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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宴冷冷下了命令,温流领命做事,却被谢玉真身旁侍女拦下。
谢玉真唇角笑意愈发深刻,陛下有些着急了呀。这就要杀,岂不更显得心虚。
急了就好,若不急,这出戏可怎么唱下去呢。
郭无忧站至花月身前,作庇护状,“陛下何必如此心急,其中或有误会未解,不如细细分说清楚,否则将来岂非天下人都要质疑陛下血统,这于陛下,又有何益呢。”
龚若平沉思后也道:“郭尚书此话有理,今日之事如若传出去,民间异议甚重,恐怕对陛下也不好。”
“龚丞相这话未免好笑,凭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随便说两句话,就敢质疑我天启陛下,这又是什么规矩。”
豆蔻一身朱红圆领官袍,踏入殿中,横眉冷对殿内所有人,她径直逼至花月身前,“抚柳姑娘,数月不见,你倒又换了个身份姓名,我险些要认不得了。”
豆蔻面向女帝跪下,手中呈上一份卷宗,“臣从刑部调来了如云坊的卷宗,当时抚柳为人证,留有画像与证词。”
谢清宴微笑,“给诸卿看看。”
豆蔻抖开手中画卷,画师技艺精湛,眉眼描绘准确无误,活生生就是抚柳此人,千真万确抵赖不得。
豆蔻进刑部以后,从如云坊到销金窟,仔仔细细地从上到下调查了一遭,她确信,抚柳必定是个关键人物。
她留心收集抚柳踪迹,却发现被人刻意遮掩,她更是留神,将抚柳的卷宗日夜带在身边,终于在今日派上了用场。
豆蔻冷笑。
“抚柳当初是我从如云坊中救出的女子,她刻意接近月统领,做局害他性命,这样毒如蛇蝎的女子说的话你们都敢信,我真是为你们感到羞愧。”
“呵。”
抚柳轻笑出声,忽然抬眼看着豆蔻。
“豆蔻大人,我不否认,我的确是抚柳。但我为何会沦落在那等烟花柳巷,这些事,您效忠的陛下,不是最清楚不过了吗?”
“荒谬!今日之前,陛下何曾知晓你?”
“我敢问豆蔻大人,凭一双乡下农庄长大的兄妹就能偷龙转凤,瞒过宗室耆老所有人的眼睛吗?他们刚回来时,不是没有人提出过异议。
“是那位辽东侯送回了他们的玉碟金匮,一力作保,这才证实他们的皇室身份。
“诸位,你们细想想,徐图南凭什么就确定,流落在外的谢清宴就是陛下走失的血脉呢?
“这些年,是谁在她登基之时率辽东军保驾护航,她登基之后最信任的又是谁,谁又凭此权倾朝野!”
众人心里隐隐都有了答案。
“若不是他数十年如一日地为这位陛下清除障碍,我何须为了躲避追杀,将自己卖进那起子肮脏的地界。
“我是设计离间你与月初,坏了你们的婚事。但我只是想要一个庇护之处罢了,若不是这事露了我的踪迹,再次引来徐氏追杀,我何须将自己再次卖入盛府,又一次隐姓埋名?
“豆蔻大人,我知道你一直对我怀恨在心,但也实在不必将此事放在今日来说。在场的诸位,谁没有为了生计迫于无奈所做的那许多事?
“诸位富贵滔天,尚有不得已的时候,何况我一个处境艰难的女子呢?”
抚柳伶牙俐齿,话说得理直气壮,掷地有声,让人不由得就要被她说服,可见素日的柔弱外表不过是伪装。
“你!”
豆蔻竟说不过她的强词夺理,“你这番话倒将自己说的好生无辜,就像你什么都没做过一般。”
10
“好了,此刻倒不是讨论抚柳姑娘是否无辜的时候。”龚若平喝止两人争执。
他目沉如水,走至抚柳跟前,“你既说自己是贤祯皇后血脉,总该有些证明才是,否则天下相似之人甚多,又凭何相信你这空口白牙的一番话。”
抚柳像是早知会有此一问,将自己袖子卷起,露出一小截儿欺霜赛雪的肌肤,上有红痣一点,她让殿内的人都看了个清楚。
“这是崔氏秘法,崔家人自生起,便在额心点上这么一枚红痣,不死不灭。阿娘在我与兄长出生之际,都为我们点上此痣,只为不惹人注意,这才点于手臂之上。”
“一枚朱痣罢了,还不是点在额头上的,这能说明什么。”
“崔家亦派人进京贺喜,龚相若不信我的话,大可传崔家人前来,一问便知。”
崔家此次进京贺喜,来的人是崔二郎崔其辰,他很疑惑为何会被突然传召。
崔其辰礼数做足,向众人请安问好后,突然发现殿中还跪着一名女子,此时他才察觉到氛围并不简单。
正在此时,崔其辰忽然对上抚柳的脸,震惊地脱口而出,“姑姑?”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朝向谢清宴请罪:“陛下恕罪,臣失礼了。”
龚若平和颜悦色地询问道:“二郎倒也不算失礼,这位姑娘自称是你们崔家人,你可来验验,她是否说谎。”
崔其辰仔细瞧过后道:“这的确是我崔氏秘法,以胭脂虫与星露草为引,点上以后,从生到死,轻易不会抹去。外嫁的崔氏姑娘为表思念家族,会在子女手臂上点上一点。二郎斗胆问上一句,这位姑娘,究竟是何来历?”
