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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的凤吟,想要的是父亲的疼爱,兄长的关怀,美满的姻缘和苗条纤细的小腰。
现在的凤吟,只想要更多的钱,更多的土地,更高的权位。
她要完全地成为云中的主宰。
1
凰栖院原名柏言院,是位于凤阳王府中央的三进院落,环山抱水,景致极佳,凤阳王凤霄与世子凤折都曾住过此地。
凰栖院的名字是凤吟住进来后改的。
彼时凤折被囚于京城,凤霄中风,瘫痪在床,凤阳王府的大小事宜都交由了凤吟郡主做主。
凤吟搬进这个院子来住,却瞧不惯原本种在这院中的松柏,环绕一圈,倨傲地下令吩咐:“松柏终年都是这副样子,无趣至极,都砍了,给本郡主种上梧桐。”
侍从瞧不惯,直言道:“郡主,柏言院的布置从老王爷起就是这样了,您不该动……”
凤吟冷冷回眸,瞧了这侍从一眼,竟是笑了。
她一字一句地道:“本郡主可不管是谁定的规矩,我不喜欢。”
她涂了蔻丹的手往侍从脸上一指,“拖下去,往后别让我再瞧见他。”
自有侍卫上前执行命令。
从那天起,柏言院移植来许多遮天蔽日的梧桐,取的是“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之意。
凤吟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来任意收拾这个院子。
厢房内的几堵墙被她砸了个通透,挂上粉色的纱帐帷幕,点着一寸千金的百濯香,房中陈设着凤吟收集的几把名贵古琴,桌案上摆放着香花,格局南北通透,冷风一吹,花香满屋。
陈设布置处处透着巧思,如若不说,其实看不出来这是掌权郡主的居所,更像未出嫁女儿的闺房。
但若认为她还是个闺阁女儿,就未免太天真了些。
张凌风从梧桐的树荫下走过,清早的日光透亮,洒在身上倒不热,此刻的凰栖院还静悄悄的。
凤吟身边的侍女如云瞧见张凌风,低头从屋檐下迎上来,给他请安,“爷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郡主还没起呢。”
张凌风面上漾起一个淡淡的笑,“来给母妃请个早安。”
“郡主昨夜看公文看得晚了些,此刻还睡着。”
张凌风笑意愈浓,“是吗?”
他脚步不停,又足足比如云高出一个头来,他轻易地越过这些侍女的阻拦,掀帘进屋。
如云想拦,又怕叫得大声扰了凤吟,只能低声喝止,“爷!快退下!郡主若生气了,你我都担待不起。”
张凌风脚步不停,懒懒地往前走,“她若生气,尽管朝我身上发就是了。”
“如云。”
里间的声音传出来,“让他进来吧。”
如云顿下脚步,躬身退了下去。
张凌风步步走入内室,粉色帷幕为风吹起,清透的日光映出里间那女人的丰润身影。
她身影旁边还趴着一个男子,白条条如宰杀后的鸭。
他走近她,看她仰头倒在软枕上,露着一段雪白的脖颈,他不由得眸色一深。
凤吟拍拍身旁男人的头,“出去吧。”
那男子轻巧在凤吟脸颊旁一吻,挑衅地看张凌风一眼后,退了出去。
“风哥儿来了。”她笑,猫似的伸了个懒腰,肩头衣服松松滑落。
张凌风冷冷看她一眼,扬声:“如云,替你主子铺床。”
“多事。”凤吟支起身子,招手叫他过来,待他俯身,便勾住他脖子,整个人挂住他,笑吟吟:“怎么,这床你睡得,旁人就睡不得?”
他被她坠得扑在床上,也扑在她身上,他咬牙,恨恨地叼住她一块皮肉。
凤吟嗔怪地揪起他耳朵:“痛呢,你是属狗的?”
“我属什么,你不清楚吗?”他变本加厉,含着她的耳垂,含含糊糊道:“怎么就不能多疼我一点?”
“是么?”
一条雪白手臂随手拉下了床帐,密密红纱落下,隔了一重,传出凤吟戏谑的声音:“可是要我这么疼你?”
