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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谢玉孝在北境苦心经营三年,他小心谨慎地在军中培养心腹,把北境军收归己用。
霍垡在北境军中隐姓埋名,许多事谢玉孝不便出面去做,皆由霍垡替他去做。
仇恨与怨毒悄然在谢玉孝心里滋长,他心知自己如今忍下的每一口气,积蓄的每一分力量,都是为了化作利刃,捅进那个人的身体里。
谢玉真与他们一直通有书信,谢玉孝对她的境况如何并不关心,他所全心关注的,只有京城诸般动向。
直到谢玉真一封来信,她要成亲了。
她已经十八岁,寻常来说,按她这样的年纪,早该成亲了。
但她一直以为霍贵妃守丧之由,拒谈婚事。如今已经再无理由推脱。
谢玉真容貌倾城,才学出众,在民间拥有极高的声望,倾慕她的人如过江之卿,但她还是择了龚若平。
龚若平待她,死心塌地,且他前途无量,往后会成为谢玉孝的一大助力。
她就这样定下自己的终身大事,如同肉贩冷静地估算后明码标价,双方都不吃亏。
霍垡得知此事,小心翼翼地探谢玉孝口风:“真真成亲,殿下要回京观礼吗?”
谢玉孝从书信中回神,不冷不热道:“父皇岂会允准我回京,备下厚礼尽一尽心意吧。
“另外……”谢玉孝低声在霍垡耳畔边吩咐了些,“去做吧,真真婚期将近,要加紧。”
霍垡沉默着,转身去准备了。
谢玉真婚期定在五月初四。
对于公主而言,这婚期已算仓促,内廷司从去年十二月起就开始忙碌准备。
但好在一切皆有定例,按照祖宗定下的规矩一样一样走也就是了。
龚若平既兴奋又忐忑,他终于要将恋慕多年的心上人娶回家了。
谁也未曾想,北辰会在此时突袭边境,北辰太子亲自领兵,铁骑锐不可当,竟是一路杀到雁守关前。
消息传回朝中,朝野上下惊恐震动。
谢启愤怒不已,“谢玉孝呢!他不是守着北境吗!北辰都打到家门前了,为何不曾警示!”
将领低头,哆哆嗦嗦地答道:“北……北境军,已经联络不上了……”
谢启绝望地倒回龙椅上。
北境军在此时失去消息,只有一种可能,投敌了。
谢玉孝是何时在军中有了这么大的影响力,竟能无声无息地带着他三十万大军投敌,谢启不敢去想。
重要的是,现在该如何解决眼前的这场危机。
连祁是天生的统帅,他攻城速度极快,短短二十一天,已经要打到京都脚下了。
谢启声嘶力竭,“谈啊!派使节同他谈啊!”
在连祁一连斩杀四五个使节后,他终于松动,不再攻城,愿意坐下来谈谈条件了。
连祁直接狮子大开口,每年要五十万两白银,一千匹绢,三千匹布,以及零零碎碎种种条件。
在和谈的最后,他还轻描淡写地附上一条:玉真公主和亲。
对于谢启而言,让谢玉真和亲反而成了最不要紧的条件,他不假思索地应允了,而暗自授意和谈使臣:“五十万的岁币太多,想办法减一些下来。”
龚若平初闻此事,反应剧烈,他上书给谢启:“玉真公主与臣已有婚约,怎能出塞和亲?何况那北辰太子已有正妃,此举莫不是要我朝公主为妾?此乃奇耻大辱!陛下,万万不可应允啊陛下!”
谢启此时只要能保住江山,没什么不能答应的。
做妾是有些耻辱,但这耻辱并非应在他身上,有什么答应不得的。
谢启语重心长地对龚若平道:“龚卿,朕知晓你待玉真一往情深,但如今,北境军叛变,天启已无军队有一战之力,真真此去,是为国为民。哪朝的公主不和亲,这本是她的宿命。”
龚若平还想争,被龚老大人拦了下来,老头涕泗横流,指着龚若平的鼻子骂:“陛下心意已决,你不过是个书生,你能做什么,你又能做什么?你还想领兵造反不成?你要把我龚氏一族的性命都赔进去才甘心吗?”