抚柳盈盈泪眼望定他,答道:“二表哥,我的阿娘是崔氏聆欢。”
崔其辰大骇:“这?”
他转头望了一眼坐于尊位上的陛下,眼前的女子若是姑姑的孩子,那么座上的陛下又是谁呢。
抚柳步步逼问:“二表哥,在你十三岁时,我只六岁,养在祖母内帷中,轻易不让出来见人,你难道没有印象了吗?”
崔其辰的确记得,祖母曾将一对兄妹养在自己的碧纱橱内,家中奴仆对此噤若寒蝉,无人敢轻易提起。
年岁久远,他也就将此事渐渐淡忘。
后来谢氏兄妹于崔家暂住,他只当是他们,但此时想来,谢氏兄妹容貌出众,与那对神色黯淡的兄妹,倒是相去甚远……
但此事确实存在,崔其辰性子坦诚,无法抵赖。
他的神色让在场众人得知,抚柳所言不虚。
谢玉真忽然喝止:“好了,即便证明抚柳姑娘是贤祯皇后亲生,也不能说明什么,今日的事就到此为止。”
她又转身盈盈拜了下去,“为着江山稳固,今日之事,玉真恳请几位,守口如瓶,万万不要传出去,叫江山动荡。
“至于这位抚柳姑娘,陛下若不愿安置,就由本宫出面,将她留在身边吧。”
谢清宴眼瞧着她做戏,她这是想直接定下抚柳的身份呀。
11
谢玉真要做好人,抚柳却是不依。
她再次跪下,“长公主殿下,抚柳敬您一向德高望重,这才愿将身世坦诚告知,但……”
她抬起脸,满眼倔强,“阿娘此生只嫁过一人,只生了我们兄妹,她绝没有水性杨花三心二意过。我可以不要身份,但我要阿娘的清白。”
一阵笑声传来,众人惊诧地回头去看,只见谢清宴伏在豆蔻肩上,笑得前俯后仰。
她是真觉得有趣,太有趣了。
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笑眯眯地望着抚柳,“你要阿娘的清白,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说,坐在皇位上的朕是假的,你才是那个真龙对么?”
“奴婢不敢。”
抚柳嘴上说着不敢,眼里却没有半点不敢,反因这般直白地与高座之上的人对视,凸显出几分傲骨来。
谢清宴收了笑意,歪头望向谢玉真。
“好了姑姑,都是明白人,这出戏是唱给他们看的,不是唱给朕看的。朕其实很好奇,姑姑怎就不怕,朕不管不顾地将抚柳杀了,把在场所有人,都杀了。”
在场之人背脊都悄悄爬上冷汗。
“毕竟,不管朕是真是假,朕现在都坐在这皇位之上,朕才是主宰天下生死的那个人。”
谢玉真微微一笑,“将这殿中的人都杀了,我相信陛下做得出,但此乃暴君所为……”
“姑姑都敢让人来编排朕的身世了,朕还管什么暴君明君。”
黑甲卫无声无息地将朝露殿团团围住,兵刃雪亮森然,对众人步步逼近。
龚若平有些慌了,“谢清宴,即便你杀了老夫,莫非你与徐图南偷龙转凤混淆天家血脉的事就能藏得住了吗!你堵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谢清宴没理他,站起身来,眼中流露出戾气。
她居高临下,睥睨众人,“姑姑一向以七窍玲珑心闻名于世,定然是备了后手的。此刻就不要藏着掖着了。”
谢清宴望定谢玉真,“到底是谁在背后支持着姑母,再不现身,朕可是要动真格的了。”
长箭如同星矢坠落一般密集打来,纵然黑甲卫以一敌十,此刻也不少人中箭身亡。
有一人挽弓,缓步从殿外而来。
他身姿颀长,紫袍矜贵,眉宇间天然带着一股傲气,一别两年,他这股傲气愈浓,让他几乎目下无尘,看不见旁的任何。
谢清宴唇角微笑,终于来了。
“阿厌,一别两年,你脾气还是这样差,总是学不会女子该有的谦卑柔婉。”
谢清宴唇角勾起玩味的笑来,故人重逢啊。
“一别两年,世子爷不是仍然拿我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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