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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夫所乘的三乘凤辇已到,内侍将手中的金册金宝放至早已备好的册案宝案上,三位皇夫分别移步到拜位,跪下,由正使再次于百官之前宣读一遍册文与宝文。
言毕,三人向北行六肃拜、三跪、三叩首的大礼。
礼毕,由副使引着三人向前,行至女帝身旁,落她一步,与陛下一同撒酒祭拜天地。
“礼成。”
百官跪下,齐声恭贺。
今日为礼仪使的是季家老夫人与白家老夫人,这两位夫人均德高望重且福禄双全,由她们担此重任是再合适不过。
本来两位夫人想要推辞。于她们而言,女子迎立三夫还是太难接受,但谢玉真主动替谢清宴做了说客。
既然玉真大长公主都已出面,季白两位夫人自是应了。
有此功劳在,谢清宴也点头将谢玉真从慈安寺中放出来观礼。
此刻谢玉真盛装华服站于百官之前,观音般的面容,温和慈蔼地看着谢清宴,像是和蔼的长辈当真在为晚辈成婚而感到高兴。
婚典进行得很顺利,至少上半段是这样的。
下半日,按照礼部定下的流程,谢清宴需携三位皇夫于天地坛拜祭谢氏先祖,把皇夫的名字记于皇室玉碟之上。
刚至天地坛,盛良时身边的册封副使苏肃就来禀报:“陛下,盛郎君中暑不适,午后的盛典恐怕去不了。”
谢清宴思索一番后道:“此事不要声张,叫御医悄悄去看,典礼已成,他不在也无妨。但戌时还要登迎凤楼接受百官庆贺,他需得在。”
“是。”
苏肃走后,谢清宴叫来杏缘,悄声吩咐,末了加上一句,“小心些,做的时候避开人。”
7
苏肃是去年才来到礼部的,他自幼不通人情世故,只懂念书,因此科考虽位列二甲,但仍被拨至礼部这个清水衙门来当差。
但他一心只当是自己还不够优秀,才不得赏识。
哪怕身在礼部这样的清闲部门,他也卯足了劲儿地钻研那些繁琐晦涩的礼制,简直是拿出治学的态度在认真研磨。
册夫大典是礼部一年到头难得的一件大差事,苏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将上头吩咐的每一件事都认真准备。
谢清宴既告诉他不要声张,那他就绝不声张,谢清宴既说盛良时戌时要在迎凤楼,那苏肃就绝不会让盛良时戌时一刻才到场。
盛良时喝过解暑汤药午后就歇下了,此时日头已消,苏肃理所当然地认为,盛良时该好了。
于是他站在帐帘外询问:“盛郎君,好些了吗?晚宴要开始了。”
里面没有人回答。
苏肃耐心地等候了一刻钟,再问了两声,依旧无人答话。
苏肃唯恐他是睡过了时辰,便道一声歉,掀帘进入。
香风沉沉,盛良时睡得正香,而他身旁,正躺着位娇艳女子。
女子撞见苏肃眼神,慌乱穿了衣裳,“大人,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家郎君只是,只是……”
苏肃被眼前场景惊得目瞪口呆。
他嘴里喊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这样的德性,怎配为皇夫。”
苏肃冲了出去。
他刚一踏出盛良时暂歇的朝露殿,迎面就撞上正与季白两位夫人相谈甚欢的玉真大长公主。
侍女拦下苏肃,厉声呵斥道:“放肆,长公主在此,这般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
苏肃还是个未成婚的青年,撞见这种场面,面红耳赤,一时间辩不明白,期期艾艾半天都说不清楚。
谢玉真让侍女退下,温声询问苏肃道:“发生何事了,你可慢慢说来,今日是陛下的册夫大典,可不能出任何乱子。”
苏肃像是忽然被提点一般想到,玉真大长公主是陛下的姑母,这事也许……
他还在思量,季老夫人打断他:“长公主在此,你有何为难之处不妨直说,长公主殿下最是善心,你这后生今日也算有福了。”
本是慌乱的时刻,被紧张催促,苏肃也就低声将方才所见之事说了。
季白两位夫人倒吸一口冷气,册夫大典当日,皇夫与旁的女人有了首尾,这可是大丑事。
“阿弥陀佛。”
谢玉真念一声佛号,“此事可万万不能宣扬出去,更不便叫陛下知晓,你快快带我前去。”
苏肃应是,在前带路。
他在朝露殿前停下,垂首退到一边去。
谢玉真的侍女上前打帘,迎谢玉真入内,想象中的淫靡场面并未出现。
内殿正坐着的,是那位女帝陛下本人。
冕服外衣太厚重,她此时未穿,只着一身玄底金纹裙衫,手中正翻阅着一本兵法,见长公主一行人入内,她抬头微笑,“发生了什么事,姑母怎地来了。”
她身旁站着衣衫完好的侍女,正低眉顺眼地为谢清宴打着扇,不远处的帐帘垂下,显然盛良时还在熟睡。
苏肃双眼瞪大,这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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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玉真在心里嗤笑:阿宴呐,你当不会觉得这么简单吧。
她面上却是神色端肃,朝着苏肃严厉问道:“苏郎中,我们都见到了,盛郎君并无任何逾矩行为,那你方才同本宫说的,又是怎么回事,陛下册夫大典当日,你竟敢蓄意构陷皇夫,本宫第一个不饶你。”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我刚刚,我刚刚亲眼看到,她躺在盛郎君床上!
