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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谢清宴没准备见叶阔平的。
后宫中无声无息地处死一个人,手段太多了。
但叶阔平到底聪明,他主动来九清宫求见谢清宴。
他给豆蔻的理由是:只要一炷香的时间,他会给陛下此刻她最想要的东西。
谢清宴被他说动,同意一见。
叶阔平比之昨夜,狼狈许多,哪怕来之前已经刻意梳洗过一番,额上依旧冷汗涔涔,他艰难地跪下,给女帝行礼。
“你见朕,有什么话要说?”
“臣自知昨夜出现在长公主府,嫌疑重大,但请陛下相信,臣不会伤害陛下。”
谢清宴眸色清冷,并没有要相信叶阔平的意思。
叶阔平苦笑,“陛下若不信臣,大可传太医一验,臣体内是否有与陛下同样的奇毒。”
叶阔平墨发被冷汗打得透湿,嘴唇苍白,此刻望着谢清宴,哀哀倾述:“臣承认臣对陛下有私心,臣不是偶然撞见月初离去才跟来,臣就是跟在陛下身后出的园子。臣期望陛下多看臣一眼。
“但臣实在不必以臣的命来赌。
“臣昨夜与陛下同处一室,媚毒点于香炉中,陛下中毒,臣亦中毒。陛下若实在不肯信臣,大可再等上一个时辰,等到臣毒发身亡,届时,臣清白自证。”
叶阔平从袖中取出一物,呈到谢清宴面前,“言语辩解总是苍白无力,臣愿化作陛下手中利刃,斩杀所有欺骗陛下伤害陛下之人。”
豆蔻呈上来,谢清宴拣起细看,凝神沉思,看了叶阔平一眼,“叫青仙来。”
青仙给叶阔平把脉后,向谢清宴点点头,“中毒时辰,的确与你相差无几。救与不救,全在你一心之间。”
谢清宴手中无意识地捻着,似是犹豫不决。
“陛下,早做决断才能措手不及。”叶阔平还跪在地上,此刻黑眸幽幽,直勾勾地看着谢清宴,似是根本不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
他一字一句地提醒她,“陛下永远是陛下,没了敬畏,就没了人心。”
8
这一夜,无梦。
谢清宴早晨起来,豆蔻服侍她穿衣。
“今日依旧罢朝,待朕用过早膳,就将姑姑带来见朕罢。悄悄的,背着人,朕在偏殿见她。”
豆蔻屈膝应是。
距离谢玉真上次来,不过一个月,谢清宴依旧在习字,抬头望见谢玉真缓步进来,她微笑道,“姑姑。”
谢玉真的两位兄长都做了皇帝,也都已不在人世,她为国远嫁,历经沧桑,其实不过四十上下的年纪,还保留着动人的美貌。
但比美貌更叫人见之难忘的是她周身气派,她步履款款,笑意盈盈,不见半分憔悴零落。
她与谢清宴一坐一站,竟然势均力敌,平分秋色。
“臣喜欢陛下这座宫殿。”谢玉真近乎叹惋,“一路过来,看见下人脸上都是笑吟吟的,叫人心里欢喜。”
谢玉真说的是真心话,她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待在九清宫内,心里便觉得爽快。
西偏殿的陈设简单,并无过多浮华奢侈,却恰到好处,临窗小几为红实木,擦得干干净净,一丝灰尘也无,上面摆着一盆葱茏的兰草。
日光透过霞影纱照进来,映在八宝架上,几尾鱼活泼好动,鲜红的尾巴浮游,珠溅玉落,水影交横。摆在疏落有致的古籍旁,增了几分生趣。
书案清清爽爽,面上只有文房四宝与一尊玉玺。
一进殿,新鲜盎然的气息就扑面而来,是书香是兰香,是墨香是纸香。
谢清宴微笑,“姑姑喜欢,所以想做这九清宫的新主人?”
