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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谢玉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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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原受贿,贪污军饷之事被堂而皇之地揭到朝堂之上,万民书送上了谢启的案头,谢启当着百官的面,将奏折扔到霍原脸上。

    “霍原,你为相十年,竟是贪了百万两白银,好一个为国为民的霍相!好一个权势滔天的霍相啊!”

    雪白的纸张漫天飞舞,霍原挺直脊背站于其中,一言未发。

    他沉默地望着龙椅上盛怒的那个人,想起自己是怎样一步步将他扶上皇位,他不说话,是知道无需再辩。

    谢启既然已经选择将这件事在朝堂上揭露开来,不管是真是假,都一定会变成真的。

    他已经是决心要处置霍家,登基快二十年了,终于要卸磨杀驴了,也不知他到底谋算了多久。

    霍原笑笑,将自己的衣服整理得工工整整,掀袍跪下,将官帽从头顶上取下来,放置一旁,叩头,朗声道:“臣,霍原,告别陛下。”

    随后,百官弹劾霍家的折子如雪片般飞来,霍家霎时如臭粪坑般,仿佛谁若不在此时捏着鼻子躲远些,再顺势呸上一口,就要沾上这味儿了。

    霍家太大,牵扯官员太多,霍氏之案由三司会审,刑部的官员带着禁军,徘徊在霍家足足一个月,查实霍家贪污军饷,为祸朝纲。

    霍家上下被押至天牢,听候处置。

    宫中贵妃与霍家同流合污,军饷大半输送进宫,供给贵妃与皇长子的奢靡日常。

    前线将士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他们的军饷却被妖妃所贪,一时之间群情激愤,百官日日上书,要求陛下对霍家及霍氏母子严惩不贷。

    7

    山雨欲来之际,霍贵妃病倒了。

    霍贵妃病了,谢玉孝身为人子,自然要入内侍奉,一时间也销声匿迹,深宫之中,再传不出任何消息。

    霍家已倒,旧属全都乱作一团,人人自危,谁都怕此时陛下清算到自己头上。

    在这时刻,谢玉真成了他们唯一定心的支柱。

    谢玉真深知,此时先莫说营救,更重要的是不能让情势变得更加糟糕起来。

    谢玉孝被圈禁之后,诸多皇子中,谢玉善风头最盛,谢启不再掩饰自己对这个儿子的诸多期许,他几乎是向众臣昭示,谢玉善会是未来的储君。

    谢玉真借了谢玉善的势,以他的名义,在宫中举办盛筵,遍邀京城各家小姐前来赴会赏花。

    她一改往日低调妆扮,盛装华服地出席,她挺直脊梁,笑言亲切地与人交谈,并不避讳自己是由霍贵妃抚养一事。

    仿佛此次,贵妃当真只是普通地病了一场。陛下恩宠依旧。

    她是要告诉京城上下:霍家垮了,也并不影响贵妃与皇长子恩遇。

    那些心慌着要找寻下家的朝臣不能不踌躇一瞬,不再急着踩霍家一脚。

    盛筵过后,谢玉真禀退左右,独自一人走在上林苑中醒酒。

    春夏交际,芍药开得极好,谢玉真喜欢这样淡淡的粉色,她手指拂过花瓣,冷声道:“使臣大人准备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往日众人都只看得见台面上的皇长子与霍家,其实要小臣说,公主殿下才是最聪明的。”

    谢玉真回过头去,不出意外地对上孟连祁带笑的眼神。

    她及笄那日只是遥遥见了孟连祁一面,此刻她才注意到,此人相貌竟是这般出众。

    他生的高大,眉骨高,眼窝深,一双眸子带着摄人心魄的蓝色,如同高山雪原上纯净的湖泊。

    不同于京城男子,他肤色黝黑,却更具男性的侵略性。

    谢玉真不笑不语,静静地看着他,水一般冲淡平和。

    两人对峙半晌,她才开口道:“我如何比得上太子殿下,北辰皇族却敢悄无声息地潜伏在我天启京都,这份胆识才是举世无双。”

    孟连祁瞳孔微张,他全然想不到自己到底是哪里露了破绽,哪怕金殿面对天启朝野上下,他都没被识破,这个深宫里的小小女子,是怎么把他认出来的。

    “你一定在想,我是怎么识破你身份的。

    “太子殿下也不消否认辩解,我既敢在你面前戳破,那必然手里是握准了实证的。我们说话都省省力气,还是来谈谈交易吧。”

