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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吟。”
阿娘将她的魂儿唤回来。
凤吟怔愣,身体被人簇拥着,不由自主地往外走。
原来她瞧见的不是姑姑,是自己。
花轿启程,喜乐震耳欲聋,凤吟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
她不记得轿子颠簸了多久,只听得“嗖嗖”两声冷箭,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轿夫被射杀,花轿“轰隆”地瘫在地上。
她眼睁睁看着轿顶在她头上坍塌,她以为自己就要命折于此的时候,有人劈开花轿,搂着她的腰,大力将她从花轿中救了出来。
凤吟对上一双清冷的凤眼。
她很生气。
她大声地训斥她,“我教你那许多,都白教了不成?”
“人最重要的就是性命,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旁人越是不顾惜你,轻贱你,你越是要活着,要体体面面地活着,岂能一遇上事就存了死志?”
她凶得厉害,凤吟却如听仙乐耳暂明,她呜咽着叫她,“师父。”
周遭倒了一地的尸体,而她清癯挺拔,手中长剑还滴着血,手上青筋凸起,根根分明,眼神凌厉无比,站在那就如天神降临,让人感到安心。
凤吟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两条腿都软了,软虾似的攀着她的脖颈。
她颤巍巍地问,“是谁要杀我。”
谢清宴松开她,蹲下身去检查尸身,又仔细查看对比射杀轿夫的箭矢。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将箭矢递给凤吟自己瞧。
箭矢是凤阳王府兵器库里的,但凤吟认得出,来杀她的这些人,都是中安军。
中安军以弓弩为强,几乎每个人都能百步穿杨,死的这几个人,大拇指上都有一圈环形的皮肤与周遭不同。
那是常年练箭戴扳指所留下的痕迹,虽然取下扳指,但痕迹还在。
中安军是张烨的嫡系军队。
张烨虽出身卑微,但独掌大权多年,他怎么会想再屈居于人下,听从指挥。
派人杀了她,再嫁祸给凤阳王府,张烨从此便可摆脱凤阳王府桎梏。
凤吟并不傻,想通这些关节很轻易,但想通了她却只觉好笑。
一边拼命要送,一边死活不要,她是拴狗的链子,是恩赐的礼物,独独不是一个可以拥有个人意志的人。
凤吟尚来不及悲伤,嫁衣已被谢清宴剥下。
她一边匆忙地穿上她的嫁衣,一边嘱咐她,“我替你嫁去威北侯府,你速速回凤阳王府,求凤折救你。凤阳王府若有人还愿保你,就是凤折了。”
4
她抱着最后的希望,偷溜进凤折的世子府,出现在凤折面前,她哭求他,告诉他张烨要杀她,她求他救他。
凤折一开始是暴怒,“他怎么敢!”
她本以为他会为她主持公道,但凤折很快冷静了下来,他不知想明白了什么关节。
他竟然说,“凤吟,你得回去。”
她不敢置信,“哥哥,他要杀我啊!你要让我去送死吗?”
他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他只是自顾自地说,“你必须回去。”
他还说,“女人出嫁,无外乎是伺候男人,至于伺候的哪一个,没那么重要,你慢慢地也就习惯了。”
凤吟听着他这番话,慢慢地笑了,她凝神看着凤折的脸。
凤折被她瞧得悚然一惊,他问,“你在看什么呢?”
凤吟没回答,她只是不明白,她从小到大在心里仰慕崇拜的兄长,怎么突然就烂了。
还是说,他从来没有好过,一直都这么烂。
她被送回威北侯府时,威北侯府起了冲天的大火,宾客全在四散逃难,没有人注意到角门被扭送回来的凤吟。
凤吟挣脱着要逃,送她回来的人却忠心得要命,“世子爷说了,郡主今日必须嫁进威北侯府。”
她无论如何挣不开那绳索,反而越挣扎被捆得越紧,她快要绝望时,她来救她了。
凤吟认出了她手里的那把剑。
雪银色剑柄,黑漆的剑身,半分多余的纹饰也无,她挺拔的身影从冲天的火光中走出,剑尖淌着血。
斩神剑。
天启皇室世代相传的宝剑。
谢氏先祖要求儿孙有敢吞日月天地,弑杀神明的气魄与雄心。
凤吟曾在江湖异闻录里见过这把剑的记载。
她以一介江湖剑客的身份到她身边大半年,她直至此时才知她身份。
她是女帝,是陛下,从此刻起,也成为她的信仰。
谢清宴剑尖挑断她身上绳索,她说,“如你所见,我骗了你,身份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但凤吟,我此刻救你,望你更好的心却是真的。”
她将那把剑扔到她面前,“你可以选择用这把剑杀了朕,掉头回去继续做凤家娇滴滴的小娘子,也可以选择效忠于朕,从此自掌权势,天高海阔。”
凤吟几乎没有犹豫,在一瞬间就做了选择。
她拾起那把剑,恭恭敬敬地捧在手里,跪下,将剑双手举过头顶。
“凤吟愿做陛下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剑,替陛下剖开凤阳王府,一统江山万里。”
5
“诶,听说了吗?这凤阳王的千金出嫁,嫁给自己姑父作填房,新婚当日是风雨大作,电闪雷鸣。似是降下天罚,正劈在威北侯新房上头,走了水了!”
