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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谢清宴那时沉默寡言,话不多,崔夭夭是闹腾惯了的,嫌她无趣,日子里很少搭理她。
崔夭夭离了桎梏,越发放飞脾性,上书房里的纨绔大半被她收拾得俯首帖耳。
那时崔夭夭只觉得,天下地下,唯我独尊,哪怕天好好的,她也能捅一个窟窿出来。
她跋扈久了,自然是要挨收拾的。
为着教授元靖公主课业,孝元帝特旨,从民间选了几位女夫子入上书房,几位女夫子中,蒲韫是最严厉,最不近人情的一位。
崔夭夭素日从没将蒲韫放在眼里,她名义上虽是谢清宴伴读,但大多时候是与几位小姐小声讨论着手指上的蔻丹和身上的裙子。
她身世不俗,又只是小声说话,没有更过分的举动,夫子们寻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但蒲韫不会。
蒲韫在教授课业上极其严苛,她数次提醒崔夭夭,“崔四娘子,望你专心。”
崔夭夭敷衍了几回,本以为就够给蒲韫面子了,但蒲韫不依不饶,崔夭夭渐渐在心里憋起了火气。
当她又一次翘着手指给后桌的温国公小姐展示自己新涂的蔻丹,两人窃窃私语时,一把戒尺轻点在崔夭夭桌前。
崔夭夭笑着的嘴角收回,她疑惑地坐直身子,就听见蒲韫道:“崔四娘子,请你出去。”
崔夭夭恼了,“你算什么东西,你请我出去!”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谢清宴挑眉,看了一眼崔夭夭。
上书房内身份贵重者数不胜数,但面对夫子也基本是恭恭敬敬的,敢这么明目张胆跋扈的人,属实没几个。
蒲韫被当场下了面子,脸上并未显露出生气,眼睛平静无波,她声音仍旧平静:“崔四娘子,你实在不必上我的课了。”
崔夭夭“噌”地站起身来,“你凭什么这么命令我!你不过是一个女夫子,混口饭吃罢了,若我想换了你,你明日还能站在这里吗?”
蒲韫仍旧平静,“那也是课下的事情,但此刻,现在,在我的课上,崔四娘子,请你出去。课下有旁的恩怨,你尽管来找我就是。”
崔夭夭本不想走,但蒲韫不怒不笑地盯着她,她终究还是屈从这般威势,站起身来,装作很轻松骄傲的样子走了出去。
“谁稀罕待在这里。”
蒲韫垂下眼眸,眼睛回到课本,“那么我们继续上课。”
日暮西斜,蒲韫才收拾好书箱,走出上书房,她状似没有注意到跟在身后的崔夭夭,稳稳走着自己的路。
崔夭夭鬼祟地跟在蒲韫身后,她想着要给这夫子一点颜色瞧瞧,但其实要做什么她还没想到。
她在胡思乱想着怎么捉弄蒲韫的时候,没经注意,发现自己跟丢了她。
她疑惑着拐进僻静的小道,禁不住地说,“人呢,怎么一眨眼就没了。”
小道尽头有一间废弃宫殿,崔夭夭没经防备,推门而入。
“咯吱”一声,老旧的殿门在她身后合上,崔夭夭猛地回头,只见蒲韫锁了殿门,此刻正回头,眼神不温不凉地瞧着她。
她不紧不慢地挽起大袖外衫,露出一段雪白的胳膊,手里握着一把乌木戒尺。
崔夭夭头皮发麻。
她突然意识到,或许不只是她看蒲韫不顺眼很久了,可能蒲韫忍她也忍得很辛苦了。
6
从那天起,崔夭夭安分了。
她不会向任何人提及!自己被蒲韫按在小黑屋打屁股的事儿!
太丢人了!
她被蒲韫摁在墙上打完之后,她鬼哭狼嚎得已经将力气耗尽,抽噎都没了力气,羞得满脸通红,小声冲着蒲韫说:“我讨厌你!讨厌你!”
蒲韫瞧着她这小孩子似的任性模样,竟被她逗笑。
崔夭夭泪眼朦胧里瞧见她笑,仿佛雨中看玉兰花盛开,清丽无比,她一时怔愣住,突然又觉得蒲韫没那么讨厌。
蒲韫此刻才慢慢跟她讲道理:“不被尊重的感觉,你觉得好吗?”
崔夭夭抽噎着摇摇头。
“那往后,夭夭要做个乖孩子,好吗?”
崔夭夭望着蒲韫手里那把戒尺,她也不敢摇头啊,只能乖顺地点了头。
于是上书房的人都惊讶地发现,崔夭夭一夜之间变得勤奋好学了起来。
她不再耍些没用的小花样,开始老老实实地念书。
她与谢清宴的关系也渐渐变得亲近起来。
因为那日她被蒲韫打完屁股,不敢叫侍从知道这么丢脸的事儿,半夜一个人悄悄跑去长清宫的冰窖偷冰敷伤口,被来取冰的谢清宴撞个正着。
谢清宴提着灯,和正撅着屁股的崔夭夭四目相对。
崔夭夭率先叫出声来,“你干嘛啊!”
