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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雷雨夜,王氏被雷声叫醒,陡然清醒过来,抓住崔聆欢的手,交给她一串赤金螺钿的钥匙,大小都有,金光闪闪,指使她去将自己床头的梨花木大柜层层打开。
从大到小,大的里面搁着各色珍宝首饰,小的里面收着厚厚的几沓地契房契与银票。
王氏伏在床头,冷静地清点着这些年自己攒下的这些私产。
“这些年,崔家的家产都在我手里握着,所以你爹翻不出天去,但我要死了,往后,阿娘就护不了你了。
“你两个哥哥都是有能耐的,能自己打拼家业,不需要阿娘操心,你姐姐已经出嫁,我瞧着你姐夫也是个好的,他们夫妻和顺,自然不需要这些来傍身。
“你弟弟是男丁,往后自有你爹为他操心。阿娘没什么不放心的,阿娘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你。”
王氏泪眼凄凄,“唯有你,是女娘,又还未长大,阿娘不在了,往后就护不住你了。”
“阿娘,你不要乱说,你会长命百岁的。”
王氏只是爱怜地看着女儿,微笑着,不接话,只说:“这些房契地契,下人的身契,还有银票,阿娘都留给你,珍宝首饰,你看着做主,分给你的哥哥姐姐们,也是一点念想。
“你要照顾好自己,对身边的下人时时留心,把钱银都握在手里,旁的什么都是虚的,唯有手里这些东西是实实在在的。你有,旁人才不敢轻视你。”
崔聆欢强忍着眼泪与心头的酸楚,紧紧握着母亲的手,答道:“阿娘,还有阿爹,阿爹会照顾好我的。”
崔聆欢那时还小,她不懂大人之间那些爱恨纠葛,在她眼里,崔名远依旧是慈爱的父亲,她下意识地会将依恋心放在他身上。
王氏已经病重,却坚决地摇了摇头。
“阿欢,你从此后要记得,这世上,唯有你自己是最爱自己的,也唯有你自己不会辜负自己。你要永远以自己为先,永远更爱自己。”
崔聆欢懵懂,不知为何母亲要对自己说这些话。
王氏厉声道:“阿欢,记住了吗?”
为让母亲放心,崔聆欢流着泪,一字一句地道:“女儿记住了,从今往后,在这世上,最爱自己,将钱银握在自己手里,照顾好自己。永远以自己为先,永远最爱自己。”
得到保证,王氏松了心气,仰倒在软枕上,她望着帐顶,喘息不匀。
“阿娘现在教你的这些话,或许你还听不懂,但没关系,我的阿欢这样聪明,迟早会懂的。往后,你若不知怎么判断面前的人待你是否真情,你就要想想阿娘。”
王氏最后看一眼崔聆欢,“想想他是否像阿娘一样,把钱银给你,把权力给你,把一切能给的都给你。如果没有,说得再怎样冠冕堂皇,都是虚的……”
弥留之际,王氏眼神望向虚空,她凄厉地喊道:“阿娘,我悔了。我悔了。”
言毕,王氏气绝身亡。
崔聆欢哀戚地站起,跪下,给母亲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3
王氏的丧事刚过,崔聆欢就开始明白,何为人情冷暖。
府中没了主事的主母,眼见许姨娘最得父亲疼爱,外院的下人竟也见风使舵地开始讨好许姨娘,隐隐有要以她为主母的意思。
最让她感到伤心的是,父亲竟也默认,并未加以制止。
但许姨娘发现,她根本指使不动内院的奴才,对牌对牌要不到,府内财产几何不清楚,凡是她要做的事,都多受掣肘。
她朝崔名远哭诉,崔名远自是要为她出头,前来找崔聆欢讨要下人的身契与崔府地契。
“阿欢,你及笄之后就要嫁去镇南王府,该多花些时间在女红上,府里的事交给你许姨就好。”