“陛下,我说的是真的,陛下您信我,如有半句虚言,叫我功名全废,逐出朝廷,永不录用。”苏肃指着谢清宴身旁站着的那侍女大声道。
他此刻六神无主,只能跪在地上,绝望地向上位者自证清白。
谢清宴触及他绝望的眼神,不忍心地在心里叹口气。
苏肃刚踏入官场,心性纯净耿直,又急于立功,他还看不清自己只是一枚被利用的棋子。
这样的事,他怎么能当面把这些事捅出来呢,这让上位者的脸面往哪里搁。一旦说破,不论真假,他都只能被冤去做那个替死鬼了。
谢清宴不说话,谢玉真冷冷命令:“将苏郎中押下去,候审。”
苏肃急了,他顾不得尊卑,三两步上前,抓住了那侍女的手臂,把她拖到人前。
“陛下,我方才真的看见了,她手臂处有一枚红痣,我若不是真的看见了,我怎能说得这么清楚!”
花月猝不及防地被苏肃拽到人前,一时不防,摔坐在地。
白老夫人瞧见她的脸,疑惑出声,“这丫头的脸……”
季老夫人听得她的疑惑声,转头来瞧,忽然倒吸一口冷气,“这这这……”
“这与贤祯皇后当年,生得一模一样啊。”
细细的眉,素白如月的面孔,身姿纤细,神情流转间,泪光宛然,如弱柳扶风。
白老夫人恍惚了,仿佛看见当年那个温婉淑贞的女子重又活过来了。
贤祯皇后崔聆欢,孝元帝发妻,谢清宴与谢清河的生母。
“哦?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皇兄还有遗留在外的骨血,还是说陛下与长平王有旁的兄弟姊妹而不被知晓?”谢玉真缓缓开口道。
“若有,皇室血脉怎可流落在外,还是要认祖归宗才是。兹事体大,本宫一个人做不了主,派人去将龚相请来。”
她狭长的眼眸愉快地眯起,阿宴,重头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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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若平来得很快,不仅他来了,礼部尚书郭无忧与户部尚书梁焕同样也来了,他们都是昔日孝元帝一起指给谢清宴的顾命大臣。
他们皆是面色凝重,事关皇室血脉,这事太大了。
如果说这世间还有谁能管一管这事儿,无外乎这几人了。
谢清宴看着眼前这一场闹剧,唇角的笑意味不明,找个人来指认她血统不纯,以此证明她得位不正。
原来谢玉真是在打这个主意啊。
她好整以暇地将书从膝头搁到桌上,气定神闲地道:“我阿娘不长她这样。”
白老夫人听了不悦道:“陛下,贤祯皇后当年入京,正是住在老身府上,老身拿她当女儿一般,万万不会认错。”
谢清宴不屑于解释,只重复了一遍,“我阿娘,不长这样。”
季老夫人道:“当初贤祯皇后为霍氏所害,陛下与长平王流落在外,许是太过年幼,记不得母亲的面容也是有的。”
谢清宴淡笑,看了一眼跪伏在地上的花月,“朕不否认朕记得这张面孔,但我阿娘,绝非生得这张蛇蝎相。”
花月忽然抬起眼,倔强地看了一眼谢清宴,站起身来,朝着谢玉真直直地跪了下去,“事关江山社稷,请长公主殿下做主。”
“好孩子,这其中想是有误会,你心里有什么委屈,慢慢说。”谢玉真念了声佛,忙将她从地上扶起。
“兹事体大,我只怕有人杀我灭口。”
“陛下最是明理,何况此时龚阁老与郭大人都在,怎会有人要杀你呢。”
谢清宴但笑不语,她倒要看看花月今天能说些什么出来。
“我与兄长自幼遭到追杀,阿娘带着我们东躲西藏,逃回崔家,无奈霍氏权大,崔家也无法保全我与兄长。无奈之际,为保性命,外祖母从乡下农庄寻来一对双生兄妹,将我们的身份玉碟放置在他们身上,引开了追杀。
“这本是无奈之下的权宜之计,但从我们十二岁起,就再次为人追杀,我的兄长也死于途中,如今只我一人在世。
“我为孤女,外祖母已经去世,我申冤无门,我与兄长的身份,被人冒用至今。我也辗转各方,艰难求生。眼见天下太平,本已不想纠缠,但我不能容忍有人对着我的母亲恶语相向。”
花月直直地看向谢清宴,“陛下,我无意要争,但你不配坐这天下至尊之位。”
目睹此事的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这这,这是要说陛下与长平王并非孝元帝血脉,而只是一对不知来历的兄妹。
但这番话说完,却是引得谢清宴大笑,她虽在笑,眼底却冰冷一片,红唇轻吐出四个字:“无稽之谈。
“温流,此女妖言惑众,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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