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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既然女帝点头,品足会自有人好好操办。
品足会选在万寿山行宫,行宫建在辽阔的水面上,入宫需乘船,此次既是宫里承办,自然盛况非常。
到了四月八当日,女帝特命休朝,行宫宫门大开,平民百姓到王公贵族,皆能一与盛会。
女帝特意下旨,当天可女子不戴帷帽,不避男女大防。
来者皆盛妆打扮,衣裳发饰暂且不提,更精巧的还在裙底,尖尖小足在摇曳的裙衫间若隐若现。
满宫衣香鬓影,花色鞋样繁多,争奇斗艳,年轻的王孙公子们在其中,眼睛几乎看不过来了。
以魏其为首的几部尚书自然不会挤在人群中,他们坐在离岸的三层画舫上,吹着江风,斟着小酒,拎着筷子点评岸上女子姿色几何。
“魏兄,此处数你年资最高,品味最好,不若说说,今日你可有看得上眼的?”
说话的是国子监祭酒林大人,他酒已半酣,正是陶醉时刻,眼神飘飘然盯着岸上各色美人。
魏其听到此话,当仁不让地开始为诸位同僚说起自己珍藏多年的金莲心得。
“那依我说,这金莲当分上中下三等,下等金莲且不说了,陛下亲邀品足会,今日没有下等金莲。
“这脚长四五寸,端正伶俐,没有棱角鼓起,唤作锦边金莲;这脚丰而不肥,好似鹅头,唤作鹅头金莲……”
瞧着他半天说不上正轨,有人坐不住,“那么上等呢?”
魏其正要往下说,“噗嗤。”一声嗤笑传来,打断他的话语。
魏其极不高兴地抬头去看,想知道是谁这般扫兴,却见豆蔻正笑着打量着这桌人。
“诸位大人成日眼睛不盯着国计民生,却只想着女人的脚到底是裹成圆粽还是三角粽,实乃治世之能臣,豆蔻拜服。”
说着,豆蔻甚至正儿八经行了个礼。
林祭酒脸气得通红,不知是酒上头还是气上头,将桌子拍得震天响。
“小小女子,莫要太猖狂!这般牙尖嘴利日后岂有夫家肯要?”
谁知豆蔻闻听此话竟是笑起,“还有这种好事?那便借大人吉言了,若是碰上个像您这般恼羞成怒后只知拍桌瞪眼的,我下半辈子岂不造了孽了?”
魏其拦下林祭酒,眼神飘去豆蔻裙底,一双湖绿软底缎鞋露出,很显然是天足。
魏其笑,“豆蔻大人竟是天足,我还当今日没有下等金莲呢。”
桌上其余几人全都笑起,暧昧油腻的神情贴在豆蔻姣好的容貌上梭巡,心道可惜:相貌实在不错,就是脚大,只能算半个美人。
豆蔻笑意不变,“魏大人可知,天足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吗?”
“什么?”
“鞋码大呀,一鞋抽在大人脸上,能结结实实地抽痛您呢。”豆蔻笑意愈浓。
“你敢!”
“大人要和我赌吗?”豆蔻收回笑意,静静地盯着魏其。
魏其毛骨悚然,猛然想起这也是个狠人,忍了姜家十多年,一朝得势能跟亲爹清算被私吞的嫁妆,说不定她是真能做得出。
魏其几人自认倒霉,换个位置落座,至于上下等金莲那是一个字不敢再说。
8
按照事先议定的章程,品足会到最后,将选出十名妙品金莲,由陛下给出赏赐。
这十名妙品中的座位次序由在场人票选。
展示的平台别出心裁地安排在了画舫上,万寿山不高,起伏被安排为座次,正对辽阔江面。
画舫缓缓驶来,布置恰似一个戏台,只幕布短了不少,只瞧得见半身,正好叫众人专注地去赏那一对金莲。
第一位穿了双百蝶穿花镂空的香鞋,步步行来,是姿态婀娜,是仪态万方。
帘将脸与身段都遮了个干净,反倒叫众位男客愈发兴奋地猜测,这帘后女子该是何般长相。
个个双眸不错眼地盯着画舫,咬牙瞪眼誓要将自己心仪的小脚模样刻在心里。
前几个都只算得寻常,到第七位时,坐在最前的几部尚书方眼前一亮。
先是一段月白的丝绸裙子,裙角细密地绣着花,由密到疏,斜斜往上,步伐摇曳间,映出如水月华,波光粼粼竟似裁了条银河。
鞋子更是说不出的讲究,搓了银线绣的,映着光,像颗星子在裙角忽闪忽闪。
众人凝神去看,却无论如何瞧不清那鞋样,方知步伐是刻意练过,并不叫人轻易看了去。
林祭酒对魏其笑道,“这恐怕是你家小娘子吧。”
魏其但笑不语,心下却极得意,他知这确然是魏家女子,大约是二娘罢,她的步子是下一代小女娘里最好看的。
眼见十名女子走完,并无比第七位更出众的,有人先行向魏其道贺,他便笑着收下。
岂料此时忽有两名宫人搬上一面羊皮小鼓,鼓面不过成人两个手掌大小,鼓托两尺半长,立在中央。
正当众人都在疑惑这是作什么时,只见人不知从何处飞来,双脚轻盈落地,稳稳立在鼓面上。
鞋是素面的,倒说不出什么讲究,只是料子极轻极软,蓦然,足尖仿佛被吹了口气般腾地立了起来,只这尖足承担了全身的重量。
幕布被揭起一层,薄薄地透出一个人影来,随着轻扬的乐声,衣衫轻摆,足尖在那羊皮小鼓上颠来荡去。
仿佛马上就要掉下去一般,叫人悬心不已,但每每峰回路转,又都能化险为夷。
众人静悄悄地看,仿佛得观飞燕作掌上舞。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那人却被吓到般从鼓上跌了下来,那张脸朝向人群,叫人看清的一瞬间,魏其的脸瞬间惨白。
“魏郎君!”两旁宫人连忙搀扶。
这竟是自己孙子!