崔聆欢不能不佩服母亲的远见,面对父亲的诱哄,她头脑冷静,微微笑道:“父亲,我没有什么许姨,她只是个妾,若叫妾代替主母行事,只会让崔家为人笑话。
“女儿年纪虽小,但母亲言传身教,打理起来倒也不算困难。父亲不必担心。”
她挺直脊背,淡淡吩咐:“天冷路滑,好生送父亲出去。”
崔名远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房中婆子得力,使着巧劲,三两下就将他推了出来。
两三次讨要不得,崔名远恼怒,想着软的不行来硬的。
他叫来前院的护院,做出生气的样子,朝崔聆欢吼道:“逆女!你敢不孝!速速将府中房契地契都交过来,反了你了。”
崔聆欢原本顾念着父女情份,不想走这一步的。
但她永远记得,母亲死前自己答应过她什么。
永远以自己为先,永远最爱自己。
崔名远抢到她身前,抡圆了胳膊要给她一巴掌的时候,被人拦了下来。
“老子教训自己女儿,谁他妈敢拦我!”崔名远回过头去,对上自己大哥铁青的脸。
崔聆欢含泪跪下。
“大伯,你看到了,父亲为了许姨娘已是失心疯了,闹得这样家宅不宁,阿欢年幼,却也知道断没有妾室主持家业的道理。三位哥哥才刚刚踏上仕途,崔家正是要小心谨慎的时候,怎么能给旁人这样的话资谈论呢。”
崔名奉可以不在乎崔聆欢的日子过得怎么样,但他必须在乎自己儿子的仕途,哪怕为了官声着想,他也不能由着崔名远胡来。
“老三,你任性太过了。”
在崔名奉的支持下,崔聆欢把中馈牢牢握在手中,将许姨娘才收服的几个下人都撵了出去。
但她最狠的,还是借崔名奉的手,给许姨娘灌下一碗毒药。
崔聆欢很清楚,许紫烟永远不会安分,凭着父亲对她的宠爱,如今老实一阵子,等到她缓过神来,又在父亲枕边吹风,或是生下孩子,后患无穷。
既然要做,就要将事做绝了,不会给她一分一毫翻出浪来的机会。
许紫烟死了,崔名远是伤心了一阵的,但许紫烟妄图蛊惑主君,是崔氏族中定下的处置,他置喙不得。
崔聆欢见他伤心,就从人牙子处买回几个美貌少女去服侍。
得了新人,崔名远很快就不伤心了。
在母亲新丧的半年里,崔聆欢迅速地长大了。
从还要伏在母亲膝上撒娇的稚嫩少女,变成能掌一府事宜的贵女。
她学着母亲的样子,赏罚分明,笑语浅浅间,杀伐决断。
她喜欢进账数钱的感觉,眼瞧着金银如同三江水一般连绵不绝地涌来,这种快感胜过一切。
人人都说,崔四娘子气派十足,年纪轻轻已然有了威望。
但也有人说,崔四娘子手段太过狠辣,不似寻常小女娘,若娶回家,是要为祸族中的。
外面什么难听的话都有,但崔聆欢忙于府中事宜,又打理着母亲给她留下的上百间店铺,并不很在意。
两年的时间,倏忽而过。
她已经十五岁。
到了她与镇南王府定好要出嫁的年岁。
其实对于崔聆欢而言,嫁与不嫁于她而言并非大事,嫁人反倒被掣肘。她倒不急着成婚。
有趣的是,谢玉诚也不像从前一般急于要娶她过门了。
他已经领了差事,时常在清河郡走动,崔聆欢虽忙,但只要他来,她仍会见,只是越到后来,谢玉诚来得越少。
崔聆欢只当他任上忙,自觉善解人意地没有催促。
婚事就这么暂且搁置下来。
因着每日太过忙于挣钱,崔聆欢难免对崔府内的事缺了些关注。
她本以为,许氏死后,柳婧怡已经攥在她手里,无论如何都翻不出浪来了,但柳婧怡远比她想象的有本事。
柳婧怡勾搭上了她的未婚夫,谢玉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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