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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凤折扬眉,“你现在可是落在我手中,你怎敢说我拿你没办法。”
他伸出两指,往前点了点,银甲白衣的士兵顷刻围了上来,与之相比,谢清宴带出宫的黑甲卫就少得可怜了。
“本世子入京恭贺女帝大婚,却不想竟得知这么一段宫廷秘闻,我天启江山,血脉不容混肴,容不得你一个假凤凰坐在上面。”
谢玉真将抚柳从地上拉起来,还是那般和善模样,“此事传出去倒也不妥,如今既然已经分说透彻,那么各自归位就好了。”
豆蔻怒斥,“荒谬,什么叫各自归位。”
谢玉真面带微笑,“由我做主,将这事瞒下,换回身份,陛下深居简出些日子,朝政先交由几位阁老打理,天长日久的,渐渐也就不为人知晓了。”
谢清宴在心里直笑,谢玉真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抚柳虽伶牙俐齿,但只是有几分小聪明而已,若她在位,还不被谢玉真拿捏得死死的。
到时再随意找个理由,说陛下病逝,如今她谢玉真是谢氏皇族唯一血脉,又有声望,皇位自是她彀中之物了。
凤折锵然跪下,“臣等悉听长公主吩咐,必匡扶我天启江山。”
龚若平几人看着风向,也都一齐跪下。
殿上还站着的,无非豆蔻与梁焕,眼瞧着,谢清宴就孤立无援了。
“天呀,世子爷竟是这么正义凛然的一个人呢,朕往日倒真是小瞧你了。”
凤折想不到她竟还这般气定神闲,阴阳怪气地嘲笑他,与想象中她跪地求饶的模样不太一样,凤折颇有些恼怒。
“你不如对爷说两句好话,也许爷一时心软,还愿意将你留在身边当个侍妾。”
“什么东西。”谢清宴嗤笑一声,轻蔑地看了一眼凤折。
“好了,世子爷,就到这吧。朕说过,两年前你玩不过朕,两年后你照样拿朕没办法。”
谢玉真心感不妙,怎么到了现在,谢清宴还这么气定神闲的。
“姑母,您不觉得今日,少了一个人吗?”谢清宴问她。
谢玉真仔细盘算,不会,怎么会少了一个人。
谢清宴大婚,徐图南被派遣出去,没有留下观礼,她已吩咐人去截杀。
月初已死,豆蔻与梁焕此时都在殿内。
盛良时喜爱抚柳做的江南甜粥,今日抚柳在甜粥中下足了鹤顶红,中暑不过是假象,此刻他早该魂归西天。
天地坛守备自然不如宫禁,所以凤折才能这样悄无声息地包抄过来,旁的臣子,自然是拦在殿外了。
还会有谁,是她算漏了呢。
外面刀剑声、厮杀声再次传来,凤折惊魂不定,转头去看,只见一人红衣骏马,径直破开大门,闯入殿中。
他右手背持红缨枪,左手勒马停驻,骏马长嘶一声,他翻身下马,跪在谢清宴身前道:“臣盛良时,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谢清宴抬眸,朝着谢玉真微笑,“姑母不会觉得,姑母这一场算计,朕毫无所察吧?”
谢玉真仍背脊挺直,她没有认输,脸上浮现出奇异的笑容,“我是输了,但你也没有赢。”
“今日过后,天下人都会知道,你谢清宴,并非谢氏血脉。”
谢清宴笑,“那么姑母,我们拭目以待。”
“废玉真大长公主名位,押至天字牢候审。龚若平、郭无忧、季氏、白氏不辨是非,污蔑君上,贬为庶人。族中子弟,永不许录用。”
至于抚柳。
“杀无赦。”
谢清宴看了一眼她,这女子平日总做出弱不禁风的哭泣姿态,此刻却是面色平静,眸子黑漆漆地盯紧了谢清宴。
“我所言是否为虚,你我都心知肚明。”
谢清宴叹了口气,“你的身世,本也是冤孽。朕可懒得与你争辩,你死之前,朕会让你知道个明白的。
“至于这殿中,其余的人,格杀勿论。除了……”
谢清宴一指凤折,眼看着他的脸一寸一寸地灰败下来。
谢清宴一字一句道:“这个人,朕要亲自审,朕倒要瞧瞧,他骨头有多硬。”
13
谢清宴将朝露殿剩下的事宜交由豆蔻与盛良时处理。
按照礼部所制的议程,她按时携萧扶风与叶阔平出现在迎凤楼,接受百姓祝贺。
晚霞绵亘千里,不知从何处飞来七十二只比翼鸟,比翼鸟围绕在谢清宴头顶,如同给她戴上一顶巨大的花冠。
人群中爆发出惊喜叫声:“这是祥瑞!”
