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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争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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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要染指她,他要她的身上留下他的气息,痕迹,他要亵渎他高高在上的神明。

    “陛下与太傅朝夕相对,他胜过臣的光景不知凡几,陛下疼臣这一回又能如何?”

    1

    春喜女使照例在傍晚时分端着后宫诸位公子的花名册进九清宫。

    由于好些人陛下实际上没什么印象,因而春喜女使将后宫诸位公子做成了几本长册,姓名性格家世全都登记在册,附有精美画像一张。

    两名侍女分别执着两端,抖落开长册给女帝挑选,如同点菜一般。

    饶是司寝的燕嬷嬷已经这样煞费苦心,女帝依旧兴致缺缺,批着奏折草草看了两眼,“朕知道了,先下去吧。”

    燕嬷嬷瞧她这样,知道陛下今夜是又不准备召幸后宫了。

    她不能不开口劝上一句:“陛下,眼下朝内外都盯着您的肚子呢,哪怕为着江山,您也得早做打算呀。”

    谢清宴抬头看了她一眼,燕嬷嬷被这一眼看得心惊肉跳,面上还是竭力维持平静。

    谢清宴收回眼神,继续看向奏折,“西南天灾,朕身为万民之母,岂能背弃子民享乐,你退下吧。

    “召方仲景进宫,朕要见他。”

    燕嬷嬷见她的态度是绝无可能转圜了,不由得叹了口气。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方仲景来了。

    朱红圆领官袍穿在他身上板正熨帖,无一丝褶皱,他跪直了身子行礼,神情端方无比。

    方仲景一向以办案严苛,不近人情著称,因而这件事,谢清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西南地动,毁坏房屋财物无数,地方邸报却含糊不清,一日一报,女帝回复的速度甚至比地方官员来得积极。

    谢清宴动用眉斧势力清查,很快知道,蜀中与南诏的边界处地动,几座银矿因而被人发现。

    南诏土司企图瞒过朝廷,将银矿掌握在自己手中。

    谢清宴当然不会允许。

    银矿的发现对于现在的她而言,简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但要开采银矿却也麻烦,银子这么好的东西,当然是谁都想要的,西南天堑险峻,若被有心人把住银矿,时间久了,难免不会叫底下人生出异心,有了谋反念头。

    因而谢清宴这几日一直在物色一个合适的人选前往南诏,替她查办南诏土司隐瞒之罪的同时,监察着银矿开采走向正途。

    方仲景出身不俗,祖母是清河郡主,他担任大理寺少卿也已四五年,一直公正严明,不徇私情,朝野上下都敬服方大人的铁面无私。

    谢清宴一直以来也很看重他,这次南诏之行,由他去,其实顺理成章。

    “南诏开采出几座银矿,朕有意派出钦差代朕行事,监察银矿上下……”

    谢清宴话尽于此,她觉得方仲景没有理由拒绝。

    南诏虽远,但此去最多不过三五年,方仲景入仕以来一直为京官,不曾下放地方,来日若要入内阁,只怕难以服众,此次于他而言,是很难得的历练机会。

    “臣不去。”

    谢清宴愕然,她没想到方仲景断然拒绝,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

    “为何。”

    “臣要留在京城,臣要和陛下生孩子。”

    方仲景说这话时神情都未变,依旧是那般端方君子的模样。

    谢清宴头一疼,又来了。

    “不是,这事儿,这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2

    方仲景将嘴一闭,不肯再说话,沉默地跪着,偏一双眼睛锁死了谢清宴,神情似冰层下流动的岩浆,克制却灼热,还带有一丝委屈。

    “臣不想离陛下太远。”

    谢清宴深吸一口气,“朕跟你说的,你是一个字没听进去吗?你的官声,前途,你都不要了?”

