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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连青鸾本是个恶劣性子,选在那会儿出门,就是存了玩弄心思。
殷有为只是寻常相貌,家世在连青鸾眼中也不过尔尔,但他中邪一般,连新婚妻子都抛了也要来求娶她,让连青鸾感到有趣起来。
若非如此,这个人扔进人堆里,连青鸾都懒得看上一眼。
她同她在京城结识的纨绔们没少捉弄殷有为。
连青鸾在京城一场接着一场举办盛筵,极尽奢侈之能事,银子却全由殷有为所出,她与纨绔们嘴里一人一句:“殷世子好大方。”
把他哄得晕头转向,心甘情愿地从兜里掏出海一样的银子,来讨连青鸾欢心。
盛筵之上,他就陪侍一旁,替连青鸾斟酒夹菜,她只顾同旁人说笑谈话,连一个眼神也懒得施舍给他。
若稍有不顺心称意的地方,她就毫不留情地训斥责备,几乎是拿他当奴才一般使唤。
但这一切的一切,殷有为都甘之如饴。
最过分的一次,众人都喝醉了酒,有个纨绔向来瞧不上殷有为这般下贱行径,他玩笑道:“世子为了我们郡主,可是什么都能做么?”
连青鸾酒醉,脸上云霞蒸腾,半睁着眼睛,眼神转向殷有为,她瞧着他笑,轻声地问:“是吗?”
殷有为酥了半边骨头,忙答:“是,是,当然,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那纨绔目的达成,在殷有为耳畔低语几句后笑起:“近来郡主可都不甚高兴,难得你今日哄得她一笑,世子,可不要扫兴啊。”
殷有为脸色变幻不定,最终眼神留在连青鸾的笑靥上,重重地点了头。
翌日,安阳侯递折子进宫,见到谢清宴便伏地哭诉。
“陛下,老臣自知无能,不曾为陛下分忧,但恳请陛下看在老臣这些年总算是安安分分,不曾给陛下惹麻烦的份上,救安阳侯府门楣一救啊。”
谢清宴一头雾水,“先将安阳侯扶起来,有什么事慢慢说,这般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安阳侯却不肯起来,仍跪在地上,拍着自己的大腿哭道:“……他们竟让有为绕着全德楼爬了三圈,一边爬一边还要学狗叫,京城多少人都看见了,我,我安阳侯府的门楣何存啊!
“陛下,求陛下给那个妖女赐婚吧,她若一直这么在外游荡,勾着我儿,还不知道要再闹出什么事呢!”
谢清宴听得头疼,安抚了安阳侯一番后,打发他出宫了。
她按按眉心,“召连青鸾进宫。”
7
但连青鸾并不认为这是自己的错。
她进宫打扮得极招摇。
她这人偏爱明艳张扬的颜色,非大红大紫不穿,身量高挑又青春美貌,竟将一身华贵全压了下去,让人觉得,就非得这样贵重的金银珠玉,才能配得起她。
她见了谢清宴,行礼后起身,大大方方在她跟前转了个圈,笑语如银铃,“陛下看我,好看吗?”
谢清宴懒得瞧她,直截了当地让杏缘捧出一本名册来。
“你来京城也有些日子了,说是要给你选婿,但朕忙着,总也想不起这回事,容得你在京城胡闹了这些日子,也尽够了。
“无论如何,你今日当选一个,定下来。”
连青鸾仍笑,笑里却多轻蔑,她随手翻了翻那本册子。
“京城这些男人,都是俗气废物,没一个我瞧得上的。”
谢清宴没打算放过她,“你若不选,那就朕来替你选。”
连青鸾脸上收了笑意,“陛下若下旨赐婚,臣自是不敢不从,但陛下若将我随意托付给匹夫草草一生,倒不如直接赐臣三尺白绫,倒省了臣一遭事。”
“你在威胁朕?”谢清宴声音里有压抑的怒气。
连青鸾懒洋洋地回答,“臣不敢。”
她嘴上说着不敢,脸上却无所畏惧,半点没有不敢的神色。
谢清宴冷笑,“你若不想成亲,就该在京城低调行事,惹得殷有为因你发这一场狂做什么?”
“臣可从未招惹过他。耍他不过是无聊。又不是我叫他将自尊送来给我践踏的。连他自己也不在意的,凭何要我替他在意。”
她说这话时,唇角向下弯,声音淡淡的,轻蔑的,她从未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再者,谁说我不愿意成亲了。我闹这么大阵仗,不就是听闻帝都佼佼者众多,想开开眼界么?谁知道深渊潜龙没瞧见,惹上一嗡苍蝇,臣还觉得晦气呢。”
谢清宴听得有意思,“照你这般眼界,天底下又有几个人你看得入眼,不是存心不愿成亲是什么?”
谁知连青鸾面孔一转,竟直勾勾盯着谢清宴瞧,“陛下这般的,臣就喜欢。
“不若,陛下娶了臣去吧,臣保管乖乖的,绝不再兴风作浪了。”
“荒谬。”
谢清宴斥道,“朕是女子,如何娶你?”