“正是。”一声苍老和蔼的声音传来。
“陛下乃真龙血脉,苍天有知,降下祥瑞,恭贺陛下大婚。”
人群自动散开,一个大肚和尚笑眯眯地走了出来,朝着迎凤楼上的陛下遥遥一礼。
有人认识他,“豫林高僧。”
“这是豫林高僧。”
豫林低声念了一句佛号,感叹一声:“天逢明主,盛世将至啊。”
此话说完,他转身隐没在人海里,悄然离去。
这话被人传至大街小巷。
至于那些说陛下长得不像先皇后,先帝流落在外的血脉另有其人的流言,很快就被歌功颂德的百姓给盖了过去。
无稽之谈而已,谁会相信。
一切处理妥当,风波停歇,盛良时回宫复命。
他头发高束,一身银亮铠甲,眼睛亮亮的,意气风发地朝谢清宴跑来,“陛下,我这次做得好吧?你们不会再拿我当小孩子了吧?”
他昂着头,得意洋洋地邀功。
谢清宴对夸奖并不吝啬,笑着夸他,“是,多亏了盛小将军,心细如发,察觉到身边侍女不对劲,还不惊动,知道悄悄地来对朕说。”
盛良时自然得意。
“她表现得也太完美了,正因为太完美,那才不对劲。阿娘说过,楚楚可怜的女人不能随便同情,搞不好就把命丢了。”
“好,今日你也累着了,快去歇息吧。”
谢清宴目光柔和地望向他,盛良时忽然屈膝,半跪在她身前,眼神虔诚干净。
“陛下,虽然我现在是还比不过那个老男人,但你信我,总有一天,我会比他好的,我也能保护好你。”
谢清宴眼神闪了一下,笑着,并不接他的话,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盛良时,你还年轻,何苦将心力都荒废在朕身上呢。”
盛良时知道,她还是不肯接受自己,于是他换了句话问:“那我这次也算立了功,陛下赏我什么呢?”
“你想要什么?”谢清宴思索道,“盛将军还年富力强,这时候就让你接过家业好似还早了些……”
“金银珠宝,爵位官职,我都不要。”
“你要旁的,朕也没有。”谢清宴直白道。
盛良时很认真地说,“陛下,抱我一下吧。”
烛火惺忪,他眸中水光闪烁,他不是不会伤心不会痛苦的木头人,他也会有彷徨脆弱犹豫的时候。
他可以一直奔赴向她,但他还是希望,偶尔,至少偶尔,她能将指尖的温柔分他一些。
谢清宴静默着,没有答话,没有动作。
盛良时站起身来,没有得她允准,双臂轻轻环住她。
很轻很轻的一个拥抱。
盛良时再次朝她展露微笑,“陛下,这样就够了。”
徐图南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他默不作声地侯在殿外,直到盛良时走了,他才慢慢转出来,似委屈,似难受地瞥了一眼谢清宴。
他刚将豫林送出城,就马不停蹄地回来,谁想就看到这一幕。
谢清宴暗道不好。
尾声
“你吃醋了?”
徐图南答道:“没有。”
说是没有,但他却侧过身,不愿看她。
这人还在嘴犟,不知道自己薄唇早已抿成一条线。
谢清宴知道这时候只能无赖,搂了他的腰,贴在他心口,不顾他反抗,怎么都不肯放开。
“徐图南,你在生我的气?”
头顶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你明知道我不会。”
“可我知道你不开心。
“当然,我知道,我总不能要求你敲锣打鼓地送我去和别人成亲。”她将他抱得更紧了,“但是,你知道的,我最在意的人,只有你啊。
“你要是不开心,那我也会不开心的。”
“陛下这张嘴是真甜啊,越来越会哄人了。”徐图南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扯开唇角,瞪了她一眼。
“当然要把太傅哄好些,不然太傅又跟我闹着要回青州怎么办。”
徐图南神情温和,既纵容又无奈地道:“我不是说过,我这辈子,算是栽在你手上了。哪怕你不哄我,我还真能同你闹脾气不成?”
