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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男子素喜小脚女人。
自幼儿起以帛裹足,断指骨,折脚掌,皮消肉烂,从此终生不得复元,行走如立刀,痛彻骨血。
只为好色赏玩。
秉笔女官不忍,提出放足令,女帝允。
阶下老臣如丧考妣,呼天喊地要撞柱死谏,直道女帝此举乃礼崩乐坏,叫圣人蒙羞之举。
“陛下既已登基,当广开后宫,选青年才俊侍奉在侧,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正经道理。”
“哦?选秀?”女帝微微挑眉,“朕瞧着魏尚书你就很是不错。”
魏尚书花白胡子乱抖,“陛陛陛下说笑了……”
女帝微笑,“是,要生育自然还是青壮些的好,择日将你的嫡孙送进宫来罢,他今年该十七了吧?”
1
魏惊鸿手紧握成拳,牙咬得咯吱作响,他这一生都不曾这样屈辱过。
祖父劝女帝选秀生子,惹恼了她,她便指名道姓要魏家嫡孙进后宫,以此来羞辱魏家。
太监把他从里到外剥了个干净,滚烫的水几乎搓下他一身皮后,呈给他一件薄如蝉翼的外衣。
他愤怒地质问,“就叫我穿这个?”
女帝身边的侍卫统领月初冷着脸道:“公子若是不喜欢这件衣裳,大可不穿,想来陛下更欢喜些。”
魏惊鸿脸青了又紫,最终恨恨地披上这件纱衣。
聊胜于无。
月初将他带至陛下寝宫,他被吩咐站在帷后等着陛下。
女帝怕热,长清宫五月刚过便开始用冰,殿中摆放着几盆新鲜茉莉,冷幽的香气钻进纱衣,他的后背一阵发凉,鸡皮疙瘩粒粒竖起,颗颗分明。
他等到后半夜,女帝终于处理完政事,姗姗来迟。
乌泱泱一堆人忽然涌进狭小的起居殿,掌灯、放帐、铺床、熏香,井然有序,全当瞧不见殿中多了一个男子。
魏惊鸿极不自在。
女帝缓步进殿,她身后跟着新晋的秉笔女官豆蔻。
谢清宴一面走,一面还在吩咐豆蔻,“户部补缺你明日拟个名单出来叫朕瞧瞧,另外你去兵部告诉朱允一声,他要随时预备些营帐,衢州水患严重,百姓用得上……”
忽然她眼中映出魏惊鸿的身影,谢清宴驻足停立,微笑望着魏惊鸿。
魏惊鸿的脸腾得红到脖子根。
他从前没见过女帝,闻其威名,当是个夜叉健妇,却不想这般年轻貌美。
生的高挑纤瘦,明黄龙袍剪裁合体,束出纤腰,长发以金冠束起,利落漂亮,面上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目光直白地打量起他来。
从头流连到脚。
不含杂质的,欣赏的眼光,见他如殿里新陈设的汝窑瓷,精美处多流连,见瑕疵带叹惋。
他咬牙错开脸,装作看不见她赏玩。
忽觉这身纱衣谄媚非常,心跳咚咚一重重过一重。
魏惊鸿不知此刻面色出卖了他的心慌,倔强抬头,下颌与颈项特别优美,喉结滚动,有汗珠滑过。
是虎落平川。
真是一身好皮肉。
谢清宴的目光又倒转回来盯住他的眼睛,弯唇一笑,“听说你的武艺是同辈人里拔尖的,会舞剑么?”
魏惊鸿抿唇,也不谦虚,颇为傲气地答道,“会。”
“取朕的斩神剑来。”谢清宴靠着金钱蟒迎枕坐下,歪头看着魏惊鸿,“给朕舞一曲罢。”
魏惊鸿接过剑,垂手道,“陛下容臣前去更衣。”
“不。”谢清宴戏谑地打量着魏惊鸿的八块腹肌,略往下一勾,又笑着望定他眼睛:“这样就很好。
“朕爱看。”
魏惊鸿惊愕地抬头,他明白了,女帝是故意要折辱于他。
只要有志青年,任谁也不能受这样的侮辱。
魏惊鸿手臂上青筋跳起,他猛地跪下,掩住眸中愤恨滔天,咬牙一字一句道:“陛下,臣手中的剑是为杀敌报国,而非在这华殿之上沦为妇人游戏。”
他自认风骨卓然,若惹恼这昏君,索性死在她手里,百年后也算青史留名了。
他等了半晌也没听见处置,忽然听见头顶一声嗤笑,接着,下巴被两指捏住,抬起,他以一种屈辱的姿态,仰望着长清宫壁上嵌着的夜明珠。
女帝居高临下,指尖细细摩挲着他的下巴,正仔细打量着他的脸。
“长这么好看,性子犟些便犟些罢。还不送到朕床上。”
说罢,女帝轻轻松开了手。
他心中信念轰然倒塌,他可是魏惊鸿啊,从他进学以来,先生无不夸他聪颖好学,假以时日定能成为天启中流砥柱,可他现在,竟被妇人把玩在手中。
魏惊鸿热血涌上头,他腾地站起,抓起斩神剑,猛地朝女帝后背刺去。
反正他这一生已经是毁了,不如拉着昏君陪葬。
但他连谢清宴一片衣角也没碰到,就被月初拧断胳膊,一脚摁在地上。
魏惊鸿呜咽出声,“你杀了我……”
谢清宴不紧不慢地坐下,翘起一条腿,她手肘撑在腿上,笑眯眯地看着魏惊鸿,虽在笑,神情却冰冷至极。
“这就是魏家的侍君之心吗?”