“陛下玩笑,臣不敢。”
谢玉真跪下。
“都说了是玩笑。姑姑怎的还当真了。”
谢清宴笑。
“来人,快给姑姑赐座。姑姑棋艺卓绝,辰光还长,不如陪朕下上一局。”
“臣遵旨。”
谢玉真倒也不客气,坐于谢清宴对面,两人猜子分先。
谢清宴执黑,谢玉真执白,棋盘上落子如雨。
谢清宴锋芒毕露,谢玉真不疾不徐。她们姑侄是头次下棋,却好像已在头脑中博弈过无数次,落子都很快,并不消过多思考。
“从前姑姑有着七窍玲珑心的美名,朕倒不曾领会过,今日棋局上见真章,果然名不虚传。每一子,姑姑仿佛都算准了朕会往何处走。
“朕的打算,好像都被姑姑看透了。”
“陛下谬赞。”谢玉真嘴上谦虚,手下却未留情,连提了谢清宴好几颗子。
“说来姑姑实是有心人。姑姑不在宫中算计朕,而是挪到自己的地方,不就是担心节外生枝么。”
谢清宴仍笑着,眼神却锋利,似要一眼望进谢玉真心里。
谢玉真当然不会承认,“陛下这话,臣倒听不懂了,我们不是下棋么?”
谢清宴见她仍旧气定神闲,倒是生出几分好奇,“朕为何留宿姑姑在宫中,姑姑不清楚么?”
“天色已晚,陛下体恤,臣留宿宫中,这不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么?”
谢玉真平静落子,看来是打定主意不会承认了。
也是,谢清宴作为帝王,被人算计这样的事不可能落到明面上,更何况谢玉真在这件事上,干净无比,她什么都没沾。
谢清宴是自己去的长公主府,迷药是方仲景下的,她是被叶阔平带走的。谢玉真最多落一个督下不严的罪名,但却没有办法将这件事与她直接扯上干系。
谢玉真正是仗着这点,才会这般有恃无恐。
对,有恃无恐。
哪怕到此刻,对于这件事是谁做的,她们都已经心知肚明。
“但是姑姑,形势比人强啊。”
谢清宴微笑,执子杀入白方腹地,“朕若不管不顾起来,总是有办法的。”
谢玉真好似听不懂威胁,“那陛下尽管试试。”
谢玉真的确棋艺高超,不是等闲可比,谢清宴被她杀得节节败退。
正在此时,豆蔻进来禀报,“陛下,龚相求见。”
“他来做什么。”
豆蔻看了一眼谢玉真,小声附耳,“龚相与几位阁老是来为玉真大长公主求情的,他们说,长公主于国有大功,陛下突封公主府,还将长公主囚于宫中,是莫大的羞辱。
“他们希望,陛下要善待长公主。毕竟,这是先帝唯一的妹妹。
“来求情的朝臣,越来越多。”
谢清宴转头去看谢玉真,她不躲不避,笑意盈盈地望着谢清宴。
谢清宴现在知道她凭仗的到底是什么了。
一个英明的君王,不可能强行违拗人心,谢玉真凭的就是她这几十年积累的声望与名声。
除非谢玉真举兵谋反,否则这样似是而非的罪名,动她就是不痛不痒,反而会把谢清宴自己搭进去。
好算计,好计谋。
谢清宴都要为她拍掌叫好了。
“陛下,您输了。”
谢玉真落下最后一子,胜负已定,她眼中,志得意满。
谢清宴微笑,“去叫龚相进来。”
豆蔻去了。
龚若平进来了,他本是抱着死谏一般的心进来,却不想映入眼帘的却是两人坐在一处下棋,甚至还有些岁月静好的样子。
龚若平请安后,有些懵,他看向谢玉真,试探性地问好,“殿下可好?”
“陛下体恤,本宫自然安好。”
谢清宴没工夫听他们寒暄,直接打断,“叫爱卿来,是有一件喜事。”
龚若平更懵了。
“栖霞郡主如今正值妙龄,又是养在姑姑膝下的,身份格外不同些,出嫁的嫁仪可照公主准备。”
谢玉真猛然抬头,她怎么都没想到,谢清宴会对谢栖霞动手。
“崔氏六郎君,人品贵重,与郡主正相配。龚相以为如何?”
清河崔氏,是大姓,更是女帝母家,谢清宴这哪是要为难谢玉真,她这是在大大的给谢玉真脸面。
龚若平连连点头,“陛下英明。”
“崔老太君近来病了,想见孙媳妇得紧,朕已送栖霞出城了,她的嫁仪就由你准备了送至清河罢。”
龚若平无有不应,自去准备了。
谢玉真此时才明白,谢清宴为何非要将她留在宫中一晚,她是为了连夜把谢栖霞嫁出宫去。
谢玉真此刻维系不住脸上和谐了,她沉着面色,“栖霞不过是我养女,陛下莫非想靠拿捏栖霞来逼我就范不成?”