“徐图南,等等。”她忽然攥了他的手,目露狡黠,“你不会以为今天我什么都没给你准备吧?”
徐图南面露惊讶,他确实没想到。
“你为我,准备了什么?”
向来沉静若深渊的眼眸此刻清浅干净,一眼望到底,像孩童般懵懂,好奇又期待。
她牵了他的手,神秘一笑,“跟着我走就是了。”
徐图南心里忽然不受控制地生长出期待,如嫩枝破开冰层,颤巍巍地生长在春风里。
弯弯绕绕,他跟着她左拐右弯,没有刻意去认路。
他什么都没想,他全心全意地信任她,徐图南觉得,无论她要带他去哪,好像都可以。
他们在祈年殿前停了下来。
徐图南望着她,眼里流露出困惑。
这是安置孝元帝与崔氏灵位的地方,谢清河葬入皇陵后,灵位也迁至此处。
谢清宴推开祈年殿的大门。
温暖的光透了出来,祈年殿常年空旷,此刻却不然。
十二对宫灯依次铺开,大红的绸缎缀满厅堂,正中悬着硕大的烫金喜字,侧旁贴着一幅喜联:美满良缘百年合,幸福佳偶同心结。
几案桌上供奉着堆尖的红枣、花生、桂圆与各色喜果,花面,细点。
八仙桌旁的酸枝木大椅是父母尊上的位置,此时空着,桌上摆着三尊牌位。
殿中没有人,却点了香,与满堂的花果味混在一起,有股奇异而诱人沉沦的甜美气味。
这是喜堂的布置。
虽简单,却绝不敷衍。
徐图南有些不敢置信,“这是?”
谢清宴理所当然地答道:“当然是要拜堂啊。”
“今日要成婚的人,是你我。”
她携了他的手,牵他走上前来,正对三尊牌位。
牌位上的名字,徐图南都很熟悉。
孝元帝谢玉善,他的妻子崔聆欢,还有谢清河。
“这是在这世上,除你之外,对我最重要的三个人,我将你带来见他们。”
红烛映照下,她丹凤眼少清冷而多妩媚,他们一向心意相通,徐图南瞬间懂得她的意思。
“我一直都认为,成亲是两个人的事,无奈身处帝位,一举一动都关乎黎明苍生。你也是这样,我们都抛不下自己身上的牵绊。
“但是今日,对着我的父亲,母亲,哥哥,徐图南,我,谢清宴,愿意与你结为夫妻。”
他唇角淡淡的笑,叹了口气,“臣就说,陛下是越来越会哄人。非三书六礼,非明媒正娶,偏还将我哄得这般甘之如饴。”
谢清宴歪着头朝他笑,“你只说你愿不愿意吧。”
“不是你娶我,也不是我嫁你,是在你我都清醒的时候,心甘情愿地违背天性,忤逆本能,从此后,与另外一个人永远绑在一起,生死不弃。”
“愿意。”
他万般爱恋注视她面孔,认真再答:“愿意。”
他一向对世俗婚制嗤之以鼻,明媒正娶如何,三书六礼如何,父母之命又如何,人心瞬息万变,多年夫妻,同床异梦者数不胜数。
更有甚者,踩着枕边人的尸骨登上高处。
最是人心叵测,不可丈量。
她若说立他为皇夫,他不置可否,也许最终拗不过她,还是会接受,但他们会否因此离心,徐图南自己也不确定。
但她将他带至已故父母兄长的灵位前,不需任何人见证,是问他一人的心意,他抵挡不了。
两人在灵位前跪下,虔诚立誓:“恭请日月为证,天地共鉴。惟愿吾夫妇长相厮守,不离不弃,平安顺遂,共度此生。”
两人对着天地一拜,对着高堂一拜,再回过身来,夫妻对拜。
礼成。
他们从对方的眼里得见欣喜欢愉。
这是一场只有清风明月与彼此知晓的婚礼。
但很足够。
徐图南忽然凑近她,猝不及防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谢清宴疑惑问他,“你做什么?”
徐图南理所当然道:“礼成,当然要洞房了。”
谢清宴忍不住笑,双手紧紧攀住他脖颈,在他耳畔轻轻问他:“徐图南,我是不是把你带坏了?”
“等会儿试试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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