连青鸾却并不觉得这有何不好,“陛下后宫里那些臭男人可以,我有什么不可以的。妃本来就是女子,皇帝陛下拥有一位像我这样绝色的妃子,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尽胡扯。”
谢清宴并未将她这些鬼话听进去,站起身来,冷冷地训斥她,“你若无意同安阳侯世子结亲,就趁早叫他死了这条心,将他这么不上不下地钓着来耍,不成体统。”
谢清宴话说得重,没留情面,连青鸾眼睛有些湿,面孔上浮现起委屈来。
“是我叫他来缠着我的吗?陛下若要体面,该让殷有为莫再自甘下贱,为何要责骂于我。”
“这是你同朕说话该有的语气吗?”
谢清宴凝视着她眼睛,连青鸾低头不语,竟也没有认错。
“福瑰郡主侍上无礼,罚跪三个时辰,不到时辰,不准起身。”
话毕,谢清宴转身离开。
“早些将你身旁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处理干净。”
8
连青鸾跪足三个时辰起身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连叶来扶她,多少有些心疼,“郡主自幼莫说被罚跪,重话也不曾听过,陛下实在是罚得重了些。”
连青鸾面无表情,“我侍上不恭,陛下如今只是罚跪,已算是给北辰颜面了。”
她心里憋着一团火,想到谢清宴走前对她的冷脸,她心里就不痛快得很。
想到是因为谁才惹了这一通责骂,连青鸾愈发恼怒,她低声道:“连叶,去把那男的叫来。
“陛下不是要我处理干净么,那我就好好招待他一番,我倒要瞧瞧,他还敢不敢来黏着我了。”
这是连青鸾第一次主动要见殷有为。
但她并未邀他入室,她在红翠楼与人饮酒,凭栏而立,墨发不挽发髻,全然披散下来,衣裳穿得松松垮垮,外衣垮到肩膀处,娇懒妩媚的模样,愈发风情万种。
殷有为走不动路了,他站在红翠楼下,眼睛因兴奋而闪闪发光,他叫了她一声:“郡主。”
连青鸾忽然正眼瞧他,冲他笑,这笑看得殷有为神魂俱飞,他听得他梦寐以求的人儿在叫他。
“有为啊。”
殷有为连连点头,“郡主我在,我在的。”
“你想不想娶我呀。”
“当然想!做梦都想。”
“这样吧。”连青鸾的瞳孔漆黑,如同暗夜里的星子在微微地发着光,这是她玩到兴头上了。
“你知道,我只是个无依无靠的郡主。你今日爱着我,抛弃你从前那位妻子,明日难免不会因旁人又抛却我,我这心里,总是不安呐。”
殷有为问,“郡主,我该做些什么来叫你安心。”
她说,“你脱光了衣裳,从红翠楼跑到朱雀大街,再从朱雀大街跑回来,我就嫁给你。”
周遭的纨绔听了都大声喊好,众人都很期待,殷有为会不会为了连青鸾,连最后的尊严都不要了。
殷有为愣在原地。
连青鸾执扇而笑,“不敢么?不敢就滚回去,往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戏谑的神情,在看着他,殷有为的手紧攥成拳,他感觉到被羞辱。
连青鸾见他半天没动静,似笑非笑道,“好了,没热闹瞧了,咱们继续喝酒去。”
连青鸾转身要回宴席上去,背后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脱了!脱了!他竟然真的脱了!”
殷有为解开衣裳,当真脱个精光。
连青鸾轻轻打着扇子,并不羞涩,从上到下把他打量个透彻,残忍开口道:“鞋也不能留。”
殷有为深呼一口气,当真俯身下去将鞋也蹬掉,光脚从衣裳堆里跨出来,直挺挺走在满是人的大街上,任由自己像一只年节时被宰杀的白鸭,为人称斤论两。
大姑娘小媳妇一边惊叫一边窃窃低语,“怪道郡主不喜欢。”
红翠楼到朱雀大街并不远,走着来回也就一个半时辰,但这桩丑事传遍京城。
殷有为走回来时,一大波人跟在他身后看热闹。
众人都很好奇,福瑰郡主会说话算数吗?
连青鸾仍旧倚栏,居高临下地瞧着这场闹剧。
殷有为仰起头,艰难而卑微地朝她伸出手去,“郡主,现在,你可以嫁给我了吗?”
连青鸾扶了扶额角,“今日酒喝得有些多,我说了什么吗?”
殷有为错愕,“郡主,你说了,你明明说了,只要我光着身子跑一圈,你就嫁给我的。”
“哦?”连青鸾像是听不懂他的话一样,“你是说,本郡主会嫁给一个被全城人看过身子的男人吗?笑话。
“这话是我说的吗?你们谁听见我说了?”
纨绔们纷纷摇头,“今儿个喝得有些多,谁听见郡主说这种话了?”
连青鸾转回面孔,笑了起来,残忍又绝情:“像你这样烂泥似的人,本郡主才不会沾染上身。”
殷有为受了刺激,轰然倒下。
从那以后,他销声匿迹,再也没出现在连青鸾面前。
连青鸾虽说顺利摆脱了他,但她的名声自此开始也臭了,没有一个好人家的男儿,会愿意娶一个这般顽劣任性又毫无助益的妻子。
纵然她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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