    “当初若非陛下登基,臣也不会出仕,臣出仕只是想离陛下近一些。”方仲景如此道。

    谢清宴背脊一麻,右手尴尬地开始拔狼毫笔的毛。

    她就不明白了,上朝就上朝,别跟她谈感情啊。俸禄她每月都是按时按点地发放了的,她又不欠他们的,干嘛这么惩罚她。

    当初她将将登基,杀了不少朝臣,正是用人之际,方仲景自荐,她见方仲景稳重可靠,便也着意提拔,作为皇帝,谢清宴自然会时时注意朝臣动向,对于他们的行踪也会密切关注。

    但谢清宴自问从无逾矩行为。

    不知从哪就叫他动了一颗少男心。

    苍天啊,真是造孽。

    她一直对方仲景的心思懵然不知,只是感觉他在她执意要选夫这件事上反应太大太过激烈,有点不对劲以外,她什么都没有多想。

    直到她在选秀当场见到方仲景。

    她提笔就把方仲景的名字划掉,然后吩咐月初将他撵出去。

    方仲景请了几日病假,她只当他是真病了,也没往心里去。

    直到将清河郡主逼到亲自进宫,求女帝莅临方府,去见方仲景一面。

    谢清宴去见了他。

    方仲景竟是真病了,惨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见到谢清宴的那一瞬,眸子才亮起来,平时无坚不摧的人,此刻病容憔悴,有光流转在他眼睛里,好像只要再轻轻一碰,他就要碎了。

    谢清宴坐在床边,温声宽慰,要他好好养病。

    方仲景望着她,忽然不顾尊卑地抓了谢清宴的手,颤抖着嘴唇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谢清宴一瞬间懵了,她险些不知道方仲景在说什么,“啊?”

    “那么多人都能进你的后宫,为什么偏就我不能?你谁都能选,为什么就是不选我?”

    “你若不是心悦我,你为何要送生辰礼物给我。你若不是心悦我,为何要同我秉烛夜谈到天明。你若不是心悦于我,为何连我府中多养一只狸猫你也会过问?”

    方仲景咄咄逼人,他妄图要一个答案。

    谢清宴哑口无言,她竟不知善于雄辩的人在感情上,会让人感到这样麻烦。

    他的生辰礼是豆蔻备的白玉圆环,库房里一堆,专门留着赏人的。

    她同他秉烛夜谈,是在商讨天启律令如何调整,才能让平民百姓得到更多实惠。

    至于那只狸猫。

    谢清宴随口说出来的,是想告诉方仲景,方府发生的一切都尽在她的眼皮底下,哪怕添了一只狸猫这样的小事她也清楚。

    这难道不是帝王敲打臣子最常用的手段之一吗?

    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见谢清宴震惊万分,方仲景灰败着脸道,“陛下,臣心悦你,你当真看不出来吗?”

    谢清宴冷漠地拂开了他的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脆弱、慌乱,还有三分小心翼翼。

    她并非不动容,但她依旧道:“朕与你只有君臣之份,朕赏识你的才华,并不代表朕对你有任何私情。朕也不喜太过儿女情长之人,唯有能与朕并肩同行的人,朕才会另眼相待。”

    方仲景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

    “朕将大理寺交给你,惟愿天启的河清海晏有你一份功绩,朕对你的期许,是百年后的史书上,你作为名臣,写在朕的本纪之后,你现在在做什么?嗯?”

    谢清宴的一声声质问,反驳得方仲景颓坐在床。

    “将你这副脆弱模样收起来。朕还是欣赏你判案时的样子。”

    谢清宴冷冷丢下这句话,走了。

    翌日,方仲景病愈归朝,谢清宴只当这事过去了。

    没想到今日他又旧事重提。

    谢清宴真心实意地疑惑了,“后宫这种地方,旁的人进来只盼着能出去,你为何还非要进来?”

    方仲景跪在谢清宴面前,他像是一颗心都枯死了般,轻声说道,“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陛下所说臣都明白,但臣爱陛下。这是连臣自己都控制不住的事情。陛下早已说明待臣无意,臣也劝过自己放下,但臣发现,放下比拿起更痛。与其叫臣看着陛下与旁人恩爱生子,不如臣自己来。”

    方仲景抬眸看她,神情如美玉破碎,“功名富贵于臣而言不过浮云,臣此生别无所求,只想待在陛下身旁。”

    谢清宴走到他跟前,方仲景仰头看她。

    他像是溺水之人,无助无能地望着谢清宴,等待他的神明给予审判。

    世间情痴之人无不如此,都是清醒地挣扎在泥沼中,走不出,看不破。

    谢清宴赏识方仲景是真的,她想重用他也是真的,因而此刻她多了一分耐心,她温声道:“朕不知你是从何而起的执念,但朕欣赏你,全然出于君臣之情。朕已有心中所爱,并不愿叫他伤心。

    “南诏你若不愿去,朕自会寻旁人。

    “你要的,朕给不了你。”

    “臣明白了。”

    方仲景道,“陛下认为是执念,便是吧。既是执念,那便不易消散。南诏之行,叫臣多思量一些时候,家中亦有需要打点之事,还请陛下多给臣一些时日。”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应当是伤心不浅,谢清宴忽然起了一点愧疚。

    她还吓一跳,怎么最近还长良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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