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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下子慌乱,“不是,你怎么,你……”
枕头扔到他脸上。
谢栖霞仍哭,却并不耽误她凶,“我有错怎么啦,我有错你就可以这么吓我?
“我嫁到你们崔家,一个一个都客气得不得了,谁同我说过几句话是怎样,我唯一认识的就是你,你还一天天地都在外面,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不容易母亲遣人来看我,说不了几句话又得走。
“我就是心情不好我才去纵马的,在京城也没人说过我错啊。你要是觉得我错了你不能好好跟我说吗?你非要这样?”
崔其华无奈地笑了,他早听闻谢栖霞性子骄纵跋扈,没想到连明摆着是她错的事儿,她也能这样强词夺理,自圆其说。
但他也知道,自己这样确实是做错了。
他坐到她床边,道歉,“是我不好。我对你也有偏见,我认为你跋扈,听不进人言,采用的方法过于极端,我没有尊重你。是我不对。”
他又承诺道,“我知道你一个人待在这院子里孤独,我会同阿姐说,让她常来陪伴你,往后,我也尽量早些归家回来陪你,这样,你不会再出去惹祸了吧?”
谢栖霞吸吸鼻子,勉强点了头。
她眼睛红红地瞪着他,“我方才要是不承认自己害怕了,你还真要强迫我不成?”
“不会。”
崔其华起身离开,“我没有兴趣做强迫人的事。”
他一边走,一边将衣襟整理好,谢栖霞从背后看他,身板笔直,却又不僵硬,仪态甚好却松弛,是刻在骨子里积年的教养。
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崔其华没有强迫女人的兴趣,但她有强迫男人的兴趣啊。
4
崔其华说到的事他都做到了。
崔其华的亲姐崔夭夭此后常常来陪她。
崔夭夭热情且话多,一个人可以说十个人的话,爱笑爱闹,比夏天树上面的蛐蛐还要聒噪几分,此后谢栖霞再也没感受过什么叫寂寞。
崔其华晚上回来时,走到院落前就能听到崔夭夭的爽朗大笑。
崔夭夭往榻上一歪,瓜子茶水都不需要,可以从晚膳一直聊到深夜,嘴皮子一刻不带停,甚至谢栖霞都插不上嘴。
崔其华功课写完,非得撵,崔夭夭才会挪动屁股起来走人。
崔其华要关院门,崔夭夭又追回来,“你让我再说一句!就一句!”
崔其华毫不留情地“轰隆”一声把门关上。
谢栖霞倒很喜欢同崔夭夭相处,她性情好,从不会尖酸刻薄的难为人,更多时候是观人于细微,不动声色地就将人所需要的奉上。
崔夭夭在清河郡的贵妇圈子里混得很开,有她带着,谢栖霞一个月收到的各式赏花赏月品茶的帖子数都数不过来。
谢栖霞的时日不无聊了,她每晚都在翻帖子,选一个最感兴趣的去玩。
有天晚上,她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问道:“我嫁来你家这么久,怎么从未见过四姐夫?”
崔其华答,“阿姐没有出嫁。”
谢栖霞有些疑惑,“那我怎么瞧着,她梳的是妇人发髻。”
崔夭夭二十三的年纪,照常理,早该出嫁了。
崔其华翻书的手一顿,说:“她是自梳发髻。当初陛下要选阿姐为青岳学院学监,推行女学。许多人反对,无外乎是说她是女子,往后总要嫁人生子,学院交到她手中,岂不误人子弟。所以,她自梳头发,表明终身不嫁,这才坐稳学监位置。”
谢栖霞了悟,似是若有所思。
崔其华看她一眼,猜出她在想些什么,笑道:“你可别觉得她多可怜,爹娘偏爱阿姐远甚于我。家中田产金银大半给了阿姐,爹娘说了,我是男子,尚能自己打拼,阿姐往后不打算嫁人,格外艰难些,所以财物得多留些给阿姐傍身。”
谢栖霞惊讶道:“你竟也同意?”
崔其华眉目舒展,没有半点拧巴怨恨。
“为什么不同意呢。我与阿姐是亲姐弟,难不成我过得差了,姐姐会不帮衬我吗?亲人在这世上,不就是互相扶持的。”
谢栖霞坦白道:“我没见识过。”
她小时候在后宫长大,戾帝的几个儿女还活着时,从没人给她好脸色看过。
兄弟姐妹于她而言,大抵等同于一个鹰巢中争夺父母宠爱的对手,她活了,旁人就不能活。
哪怕后来皇姐待她不错,但一朝风云转换,皇姐一样可以把她远嫁清河,不许她与母亲再相见。
她这些日子看崔其华与崔夭夭相处,心里莫名地起了一阵向往,她凝神看着灯下读书的崔其华,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身上散发着暖黄色的光芒。
谢栖霞情不自禁伸手去碰,摸到崔其华眉骨。
崔其华从书里抬头,无声地看她,两人在灯火下对视。
他问,“怎么了?”