谢清宴挑眉,忍俊不禁,“崔夭夭,大半夜出现在我冰窖里,是我该问你在干嘛吧。”
清冷的少女面上漾着笑,竟也柔和了起来,她穿着雨过天青色的裙子,绣着几杆修竹,明明是冷清的装束,却莫名地让人感到温暖。
崔夭夭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眼前少女的母亲,是她的姨母,她们其实是有血缘的表姐妹。
她这些日子在京城,也是住在她的宫殿里。
她期期艾艾地将被蒲韫打了屁股的事情说了,“我来取些冰,她下手太狠了,痛得我睡不着觉。”
崔夭夭声音娇软,这时又委屈,愈发可怜巴巴,谢清宴也不由得心软。
她叹口气,从冰窖底起出一坛子桂花酿来,眼神示意崔夭夭,“你贴过来吧,能舒服点。”
“啊,这不好吧,毕竟是你要喝的酒。”
崔夭夭嘴上是这么说,屁股却贴了上来,火燎似的疼痛瞬间缓解了下来。
她舒服地喟叹出声。
谢清宴被她的模样逗笑,崔夭夭警告她,“你你你,你不准说出去啊。”
谢清宴一本正经地逗她,“你管得着我吗?”
崔夭夭急了,“你不能说!你不可以说出去!”
谢清宴存心要逗她,“看我心情咯。”
崔夭夭被她逗得一整个月都黏在她身边,走到哪里都甩不掉。
为着怕谢清宴将那件丢脸的事说出去,崔夭夭狗腿地抢了她身边大宫女的活儿,忙上忙下地伺候。
她自小被照顾得无微不至,察言观色,自己也知道从哪些细微处着手,把谢清宴伺候得极其周全。
“殿下您瞧,小人伺候您伺候得好吧,您可以放过小人了吧。”
“是挺好的。除了……”
“殿下您说,还有哪不好,我改。”崔夭夭整个人贴着谢清宴,谄媚地笑。
谢清宴若有所思,“就是太吵,话太多了,安静些就更好了。”
崔夭夭“哦”一声,低下头去,发誓自己再也不会说话了,她是个冷漠的人。
半炷香不到,她叫唤道:“我哪里吵了?”
谢清宴显然习惯了,径直打断她,“茶凉了,快添上。”
“哦。”崔夭夭给她添上茶,又问:“我哪里吵了!”
7
无知无觉中,崔夭夭度过了自己人生中极幸福的三年。
她被蒲韫结结实实地收拾过一顿后,反倒老实了,朝夕相处间,她越来越迷上蒲韫,连夜把整本书背完,只是为了得到她一句夸奖。
蒲韫日子里都穿寻常官服,银白云雁纹圆领袍,外罩雪灰色大袖衫,梳着简单的发髻,斜插着一支白玉簪子。
其实是很寻常的妆扮,但她生得美,标致的鹅蛋脸,剔透晶莹的皮肤,秀致的眉眼,简单地站在那处就很惹人注目。
崔夭夭甚至专命绣娘照着做了几件与蒲韫官服颜色相近的衣裳,笑嘻嘻地穿去黏她。
平静的日子过久了,一颗小石子投入其中也会泛起涟漪。
彼时霍垡权倾朝野,连带着霍家的人也趾高气昂。
霍垡最小的儿子霍七,从小娇生惯养地长大,欺男霸女惯了,在上书房也不收敛。
霍七瞧中了崔夭夭,理由很简单,她长得够好看,家世也不错,跋扈起来的模样和他也很般配。
但霍七其貌不扬,那时尚且还没崔夭夭高,崔夭夭又是用鼻孔看人的,霍七人矮,她眼睛里就更看不到他了。
霍七说要崔夭夭跟她,崔夭夭都被他逗笑了,半点面子没给,直截了当地拒绝,甚至着意挖苦,“你太矮了,跟着你,我都怕我走路绊一跤。”
霍七自然恼怒,他当时按下未提,隔日就带着霍府侍卫将崔夭夭堵进了一间偏僻的宫殿里。
但他低估了崔夭夭,崔夭夭也不是吃素的,身边几个身手绝佳的暗卫守着,霍七不但没能讨到一点便宜,反被崔夭夭的几个暗卫摁在了地上。
崔夭夭恨得咬牙切齿,在霍七身上猛踹,“混蛋东西,敢动你姑奶奶,不想活了是吧。”
这几脚,有两脚踹到霍七的根上。
一下子惹出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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