耳鬓厮磨间,他悄声问她,“你打算何时去京城。”
凤折被陛下捏在手里做棋子,凤折活着一天,她就无法全然将云中收归手中。
凤折被册封的消息传来云中,她心情就不大好,胡闹得厉害,张凌风吻过她脸庞,试图抚平她的焦躁与不安。
凤吟亲他,不许他再说下去。
“这种时候,除了风月之事,什么都别和我谈。”
他听话。
辰光透过窗棂,照进帷幕,她如乘舟,晃悠在波涛之上,一时间想不起自己是谁,自己在哪。
恍惚间她倒记起自己还不是毒妇的时光。
2
凤吟有记忆起,被教得最多的两个字就是听话。
哥哥说,你要听话,做个乖妹妹。
父亲说,你要听话,做个乖女儿。
她懵懂无知地听着,也这样做着,只有姑姑对她说,“凤吟,你不要听他们的话,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姑姑凤霓裳出嫁以后,凤吟很少再见到她。
她印象中的姑姑总是张扬跋扈,同她争抢父王的宠爱,父王送她的衣裳首饰,总是半道被姑姑劫走。
偏偏父王也还是纵着姑姑,从来都不罚她,凤吟小时候常常被姑姑气哭。
姑姑出嫁后,凤吟随着母亲去威北侯府探望姑姑,侍女将拔步床的帷幕掀开,露出里面形销骨立的女人。
凤吟还在震惊,母亲却轻轻推了推她:“凤吟,快上来给姑姑见礼啊。”
凤吟不知该如何形容那被困在一间十尺见方的拔步床内,双腿残缺的女人。
帐帘拉得紧,昏暗阴森,外面的光一点都透不进来,气味污浊,混合着药油味道,很不好闻。
而她眉头紧锁,神情灰败。
明明是一张鲜妍明媚的脸,却没有半点生气,穿着铁锈红的衣裳,老气横秋,似乎已开始苍老。
她的手抚摸上凤吟脸颊时,风吟都不禁要担心,她身上的皮肉·会不会往下脱落。
凤吟不禁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的神情,很明显是被吓着了。
母亲不禁埋怨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姑姑同你说话呢。”
凤霓裳看她这个样子,倒是笑了,她喉咙里仿佛有痰,咳了几声,如破败的风箱,她说,“凤吟,你被我这个样子吓着了是吧?”
凤吟呆呆地愣在原地,不说话也没否认。
凤霓裳手臂一伸,陡然将凤吟扯入怀中,她的指甲留得很长,嵌进肉里,很疼,凤吟险些哭出来。
她听见姑姑那破锣嗓子在她耳边说:“你要是不想变成我这个样子,就不要听你爹爹的话。”
凤吟害怕得哭了出来,母亲与仆妇把她从凤霓裳怀里拉出来,细声安慰着。
凤吟被吓出病来,高烧几日不退,她病好以后,不知为何却常常想起凤霓裳。
想起那间斗大的暗室,想起那雕花镂金的拔步床,她去问母亲,母亲却矢口否认她曾见过凤霓裳。
“你姑姑出嫁后就神志不清的,早疯了,你何时见过。记错了罢。”
这事如同一场噩梦,好似凤吟醒了,梦中的一切都可以不再面对。
她再也没见过凤霓裳,却莫名地对那位姑姑多了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怜悯之感。
她常常派人去威北侯府给姑姑送东西,从精巧的宫花、扇坠,到厚实的冬衣、暖袄,夏日的凉箪,她殷勤地为凤霓裳准备这些东西。
哪怕母亲说,“你准备这些做什么?侯府什么没有?”
但凤吟就是愿意做,她总觉得姑姑在受苦。
凤霓裳死时只有三十二岁。
凤吟在她的灵堂上哭成泪人儿。
她那时不懂自己为何要哭。
后来岁月漫漫,她才想明白,原来这叫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3
姑姑死后,父王要求她嫁去威北侯府做填房。
凤吟震惊过,也哭闹过,“阿爹,那是我叫了十几年姑父的人啊,姑姑新丧未过百日,你怎能要求我,要求我……”
但凤霄下了这世上最狠最毒的决心。
威北侯府掌握着云中十万兵马,凤霄野心勃勃,如何会让威北侯娶一个与凤家毫无干系的人为继室呢。
凤吟此嫁,势在必行。
她曾抱有侥幸,在凤霄的书房前从早跪到晚,她祈求父亲能心软,她哭求哀求恳求他,哭到麻木无力,两眼像是再也滚不出泪水,父亲也没有松口。
她求过哥哥,从来对她百依百顺的哥哥,看着她欲言又止,“凤吟,想开些吧。”
她万念俱灰地被锁回闺阁备嫁。
出嫁前夜,她一直睁着眼睛,没有睡觉。
不是不想睡,而是不敢睡,好像她一闭眼,就会有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魑魅魍魉将她拖入深渊。
她木木地坐到后半夜,阿娘带着全福夫人与丫头婆子进来给她梳妆,热热闹闹地挤了一屋子人,满脸堆笑,朝她说着吉祥话。
她恍惚间在想,姑姑出嫁时也这么热闹吗?
她那时还小,记不清姑姑出嫁时自己在哪,但好似时空交错,她的神魂静静立在一旁,看着姑姑被人架上花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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