    孟连祁不承认也不否认,他如她所愿,坐下来,接过她递来的一杯热茶,却搁在身前,并不打算喝。

    “我相信这个朝堂上希望霍家倒下的人很多。但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霍家的罪名,为什么是贪污军饷呢。甚至还查到了实证,让霍氏辩无可辩。”

    孟连祁轻松地笑起,“或许,是真的贪了呢,霍氏世代驻守北境,大笔钱银都从霍氏手中而过,经不住诱惑,不也很平常。”

    “不会。”谢玉真斩钉截铁地道。

    “这么大笔的军饷贪污,霍家若真做了,霍相不可能不知,他或许不是一个清廉的人,但却是一个有脑子的人,动这笔钱,风险太高。实在没有必要。”

    谢玉真直视孟连祁,“唯一的可能,是污蔑。”

    “恕我愚笨,满京城的人里筛了一遍,也尚未找出那个真正贪污军饷的人是谁。但我想,无论是谁,这件事能闹得这么大,一定是有旁的人在推波助澜。

    “要说京中谁最希望霍氏倒台,那一定不是父皇,而是北辰。久闻北辰太子算无遗漏,我也算见识了。”

    孟连祁听完这番言论,佩服地给谢玉真鼓掌,“公主殿下实是生就一颗七窍玲珑心,那么,公主是想同我谈什么交易呢。”

    “如今霍家已倒,我从前依附霍家而活,如今大厦已倾,我自是要寻旁的出路了。我用天启一半的江山,换你娶我,我要做你的正妻,北辰未来的皇后。”

    “一半的江山?”孟连祁听得有趣,挑眉,“公主指的是哪一半?”

    “我五哥谢玉善是父皇真正最为心爱的孩子,我帮你将他骗出宫去,你绑了他,有他在手,你还怕割不到天启一半的江山吗?”

    “可以。”孟连祁懒洋洋地答应。

    他斜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其实公主,你哪怕不同我谈交易,只说让我娶你,我也会答应的。”

    谢玉真莞尔,“殿下瞧着我很好骗吗?空口无凭,你需得给我凭证。”

    “凭证?”

    “能够证明你身份的凭证。”

    谢玉真说着,身子柔弱无骨地靠过来,她轻轻地坐到了孟连祁腿上,他一动不动地看她,他实觉这女人有趣,他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谢玉真的手灵巧纤长,她仿佛天生就懂得怎样魅惑男人,她从他腰带里拣出一枚小巧的令牌,那令牌精致,刻着他的名字:祁。

    她将令牌拿到手里,轻笑起身。

    她要走,孟连祁动作极快地拽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拉回自己怀里。

    他将她禁锢在自己腿上,手抚过她凝脂一般的皮肤。

    “公主,交易总该公平才是,您倒是心安了,我手里可还没有凭证啊。您若是转头把我卖了悔婚,我可就是折了夫人又赔兵啊。”

    他故意靠她这么近,她的吐息能到他面中,他想看她羞赧,进而拿捏于她,却不想她没有半点羞涩,反手搂住了他脖颈。

    “我不是都要嫁给殿下了吗?我整个人都是殿下的,殿下还有什么信不过我的呢。”

    她眸色干净纯粹,仿佛圣女跌落神坛,对于男人来说,实是致命的诱惑。

    孟连祁神色一瞬间怔忪,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在这个女人的诱引下,简直是溃不成军。

    谢玉真没有放过这个时机,她顺势在他唇上一啄。

    “好了,夫君,你早晚是我夫君,我们天启女人从一而终,我都与你有肌肤之亲了,我还能嫁给旁人吗?”

    “你……”孟连祁泄愤一般吻上她,直至让她气息不稳,才放开她。

    他一放开,她立刻站起身来,孟连祁想伸手去抓,却连她衣角都没碰到。

    谢玉真笑语款款,“夫君,早些将你在北辰的内应告知我,咱们把事儿了了,才好成亲呀。”

    孟连祁神色狼狈,他恶狠狠地道:“谢玉真,你若敢耍我,这辈子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谢玉真只是笑,但一转头,脸上的笑容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8