龚若平痛哭流涕一场后,不得不认命。
与他相比,谢玉真倒显得平静许多。
从她得知连祁上书要求她和亲时,她就知道,为了减少赔付的岁币,谢启一定会以她为筹码与连祁谈条件。
她是非嫁不可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要坐以待毙。
谢玉真拿定了主意,将侍女叫进来,低声吩咐了下去。
12
谢启用谢玉真作条件,最后顺利地将岁币谈到三十万,两国签订休战协议,谢玉真于六月初三,出塞和亲。
谢玉真出嫁之前拜别父兄。
她一身大红嫁衣,盈盈下拜,“玉真今日出嫁,拜别父皇。”
谢启面对这个女儿的心情是复杂的。
他知道她不是自己的女儿,但她生得这么像自己心爱之人,又带着那个桀骜不驯的女人的影子,养了这么多年,到底还是有感情了。
谢启叹息一声,终是生出一些不忍:“往后你独自在北辰,时时事事都要当心了。”
谢玉真神情动容,眼睫上挂着晶莹的泪珠,“今日之后,真真再无机会回朝,更无法得见父亲兄长,父皇能否送真真到城门。”
她抬起眼,楚楚可怜地望着谢启,叫谢启的不忍更多了些。
谢启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好,那父皇就送你到城门。”
谢玉真的鸾轿跟在谢启的龙辇之后,仪仗队停下,随着礼部官员一声:“吉时已到。”
谢玉真被侍女扶下轿,城门大开。
透过薄薄的红纱盖头,谢玉真瞧见骑在高头骏马之上的连祁,他望向她的方向,朝她扬眉,眉宇之间得色明显。
谢玉真刚过城门三步,一支长箭飞来,直直冲着谢启而去,这支箭仿佛信号一般,不知从何处来的大军潮水般冲进城内。
霎时间人仰马翻,场面大乱。
“保护陛下!”
混乱之中,谢玉真掀掉盖头,提起裙裾就往叛军的方向奔去。
谢玉孝要造反,还有什么比今日更好的时机。
北境军叛变北辰是假,效忠谢玉孝是真,连祁前来迎亲,所带兵马不会太多,此时出击,一石二鸟。
谢玉真没打算要嫁去北辰,她没打算嫁给任何人。
这场叛乱毫无征兆,谢启出城只带了八百禁军,不一时便被杀得干干净净,谢启被生擒活捉。
北境军列队城门两侧,霍垡于正中跪下,“恭迎我主。”
谢玉孝骑在白马之上,拉着缰绳,踱步到众人视线之前。
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银袍战甲穿于他身,没有半点肃杀意味,只叫人感到温润儒雅,仿佛仍是三年前那个风姿无双的皇长子。
他微笑着进城,看见自己的兵士将刀架在朝臣脖颈上,责怪道:“诸位大人都上了年纪,你们这般架势,他们如何承受得住啊?还不快快放开。在北境我都怎么教你们的?要以礼相待。”
霍垡从善如流,当即道,“还不放开。”
礼部尚书耿介,指着谢玉孝骂道,“谢玉孝,你这是要谋逆啊!”
谢玉孝微微皱眉,“周大人这是哪里的话,父皇老了,有些事做得糊涂,身为人子岂能不劝诫,这谋反二字从何而来?我可是不敢当啊。”
礼部尚书不听,执意要骂。
谢玉孝叹息一声,“哎,周大人不信我,那我也没有什么办法了。小舅舅,同周大人讲讲道理。”
“是。”霍垡抽出佩剑,雪亮的剑光一闪,礼部尚书倒地,再也没有言语了。
谢玉孝笑眯眯地环顾四周,“诸位还有谁有异议,需要我同你讲讲道理?”
谢玉真心里说不出的畅然痛快,他终于回来了。
“公主,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谢玉真猛然回头,见自己的侍女正朝她诡异地微笑。
她惊慌不定,“你……”
明明是一张女人脸,却在不断地变形,扭曲,那人抬手撕下人皮面具,黝黑的皮肤,湛蓝的眼眸,深深的眉骨和眼窝。
“连祁!”
谢玉真被连祁挟持着,走出人群。
“皇长子殿下,你我交易的那一部分,我已经完成了,该你了。”
“交易,什么交易……”如同一把大锤狠狠砸向谢玉真的心,她惊慌不定地抬眸去看谢玉孝,却发现他躲开了她的眼神。
连祁笑了笑,“公主,您以为,北辰凭什么配合尊贵的殿下演这场戏,当然是因为,他将我最想要的宝物许给我了。”
“谢玉孝,是真的吗?”这是谢玉真这么多年,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真真,当然不是,我岂会用你为筹码。”谢玉孝试图安抚她,“不过是缓兵之计,我怎么会舍得让你出塞和亲呢。”
不知为何,到了此时,若非场合不对,谢玉真都要笑出来了。
在京城这几年,她殚精竭虑地为谢玉孝谋划,她满心满眼地期盼他回来,期盼他重回巅峰。
他确实回来了,但她却是他去往高处前第一个舍弃的。
谢玉真忽然心凉至极,她冷声对连祁说,“你把刀放下,我跟你走。”
连祁将信将疑地把刀放下,谢玉真忽然夺刀,她深深看了一眼谢玉孝后,割下自己的左袖袍,扔至他身前。
“真真今日出嫁,在此恭祝皇兄,千秋万岁,江山永固。”
言毕,她牵住连祁的手,拉着他一起走向茫茫大漠。
霍垡本想拦,被谢玉真一个眼神逼退。
谢玉孝没有回头去看,他眼里只能看见前方升起的朝阳,下令道:“入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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