“哟,这哪儿是天罚啊,我瞧着怕是有人故意为之吧。”
不怪云中人揣测纷纷。
凤阳王的小郡主嫁到威北侯府,两家都将事办得体体面面风风光光的,红绸铺满了整个云中城。
离奇的是,这日夜里,从新房里烧起一把火来,进而蔓延到整个威北侯府。
威北侯府阔大,占据整整一条街,今日又是婚宴,外面停满前来贺喜的宾客车驾,潜火军来时,大半个府邸都烧没了。
威北侯张烨死在新房,只余一副漆黑的骨架。
威北侯小公子与那娇滴滴的新夫人却是奇迹般的生还了。
给张烨验尸的仵作说,胸口有一道致命伤,但他很快改口,只道自己年纪大了看错了,次日便带着一家老小北上探亲去了。
其中隐情愈发扑朔迷离,叫人无从猜测。
新夫人的娘家凤阳王府站出来封住了悠悠众口,与官府一道贴了张告示,只道当日是张烨自己饮多了酒,失手打翻了烛台,大婚日仆从都在偷懒,因而未曾及时将火扑灭。
这话自然是没什么信服力。
“既是新房起火,为何牛高马大的将军丧生,那十五六岁的新夫人与那十四岁的小公子却是生还了?”
这说着,便有人暧昧地笑了:“这你还不懂啊,那新夫人是谁的女儿?那小公子是谁的外甥?
“我说呢,怎么好端端把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给人做了填房,是在算计这个呢。”
威北侯府大火一事上报京都,女帝批复极简:既有正妻,亦有子嗣,威北侯一应事宜交由威北侯夫人做主。
包括威北侯手下十万中安军,亦暂时交于威北侯夫人手中,待到世子成年,由他接过父亲衣钵。
凤吟接到圣旨便如烫手山芋般又哭又闹,直言自己是决计做不好这些的,连夜写了陈情书递至京都,恳求女帝将中安军交至自己父亲手中。
云中百姓看凤阳王的神情便愈发玩味了。
凤霄此刻是有苦说不出,他是打威北侯府兵权的主意很久了,但这不代表他想杀了张烨。
一来中安军是在张烨手下壮大起来的,将领都与他有过命的交情,此刻蓦然传出是他算计杀了张烨,底下的将领哪个肯服他?
二来凤霄本就掌着十万云中地方军,手里突然多了这十万中安军,女帝便借口他诸事繁琐劳累,便将禁军副统领郭子安派来给他做个副将。
明着是副将,暗着却是掣肘。
偏偏女帝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占理,连他也挑不出毛病。
凤霄此刻看着是大权在握,其实军权已被架空了一半,他根本不可能在女帝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调动这二十万兵马。
这一切,全因了他的好女儿凤吟。
凤霄咬牙切齿。
婚宴当日,他送完宾客,正要吩咐闭门,凤吟慌慌张张地跑来,浑身的血,鞋都跑掉一只,扑跪到他跟前,放声大哭:“阿爹救我!”
他又惊又怒,有几个未走远的客人掉头回来,人群渐渐聚起。
凤吟哭得愈发大声,抓着他:“阿爹我没说,我没说你要杀他,他自己死的,我知道这不干你的事,我真的没说……”
“阿吟!你糊涂了!”凤折大声叫道,连忙将凤吟从地上扶起来,“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将侯夫人送回张家。”
凤霄想探听到底发生了何事,但凤吟胡搅蛮缠,根本不给他反应时间。
几个下人听命,要将凤吟拖走,但她不知从何处来的力气,挣开一切,扑上去攥住了凤霄的玉坠,用力一拽,腰带松松滑落,凤霄的衣服下摆花一样被凤吟扯下来。
凤霄愈退,那衣服掉得越快,他素来不通内务,更不知晓这些繁琐衣服该如何打理,已经感受到凉风,他又羞又恼。
偏偏凤吟死不放手,眼见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凤霄只得松了口,让凤吟先进来再说。
凤吟便是这般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凤阳王府,隔天便将张烨长子张凌风一起接了来。
等凤霄后知后觉,他竟被自己女儿摆了一道时,云中城内已是流言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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