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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谢玉善回京称帝,霍氏势大,他不能不暂时妥协,娶了霍氏女为后。
有自己的女儿在后位上,霍垡自然视崔聆欢与她的两个孩子为眼中钉,暗中派霍家人四处探查,势要斩草除根。
但崔聆欢狡猾,全然隐了踪迹,带着两个孩子住在乡下农庄,连手中的百来间铺子都不再打理,如同人间蒸发一般,让霍垡寻不到半点痕迹。
她的藏身之所极其隐秘,连谢玉善也不知晓,知晓一星半点的,只有崔聆音与崔聆禅。
但这两人与崔聆欢血脉相连,无论如何不会出卖她,本该是万无一失的。
事情坏在柳婧怡身上。
镇南王府最终还是由谢玉诚所继承,在戾帝死后,谢玉善将将继位时,谢玉诚有了不该有的心思,谢玉善血洗镇南王府。
柳婧怡心思敏锐,她察觉到谢玉诚的心思,觉得那个草包指定输。
她可没多么贞节,要陪着他死。
为活命,她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投到了霍氏。
霍垡对救她的命兴致缺缺,但柳婧怡磕头下去,“臣妇知道崔氏与她那两个孩子的下落。相爷救我,不会亏的。”
她抬起头来,露出与崔聆欢相似的几分眉眼,“我熟知她的行走坐卧,刻意模仿能有七分像。我可以做陛下身边一枚最好用的棋子。”
柳婧怡也兑现了她对霍垡的承诺。
她的长子并非她与谢玉诚所生,而是她勾引崔景行而来,她将这个把柄留在手里,就是为了有一日留作后路。
柳婧怡状似逃命,投奔到清河郡,威胁崔景行。
“兄长若是不肯收留我,我就让全天下知道,品性端方的崔大人对自己的妹妹做了什么丑事。”
崔景行恨她恨得咬牙切齿,却不能不暂且将她收留下来。
柳婧怡凭着自己的心细如发,当真从崔府里找到了崔聆欢的痕迹。
她偷偷观察崔聆禅的踪迹,从他收到的信件纸张里,查到了崔聆欢的下落。
有了大致的方位,霍垡查到了崔聆欢的所在。
霍家死士上门那日,是个极平常的晴天。
农庄里大多是跟了崔氏王氏多年的老人,护卫在外伪装成普通的农夫,日子里没有生人来。
崔聆欢在这里,陪着两个孩子下河摸鱼捉虾,哄着他们睡午觉,紧绷的神经也不由得放松下来。
等她察觉到不对劲时,护卫已经死伤大半。
谢玉善留给她的几个人护在她左右,“夫人,快带着公子小姐先走。”
崔聆欢匆匆跑进内室,将两个熟睡的孩子从帐帘中抱出来,颠簸着逃命。
中途谢清宴醒了,揉揉眼睛,奶声奶气地问她:“阿娘,我们这是要去哪?”
