前,女帝忙得大半年不曾见过她。
委屈得萧多宝直掉小珍珠:“陛下不疼多宝了。”
为弥补萧多宝,谢清宴才特意起早,莅临婚礼露个脸,大抵又要回宫来继续与梅青见商讨开放海禁的细则。
她不上心的事情,他就得替她上心。
徐图南走至一旁,低声吩咐杏缘去将太医请来候着,无论如何要给女帝诊个平安脉。
谢清宴闭上眼睛,眉心都是疲倦,徐图南默不作声地挥退篦头的侍女,指腹按上她的太阳穴,轻轻替她缓解。
梳妆梳到一半,温流求见。
得到传唤后,温流脚步急促地冲进殿来,他虽年纪轻,却素来稳重,少有这样焦急的时刻。
“陛下,出大事了。多宝公主失踪了!”
“你说什么!”
谢清宴陡然睁开眼睛,顾不得妆发半成,站起身来,“梁遇呢?萧扶风呢?你们是要告诉朕,萧多宝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失踪了吗?”
话音未落,小太监上前来禀报:“陛下,承恩公府遣人来报,梁九公子一早就没了踪影……”
“两个人同时失踪了?”谢清宴沉吟一瞬,“叫萧扶风来见朕。”
萧扶风急匆匆地来了,他眼下乌青,显然是没睡好的。
他将昨夜的情形细细道来:“多宝今日要出嫁,母亲舍不得她,陪在她床边等她睡着后才走的,多宝昨夜一定在蜀南王府。黎明时分侍女去唤多宝起床洗漱,这才发现床帐里没了人。”
“既然这样,那定是多宝自己偷偷溜出去的。”
看起来是一个相熟的人与她约好了相见的。
若是萧多宝顽皮,这事儿倒不大,不过将她揪出来好好教训一顿就是。
麻烦的是,有人想利用萧多宝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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