谢栖霞笑,她说,“崔其华,你跟我过日子是不是很辛苦?”
崔其华低眉而笑,他眼里的无奈做不得假,他说,“谢栖霞,你怎么什么都不懂。”
谢栖霞当真被他弄得糊涂。
“我确实不太懂,不懂你们崔家的规矩,也不懂你。”
这些日子,她越来越困惑。
她看不懂崔其华。
崔其华出身清河名门,自身勤学苦读,才华横溢,若不是陛下突然将她塞给他,也许他可以拥有更美满的人生,在金榜题名后,去求娶一位恰和自己心意的女子,与她琴瑟和鸣,相携一生。
但崔其华对这桩突如其来的婚事并无半点怨愤,他从始至终也没有因为这桩突然的婚事而对她有过任何迁怒。
相反,崔其华为她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
人前人后他都待她以礼,教训她,却也按照承诺,寻了崔夭夭来陪她,自己也早日归家两个时辰。
他院落中的事,全然交给她打理。
她曾玩笑地打趣他,“院中哪个女孩儿是你的心尖子,可得跟我说一声,若是不小心卖出去,你岂不是要心疼?”
但崔其华答,“我没有通房。
“婚前收通房,是对未来妻子的不尊重,也耽误了旁的女孩一生,非君子所为。”
谢栖霞心里惊讶。
她在京城,见惯年纪轻轻就通房姨娘一屋子的纨绔子弟,从未遇到过像崔其华这样洁身自好的真正君子。
她心里感到一片温暖潮湿,但嘴上仍玩笑道,“婚前没收,难道婚后要收?看中哪一个了?”
崔其华却答,“婚后也不会收。”
他的眼睛澄澈清明,是认真的,但谢栖霞却不明白,他这般的承诺,到底是因为他君子的品德,还是,因为她。
他们婚后,至今未曾同房。
谢栖霞慢慢地走近他,俯身,轻轻碰了碰他的唇瓣,他们靠得这样近,呼吸都交错在一起。
她直直看着他的眼睛,既没有错愕,也没有羞涩,眸子静静地望着她,像是在观察她到底在做什么一样。
她搂住他脖颈,坐到他腿上。
她说,“崔其华,明明是你把我弄糊涂了,却要反过来怪我不懂,我若不懂,你为什么不教我?”
崔其华拇指抚过她唇瓣,他叹息地贴近她耳畔,他说,“谢栖霞,我并非一个大度的人……”
其实谢栖霞这会儿子有些听不进他说什么了,她望着他眼睛,只有一个想法,她想亲他。
他身上好香。
她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俯首就含住他唇瓣,把他万般话全堵了回去。
5
谢栖霞过了一段比新婚还要甜蜜的日子,她渐渐喜欢上了清河郡,这座古城的繁华并不输京城,她白天带着人,去寻犄角旮旯里藏着的小食,去看戏去赌马去听说书。
崔其华从不拘着她,晚上回来还会很耐心地听她讲今天又遇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遇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人。
他在温书,她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讲话,他虽然答得不多,但每句都在点上,引着她接着往下说。
两个人相处起来竟是莫名地和谐。
有时候谢栖霞也会良心发现,“我是不是太吵了,会打扰你温书吧?”
崔其华看她一眼,眉眼间隐有笑意,“吵是有点吵。”
谢栖霞愠怒,“什么?你嫌我吵?”
“吵点也挺好的,我这书房常年寂静,多了你,倒是热闹起来了。”
谢栖霞这才坐回去,“那本郡主就勉强陪陪你吧。”
她有时会有坏心思,故意穿上胡姬舞服,崔其华推开书房的门进来,她就坐在他书桌上。
她手里捉着他的毛笔,娇声娇气地喊他:“爷,妾身等你多时了。”
崔其华眼神暗下来,上前来一句话不说,捏着她的下巴就吻了上来。
间隙,她打趣他:“你今晚不看书啦?”
“别废话。”
他们感情越来越好,出双入对,恩爱之名渐传内帷。
谢栖霞与崔夭夭的关系也越来越好,处得如亲姐妹一般,崔夭夭本就爽朗热情,两人越走越近。
日子里几乎什么都好,但谢栖霞心里不知为何却会感到隐隐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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