    接下来的一个月,京城的风波根本没有停息的时候。

    先是五皇子离奇失踪,陛下震怒,下令严查朝廷上下。

    荆国公府中被黑甲卫搜查出北辰太子令,刑部拷打之下,荆国公承认,与北辰通敌的是自己,贪污军饷的也是自己。

    他是眼看缺口越来越大,瞒不过了,这才往霍家身上栽赃。

    霍家是被冤枉的。

    再是京城中发现北辰太子行踪,他竟一直以北辰使臣的身份在天启帝都招摇过市。

    御林军发现其行踪,原已立刻发兵追捕,但那北辰太子动作实在迅速,即刻逃走。

    他易容本领高超,轻易融入人群之中,让人寻无可寻。

    另有一些北辰太子与玉真公主的桃色绯闻,在街角小巷不胫而走。

    世人皆待女子苛刻,那段时日,男人们谈及谢玉真,脸上总是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笑容。

    但谢玉真并不在乎。

    她每日神态自若地坐卧起行,龚若平听得一些,气愤地前来询问,她顶着一张圣洁无比的脸,轻轻反问他一句:“大人眼中,我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吗?”

    龚若平登时哑口无言,此后谁若再提及谢玉真身上这些流言蜚语,第一个翻脸的就是龚若平。

    龚若平那时已入御史台,没有人会闲着无聊去招惹御史,那些闲言碎语就这么被压下来。

    孟连祁得知,被气笑了。

    他逃回北辰之前,仓促地见了谢玉真一面。

    他掐着她的脖子,恼恨地问:“公主殿下,我对您真心以待,您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她白嫩的脖颈在他手中显得极脆弱,仿佛他只要轻轻一拧,她就没命了。

    命都掌握在旁人手里,她却半点不害怕,笑得愈发妖异,“太子殿下,愿赌服输。您既然无知地觉得可以用贞洁制服一个女人,自然要为此付出代价。

    “何况,你根本不会杀我。”

    孟连祁收紧了手,眼神中流露出戾气,“你凭什么认为,我不会杀你。”

    谢玉真红唇一张一翕,语气笃定,一眼望进他心里去,“因为,你,舍不得我死。”

    盔甲哗啦啦地响动,宫殿外传来黑甲卫的脚步声。

    孟连祁方知,她不过是拖延时间。

    她唇角带笑,眼里挑衅,仿佛无声地说:你还不走吗,再不走,你可就走不掉了。

    孟连祁猛地松开了手,谢玉真瘫软在地。

    他低伏下身,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扳过来靠近自己,“你实在是个很聪明的女人,这次,孤认栽了。

    “不过公主殿下,我北辰与你天启不同,契约既成,天涯海角,我也会同你履行的,这辈子,我,连祁,一定会娶到你。

    “荆国公只当我付给你的聘礼了。你等着。”

    他在谢玉真耳后狠狠咬了一口,如同野兽标记猎物,而后,深深看她一眼,跳窗而逃。

    谢玉真伏在地上大口喘气。

    连祁说的话,她已经顾不得担忧,她只要知道,此事之后,谢玉孝和霍贵妃有救了就好。

    风波稍停,她没有丝毫停歇,暗中去见了龚若平。

    美人在萧瑟秋风中潸然泪下,心疼得龚若平语无伦次,“这是国法,霍相糊涂了,我,我只是一个御史,我……”

    谢玉真盈盈抬眸,“霍相已位及人臣,大人当真相信,他会做下这等糊涂事来吗?真真只求大人为霍家留下余地,真真此生是要嫁给大人的,大人难道不愿将真真的亲人当作自己亲人看待吗?”

    一句话把龚若平哄得晕晕乎乎。

    他没那么大本事进天牢换囚,但霍垡尚在外地,刑部前去缉拿归京的途中,这就大有文章可做了。

    霍垡被偷梁换柱转了出来,对外只说他负隅顽抗,当场自尽了。

    谢玉真去见了霍垡一面,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霍垡身上已不复意气风发,他不再是俊美无双的霍家小公子。

    押解进京的这一个月,官差随意打骂,他已是尊严丧尽,像是被热汤煮沸后脱骨的软肉。

    他倚在墙角,嘲讽地笑着,“霍家是真完了,救我一条命,还要真真你软语去求那起子文人,我倒不如死了痛快。”

    谢玉真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巴掌。

    她拽着他的衣领,逼着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霍垡,把你那些伤春悲秋都给我收起来。我费这么大功夫救你,你必须活着,活着才能为霍家洗雪冤屈,活着才能让兄长东山再起,我们所有人才有未来。”

    霍垡咬着牙,眼泪汹涌。

    谢玉真松开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道:“我会送你去北境军营,霍家先祖本是以军功起身,不过是再来一次而已。你这样的软弱,我希望是最后一次看见。

    “我不管你去做什么,哪怕去偷去抢,去杀人放火,你也必须混出个人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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