她从龙案上的奏折中抽出礼部那本,重重扔在豆蔻面前,“魏其教孙无方,侍上不恭,连降三级,罚俸一年。”
豆蔻立时福身,连夜去办。
魏惊鸿手脚瘫软,他第一次这样清晰地认识到,眼前这位是生杀予夺的君主,翻手云,覆手雨。
顷刻间便能叫祖父多年苦心经营灰飞烟灭。
当夜,魏惊鸿被安置在宫墙边上一座破败的暖阁里,宫人草草收拾一番便算了事。
他忍着胳膊钻心的疼,翻来覆去一夜没睡好。
但他只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只当在磨砺心志,心下想着,自己品节高尚,纵然一朝落难,也决不妥协。
隔日,豆蔻向女帝禀报:“魏郎君不肯换宫中的衣裳,只穿自己带进宫那身,送去的饭食也不肯碰,采着墙角几株野菜自己煮熟吃了。”
谢清宴正批阅奏折,闻言便笑,“他倒真是坚贞,既这般高洁,也不必给他送饭食了,叫人看着,不死就成。熬一熬吧。”
谢清宴的语气轻描淡写,像谈起一只豢养的鸟。
“放足令那边,你该加紧些盯着。”
2
自放足令颁布以来,反响不一,民间自有激进女儿剪了裹脚布以应放足令,但更多的女儿却是在父兄与婚情的压制下,默默无声。
以魏家为首的书香门第表强烈反对,世家规矩森严,从来秉持贞静娴德大于性命,因而放足令在他们看来是全然不可理喻的。
“从杨玉环到梁红玉便没有不裹足的,祖宗之法,千古道理,强要放足岂非礼崩乐坏,叫圣人蒙羞!若有贞烈女儿,当以死全志。”
魏其如是道,附和者甚多,义愤填膺者亦多,恨不能当即将自家闹反的女儿按死缸中以殉礼法。
魏其说着,便背靠太师椅悠悠地啜起茶来,这点上他底气十足。
魏家小娘子个个金莲小巧,整个京城可说是无出其右。
女帝就算再敦促放足令,也催不进魏家来。
他没想到会被自己的小孙女儿狠狠上了一课。
他回去时魏家早已闹翻天了。
豆蔻身着朱红官服,神情凛然地正站在魏家院中央,九娘缩在她身后,与老妻为首的后院妇人对视。
老妻涕泪横流,拄着拐杖泣不成声,“女子自是要裹足的,从来如此,旁的闺秀没有不裹足的,怎么偏就你生的如此倔强……”
“从来如此,便对吗?”九娘从豆蔻身后出来,大声质问:
“为什么要把我的脚当个粽子一样裹起来,祖母你睁眼看看啊!你真觉得这样的脚好看吗!
“日夜以三尺见长的绢帛裹起,盛夏也不许松开,这绢帛都快长进我肉里去了,我再不要它!”
魏九娘拉开她的裙摆,扔掉鞋履,将一双可怜的小脚露出来,那双小脚一看便经历了非人的折磨。
徒留大拇指孤立,其余四根脚趾被齐齐掰断凹进足弓里,扔开裹脚布,充血的皮肤裸露在外,血丝崩裂,新绽的肉是粉色的,翘起的脚像个丑陋的鸡头。
“你这孩子,哪有将脚露在外面的道理!”
魏二娘连忙上前要给魏九娘穿鞋,魏九娘连连后退,躲开她手中只有巴掌大小的绣花鞋。
豆蔻冷眼看去,那只鞋子甚至不到魏九娘脸颊的一半。
她冷冰冰地推开魏二娘,把魏九娘护在身后,眼神看着魏老夫人。
“夫人,七岁以上幼女不许再缠足,其余年龄段依次放足,缠足已是旧风陋习。您难道不清楚吗?”
魏老夫人无语凝噎。
魏其旁观一会,心下暗怪魏九娘不懂事,明知她祖父正与这豆蔻和放足令斗得如火如荼,她倒好,就为了少受些罪,竟将豆蔻拉进府中来了。
眼下需得先将豆蔻这瘟神给哄出去要紧,若叫她再在魏宅中待上些时候,他往后在同僚跟前还有什么颜面高谈阔论?
至于魏九娘这个小叛徒,等豆蔻走了自然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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