“姑姑是成大事的人,若真是养女,或许朕还真拿姑姑没办法了。
“可如果栖霞,是姑姑与心爱之人生下,且是他留在这世间唯一的血脉呢?”
谢清宴朝她微笑,想起叶阔平呈来的那宗皇室秘卷上记载的秘闻。
谢玉真的神情叫她知道,这一局,她赌对了。
谢清宴施施然站起身来。
“朕的确棋艺不佳,下不过姑姑,但朕可以将棋盘掀了,大家换一个玩法。
“姑姑,朕劝你,下不为例。您往后若肯老老实实的,哪怕圈禁,自有您的好日子过。
“姑姑本事大,犯错了,朕可能动不了,但朕还动不了栖霞吗?”
谢玉真气得浑身发抖,再没有方才那般气定神闲的模样。
“姑姑,没有下一次了。”
尾声
这一切的事情都结束后,温流求见。
他跪地禀报,“人已带回京,陛下吩咐的事,臣已办妥。”
月初眼皮一跳,不敢相信是自己猜测的那样。
温流面无表情,继续道,“太傅反抗激烈,不愿与臣等回京,臣只得断其双腿押送回京。”
谢清宴“嗯”了一声,“做得很好,本是朕的命令,他若负隅顽抗,不必留情,治得好就行。”
“陛下放心,臣下手有轻重,将养些时日就好。”
月初跪地,“陛下,太傅毕竟是太傅,这般手段,是否太过了。”
谢清宴轻抬眼皮,忽而冰冷的笑,“月初,你还记得你是谁的人吗?”
月初背脊一凉,反应过来,自己作为女帝的下属,不应对陛下的任何决定有所指摘,如此,是已越界。
“朕知道,你这一身本事,是在辽东军营中习得,徐图南更是着意教你许多,你算是他亲手培养好送到朕身边来的。
“你念旧恩,朕不怪你。”
谢清宴步步走下金阶,“但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昔年你为东瀛奴隶,霍氏要烹煮你时,是谁将你从她刀下救走。”
月初跪伏在地,春衫轻薄,他已经起了一身冷汗。
“朕身边容不得心有二主的人。你自去领二十军棍,滚到朕看不到的地方去吧。”
月初再不敢有异议,磕头应是。
处置完一众人,谢清宴也累了,屏退左右后,她掀帘进内殿。
春来,厚绒帷幕已被豆蔻换作鲛纱帐帘,遮光透气且轻薄,哪怕尚是白日,殿内依旧光线沉沉,柔馨安静,重重纱帐后,她能看见那人模糊身影。
谢清宴步步走向他,坐到他旁边,他脖颈脚踝被拴上铁链,眼缚白绫,隐去这人大半凌厉。
他显然听见谢清宴的脚步声,胸口起伏,显然是气急了,嘴绷得紧,不肯说话。
谢清宴也不在意,她的手指抚上徐图南的脸,细细摩挲他的面部轮廓,他的眉骨,鼻梁,薄唇。
她趴在他身上,轻声说:“朕觉得,你说的很对。朕若是与你成亲,来日谁也无法保证你是否会生出二心,但朕又确实很喜欢你,怎么办呢?难道朕让自己受委屈吗?
“那当然不行。朕不会委屈自己。
“徐图南,既然软的不行,那我们就来硬的吧。
“你既不想做皇夫,那就做男宠吧。”
小剧场
徐图南的内心世界:
清醒小徐:她都把你绑了,你居然还不生她的气,这么猛的女的你都敢喜欢,你不要命啦!
恋爱脑小徐:她都绑我了,我,我,我又有什么办法。(不但不生气甚至还有点窃喜)(被绑了就不用顾虑那么多了)
清醒小徐(啧啧摇头):你的冷静呢?你的自持呢?
恋爱脑小徐涨红了脸,额上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老婆非要绑我,能怪我不冷静不自持吗?
清醒小徐走远了,只听得恋爱脑小徐在那低声说:老婆绑的,那能叫绑么?那叫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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