崔聆欢早想过会有这一天,她当初既选择这里作为藏身之所,就不会一点后招不准备。
农庄背后是一条大河,水流湍急,连通大海,她停了一艘大船在此,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崔聆欢悄然解下大船上的一条小舟,命令护卫都上去之后,她站在船边,将兄妹俩的身份信物放入他们怀中。
最后她爱怜地抚了抚谢清宴午睡后被汗水打湿的额发,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亲。
“阿娘有些事,叔叔们送你去蜀中找姨姨玩,等阿娘忙过了就来接宴宴。”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谢清宴,手慢慢地收了回来,温柔地笑起,“宴宴,你要记得,未来不管你遇到什么,阿娘爱你,阿爹也爱你。你要和哥哥互相扶持,好好活着。”
谢清宴用力地点头。
小舟渐渐地远了。
崔聆欢平静地走出来,她特意让追杀的死士看到她,看到她一步一步登上船头。
她看着那群黑压压的人涌上来,确认一个都没漏下后,手稳稳地点燃了满船的火雷。
那日碧波无影的河面上,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隆声。
高大的船身烧了三天三夜,最后只剩一副空空的船骨架。
10
谢玉善自认此生只有二子,他没有让霍氏生下孩子的打算,他找太医讨了药,自绝生育之力。
平素的日子多半在前朝,大半年才进一次后宫。
他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哪怕霍氏想栽赃一个孩子到他头上也不能。
谢玉善绝非善茬,他登基之后,开始不动声色地清理霍氏满朝的姻亲,悄无声息地提拔寒门子弟。
不知不觉中,霍垡发现,从谢玉善回来起,霍家的权力就在一步一步地被蚕食。
既然谢玉善已绝难再有子嗣,霍垡就动了旁的主意。
他授意霍皇后在谢玉善的日常起居中下毒,废掉他一身武功,他的身体渐渐垮了。
宗室开始给谢玉善施压,要求他将在外的两个孩子接回来。
谢玉善着人找寻崔聆欢的踪迹,让他欣喜的是,她从霍氏的追杀中死里逃生后,竟愿意进宫待在他身边了。
他大张旗鼓地派人去接她,将她安置在自己所居的长清宫后面,早晚都去看她。
这当然不是崔聆欢。
柳婧怡确认崔聆欢死透以后,她有了一个更大胆的计划,她可没打算一直跟霍家合作。
在她眼里,霍家与谢玉诚都一样,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以她看来,谢玉善才会是那个最后的赢家。
她要永远地代替崔聆欢的位置。
她见到谢玉善时,原本还担心自己会被他一眼识破,却不想发现他变化也极大。
柳婧怡始终记得,谢玉善一袭白衣站在城楼上为崔聆欢吹笛,那日,满城海棠花都给他做了景,他是何等地意气风发。
而她所见的陛下,病骨支离,一身憔悴。
好像他笑一笑已经很费劲了。
谢玉善见到她,笑得温和,“你一路辛苦,要好好歇着。”
柳婧怡在宫里待了三个月。
那三个月里,背过人,她时常抚摸着自己女儿的脸颊,着魔一般对她说:“囡囡,你要记得,你们的父亲叫谢玉善,你们的母亲叫崔聆欢,你是公主,你的哥哥是皇子。”
第四个月,柳婧怡死在宫里,被霍皇后活活打死的。
死前,她拼命跑回长清宫,她想谢玉善一定会救她的,她可是他最心爱的人啊。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她一步一步爬上百里长阶,血流了一地,谢玉善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冷冷地看。
她扒住谢玉善的靴子,被他身旁的太监将手指头一根一根地掰下来。
她愕然,不明白为什么。
谢玉善蹲下身来,瞳孔漆黑,竟还带着笑,用很轻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你既喜欢她的身份,就用她的身份替她死吧。”
谢玉善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爱人。
他早知道是谁出卖了阿欢,既然知道,他就不会让她死得太痛快。
她被霍氏折磨得越久,霍氏越是解气,越是不会去找寻阿宴与清河的下落,他们就越安全。
他才有更多的时间,来筹谋。
尾声
柳婧怡的两个孩子,男孩死了,女孩被谢玉真暗中留了下来。
谢玉真原是一念善心,顺手养着,后来渐渐得知真相,她的欲望也在悄然生长。
她意识到,这是一枚很好用的棋子。
也就没同抚柳说明白,任由她模糊地猜解自己的身世。
母亲的日夜念叨,身边人的含糊其辞,如同在小女孩儿的心里埋下一颗魔种,催生出的血芽,将偏执、贪婪一齐埋入女孩的心里,随着她的长大,一日日开出艳丽妖异的花。
抚柳听完,忽然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竟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活着的哪是我啊,活着的是我阿娘的贪欲。是所有人的贪欲。”
她满目哀戚,“活了这么些年,斗了这么些年,到头来,这世上,竟无一人爱我,我所相信的,竟都是错的。”
她笑,笑着笑着又哭。
最后凝神,一头撞死在院中的梨树上。
血痕蜿蜒,拖了很长。
谢清宴眼瞧着,没有拦,长叹一声,“好好安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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