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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青见望着梅如是,像是望尽前尘。
梅如是说,“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你在京城做什么呢?这里的人都不爱你。跟我回江南吧。我们会是很恩爱的夫妻。”
梅青见无力地挥开他的手,“我都走到这一步了,我怎么回去。”
梅青见倚在墙角,脸上有泪,“从心底里,我最信任最重要的人,从来从来都只有你一个。
“但我们命不好,太容易惹上麻烦。蝼蚁一样的命,轻易就能被人碾进尘埃里。
“我怎么样都没关系,只要知道你身心俱安就好。我在京城为官,江南就没有人敢为难你。
“你就能好好地过完这一生。”
梅如是轻声说:“其实每个人人生都会有遗憾的对吧。其实我早知道你会这么说,却还是不死心。”
梅如是也哭,却从泪痕中扯出笑,“我明白你的打算啦。往后,我就只算你的兄长,你的娘家,我会娶妻生子,在江南里鸡零狗碎地终老一生。”
梅青见笑,“对啦,这就是我想要的。”
月色清冷,他们一起笑了。
只是要很多年后,才会有人反应过来,其中一个在哭。
8
从周府出来,谢清宴借口今日还有几件烦难政事尚未处理得好,徐图南就随驾回了长清宫。
她故意磨磨蹭蹭,徐图南眼看到了宵禁时分,不得不提出告辞。
谢清宴却是两手一摊,“此时宫门已经下钥,太傅若要回宫,少不得要层层叩开宫门。”
她笑眯眯地说,“不过既然太傅坚持要回去,朕做一回劳民伤财的昏君也不是不行。”
月初闻琴音而知雅意,配合道,“今日当值的是窦将军,臣这就去传旨。”
徐图南凡事不喜张扬,何况如今他正要辞官,怎么可能这样大张旗鼓地出宫去。
他今日如果真应了,明日宫外就会到处贴满管宁写的宫中秘闻与女帝情史。
他叹了口气,“那臣今日就在西暖阁歇一夜。”
“西暖阁如今豆蔻住着呢,太傅恐是不便。”
不待徐图南反应过来,谢清宴飞快地吩咐,“快,去将朕殿中的美人榻收拾出来,留太傅歇下。
“没办法呀,今晚特殊情况。太傅正人君子,朕是很放心的。”
她一向心思深,此时却抿嘴儿笑着,像只藏了坏心思又憋不住的小狐狸。
徐图南注视她笑脸,心底隐秘的地方突然软了一块,他说不出来拒绝的话,无奈留下。
夜深,满月漫过窗来,殿内未点火烛,正见月光朦胧似牛乳,徐图南和衣而卧,仰面望见谢清宴的床榻,在心里叹了口气,翻过身去,宁肯闭眼不看。
但他忘了,他不来就山,山自来就他。
在徐图南迷糊着快要睡着的时候,感到一阵窸窸窣窣。
被角叫人掀开,柔软温暖的女体和冷气一起滑了进来,当她发现他是背对着她的时候,又站了起来,一脚抻进他怀里,蹲下身,顺势拱进他臂弯里,还将被角往自己那掖了掖。
许是瞌睡的原因,徐图南不像白日那般难以亲近,他本想躲,但美人榻就那么大点,他往外一点,身体就会悬空。
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几乎哄骗一样的语气,“进来点,你摔下去了,我也摔下去了。”
脖子被人搂住,她的头发滑进他脖颈里,缎子似的冷滑,幽微的香气直往心里钻。他不自觉地被人往里拖了拖。
“陛下。”
他近来叫她,总是这样无奈。
他想将她推开,偏偏她像是读不懂拒绝,越抗拒她抓得越紧,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能这样无奈地警告。
“睡惯了美人榻,床铺不舒服,睡不着。”
“又耍赖了。”
他没有再躲,往里靠了靠,将她抵在美人榻的深处,给她掖了掖被角,男子身上清爽冷冽的气息笼罩住谢清宴。
谢清宴闭着眼微笑,知道他这是妥协了,环住他的腰,感到心安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此刻她睡着了,头枕在他胳膊上,像只猫似的蜷在他怀里,挤得他多少有些难受,却又不敢随便挪动。
徐图南是彻底睡不着了。
黎明时分,天刚蒙蒙亮起,一夜未眠的徐图南轻手轻脚地想下床,谢清宴立时惊醒。
“你要去哪?”
徐图南答道,“宫门已开,臣该回府梳洗准备早朝了。”
谢清宴揉着眼睛,睡意还在脸上,“不急,用了早膳再走吧。西暖阁有你的官服,先穿着,也免得来回折腾了。”
她不想同他在这事上争,说话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你昨日也见到梅青见了,你觉得她怎么样?”