9
珠帘拉起,魏惊鸿措不及防地与对面之人对视。
他看见祖父、父亲、师长、同窗眼中的震惊之色,他仿佛如梦初醒,双颊绯红,望向自己一身,心底升起难言的羞耻。
狼狈地在宫人搀扶下站起,忽而对上一名女子的目光。
那女子也不知是何时站在那处的,见到他,弯唇忽笑,叫了一声,“哥哥。”
魏惊鸿震惊抬头,果真是自己妹妹,细巧的腰,银河似的一条月白绫裙,尖尖的小足,是那么美。
美到仿佛身上的每一寸,都被百遍打磨后,才放进男人眼珠子里,这般严丝合缝。
这场景仿佛照镜子般烧着他的眼睛,他逃也似的避开。
却被叫住。
“过来。”
撤下羊皮小鼓,众人这才发现,女帝竟一直坐在帷幕后。
她的手撑着下巴,神态慵懒,好整以暇地望着要狼狈逃窜的魏惊鸿,又重复了一遍,“过来。”
魏惊鸿想逃,但他在宫中待的这几月,仿佛已被训练出一种狗似的温驯本性。
他竟不由自主地迈步走至女帝跟前,自然而然地,跪伏在她身前。
女帝的手放至他头顶,揉了揉,而后爱怜地抚过他的脸颊,“难为你,怎么叫足尖立起来的?”
魏惊鸿只觉咽喉被卡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女帝笑,仿佛也不消他回答,一扬手,有妇人从暗处走出,半伏下身行礼。
“回陛下的话,魏郎君年纪大了,原是没法子的,但他执意要学这用足尖跳的西洋舞,便只好削去大半个脚掌,只留拇指,以绢帛缠足,一圈圈缠起,睡觉时亦不放松,那鞋中亦有机关……”
“够了!别说了。”
最先受不了的是林祭酒,魏惊鸿曾是他门下爱徒,他显然是气极,颤抖着嘴唇,站起身来质问,“陛下怎能叫魏郎君缠足,岂不毁他一生前程!”
女帝好整以暇地半躺在美人榻上,并不稀得回答这个问题。
豆蔻上前一步答道,“林大人这话从何说起?
“魏郎君已是陛下后宫之人,往后不过想着如何伺候陛下,又不消著书做官,行动不便亦有轿辇伺候,陛下还亏待了他不成?”
林祭酒气得直跺脚,说不出话来,魏其将他按下,自己上阵。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如小小女子一般困顿后宫缠足献媚以度余生?”
豆蔻不慌不忙,笑道:“魏大人今个儿是怎地了,往日从您嘴中听到都是缠足千般万般的好,仿佛世间女子不缠足都该活活死了一般。
“这样好的事情,怎地轮到自家孝子贤孙身上就受不住了呢?
“如果说从杨玉环到梁红玉没有不缠足的,那从孔圣人到朱夫子也合该没有不缠足的才是!”
豆蔻毫不留情地批驳。
“缠足何等苦,让开大拇指,其余四指并整个脚掌被弯曲掰断,幼女五岁起便要受此苦楚,而后日夜煎熬,如刀尖行走。
“既然男子能做之事女子都能做,那女子能做的事情男子为何不能做,难不成男人天生下贱,比不得女儿家聪明灵秀?”
豆蔻舌利如刀,刻薄地讽刺在场每个男人。
立时便有大胆的女子叫好,脱下鞋履,解开裹布,甩到身边男人脸上。
“缠你三爷的脚!放了足又被你们这些臭男人提溜回来,老娘早他妈受够了!
“你现在闻闻姑奶奶这金莲香是不香!”
有一就有二,不少民间女子脱掉鞋履,大声叫骂,混乱中扭打起来也不足为奇,一时间群情激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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