“陛下眼光不错,她是个值得用的人。”
“是吗?但她好像身上背了不少累赘,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料理清爽了。”
“她会的,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拥有的少,仅有的一点也会在手里抓牢了。”
“她就算有心抓牢,只怕周礼也是个祸患,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坏事。”
两人说着话,徐图南就被稀里糊涂地拐去了偏殿用膳,此刻女官已经备好一桌早膳。
谢清宴拨了几碟到徐图南面前,“这可是昨夜朕特地吩咐给你准备的,你可不能不吃就走了。”
晨起她这样笑语盈盈地望着他,似喜似嗔,徐图南不自然地转过脸去,接回方才的话,“陛下有注意到那个落水的戏子吗?”
“嗯?谁。”
“梅如是。与梅青见同一个戏班,同一个姓。梅如是看梅青见的眼神,可并不清白。”
谢清宴仔细回想后,还是没想明白,“他们师兄妹,就算关怀,不也是很正常。”
徐图南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臣也是男人,男人最懂男人。
“总之,陛下不用担心了。”
9
此时最煎熬的人是周礼。
这一夜里,他快将人生都想透了。
他千方百计地想寻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让他既能娶到寇家姑娘又能保留世子名位。
但他绝望地发现,这是不可能的。
逍遥自在地泡在蜜罐子中过了二十一年,猛然回首发现他这人其实文不成武不就,脱离侯府就没半点谋生的本领,全靠祖宗荫蔽。
他若不做世子,世子的名位就会落到二弟周诚头上。
他从前没少端着长子的身份来教训二弟,若是他往后要低着头在周诚名下讨生活,周礼实在是吃不下这口饭。
想明白了,他就做了决定。
天亮他就吩咐小厮去寇家送信,他要见寇家小姐最后一面。
寇莲儿听得是周礼要见她,打扮得漂漂亮亮,欢欢喜喜地来了。
她长着一张好面孔,乌发如云,杏眼水润,又上了妆,唇脂亮亮的。
一袭妃色长裙,月白的对襟小衫,袖口些许短,宽口的粉玉镯子正正巧卡在腕上,衬出一截手臂粉嫩得诱人。
那截手臂环上周礼,甜蜜蜜的声儿在他耳畔响起,“何时娶我过门?”
周礼抚摸着她的手臂,那块的肉软软的,他几乎要落下眼泪。
“阿莲,恐怕我娶不了你了。”
寇莲儿当即翻脸,“周礼,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当真要娶那个戏子?”
周礼闻言欲哭,“我非得娶她,否则阿爹阿娘便要撸了我世子的名位,他们连改立世子的奏折都拟好了。”
“与我何干,周礼,当时我们可是说好的,这辈子你非我不娶,你要让我过好日子的。”
周礼自知理亏,此时低声下气,“我不事生产,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若不是祖宗荫蔽,我能给你什么好日子过,一旦世子的名位没了,我什么都不算。
“那戏子还算好说话,她与我不过因利而聚,或者你愿意做我的侧室……”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寇莲儿反手给了周礼一巴掌,“我告诉你,我寇莲儿要嫁也是嫁给你当正妻,我眼下可是有身孕了。届时我三尺白绫死在你侯府门前,那就不好看了。”
周礼一听,浑身血液倒流。
眼下女帝当政,始乱终弃者,尤其在公卿之家,处理得毫不留情。
辅国公三朝元老,孙子哄骗良家女,事后又不肯娶进家门,最后良家女吊死在辅国公府门前,一尸两命。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传进女帝耳中,辅国公世袭罔替的爵位被罚没不说,朝中任职的子侄全都连降三级。
至于那始乱终弃的罪魁祸首,连辅国公本人进宫求情都没能保住,按照天启律法,罔顾人命者,受绞刑。
自那以后,世族的公子哥都拴紧了裤腰带,再不敢随意欺抢民女。
寇莲儿若真将此事闹开,他不但得娶她,城南侯的爵位能不能保住还得两说。
父亲为周家打算的一番心,皆算是前功尽弃。
周礼自然不能让她走,慌乱上前两步将她死死箍住,“好莲儿,你放过我这回,我们怎么说总要好聚好散啊。”
“谁同你好聚好散。”
寇莲儿挣扎得厉害,“我寇家是小门小户,比不得你侯爵家大业大,但我也有父兄,不是能叫人随意欺侮了去的。”
她一定要走,且大喊大叫,周礼情急之下勒住了她的脖子,寇莲儿渐渐地不挣扎了,她的身体无力地滑落。
等到周礼回过神来,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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