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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豆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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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依依生母早亡,继母佛口蛇心,吞没母亲嫁妆,苛待她多年。

    幼弟在寒天腊月将她推下深潭,她一病醒来,医者摇头对她说,“寒气侵体,只怕日后子嗣不易。”

    她像个不言不语的木头人,一声不吭地忍了下去。

    人都说她是个泥人性子,不懂反抗,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有些仇,得慢慢清算。

    1

    徐图南还没走进勤政殿,便听得里面一片纸屑纷飞的动静。

    他不动声色地将名册捡起,藏在袖中。

    “暑天燥热,陛下一时情急也可理解,却为何不愿选秉笔官?”

    谢清宴往后一仰,白嫩双足从明黄的龙袍中探出,在这几代帝王起居之地,摇晃得极为放诞。

    她挑衅般地看了徐图南一眼,“我不要这些人。”

    徐图南抬眼问她,“那陛下想要什么样的秉笔官侍奉在侧?”

    徐图南眼神犹如沉渊,多年权臣的威仪叫他不怒时也有三分肃穆,惊得谢清宴下意识地躲闪开他的目光。

    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谢清宴哪是不想要伴读,只是因为孝元帝身前突然留下的那一纸婚约,叫她心里对徐图南有了膈应。

    她不肯受这个摆布。

    眼睛往窗外一眺,她信口胡诌,“我要俊秀漂亮的少年作伴读,那些个整日只会哭哭啼啼哼哼唧唧的小娘子有什么意思。”

    徐图南缓慢站起,不急不缓地整理衣襟,“不行。”

    “为什么不行!”年轻的帝王显然有些恼怒,她生来便是霸王,从未有人敢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拂拗她意。

    父皇不知抽什么疯,竟留下一道赐婚圣旨,又封徐图南为太傅,给了他名正言顺管束她的权利。

    那天自高台下来后,徐图南竟能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一掌劈晕她。

    这几日又强行将她关在明政殿中休养,她打也打不过,骂也不占理,实在憋屈的紧。

    她知道徐图南是怕她伤心太过,但他这样神鬼莫测的身手,实在叫她不安。

    谢清宴长这么大,从未受到这般无法挣脱的约束,她便下意识地想反抗徐图南的所有安排。

    徐图南好整以暇地看着少女恼怒的模样,心知她在气什么,四平八稳地接住了她的情绪。

    他从内侍手中接过鞋袜,屈身,拽住了她的脚踝。

    谢清宴下意识地往后缩,想反抗,却被成年男子不容置疑的力量制住,稳稳地给她穿上织金绣花卉的棉纱袜子。

    他的手指冰凉,和棉纱一起滑过她的小腿肚,谢清宴心里起了异样。

    她不自然地挣脱了徐图南的手,自己套上鞋履。

    “臣知道陛下在生气,臣不是故意要劈晕了陛下,只是陛下那日心神俱乱,悲恸太过。

    “臣若不劈晕了您,只怕您气血上涌,经脉紊乱,届时走火入魔便不好了。”

    谢清宴扭头,她知道。

    “至于陛下与臣的差距,”徐图南笑,“学生打不过老师,这不是很正常吗?”

    徐图南将这事点破,谢清宴恼羞成怒,“朕就要少年郎做秉笔官,还要长得最俊的。”

    徐图南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若以俊秀少年给陛下做秉笔官,只怕会扰乱陛下的读书心。

    “等陛下到了适婚年纪,臣自然会为陛下张罗选秀,但现在,不行。”

    徐图南最后两个字说得斩钉截铁,语毕,将袖中一沓名册放至女帝面前。

    “这其中自有聪明灵秀之辈,难不成陛下只顾着违拗我意,从未认真看过?”

    徐图南将手指勾起,敲了敲名册。

    “下月廿三,臣会为陛下办一场秉笔官遴选,陛下到时大可自己放眼去挑,若当真全是庸俗之辈,臣必以死谢罪。”

    徐图南从袖中掏出一方锦帕,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成年男子的手骨节分明,纤长如玉,谢清宴看着却只觉心下不爽。

    “把胳膊伸出来。”谢清宴道。

    徐图南挽起袖口,露出一截手臂,谢清宴张嘴便咬,像是咬了截铁。

    她狠咬至腮帮子发麻,牙都快崩坏了也没给他皮咬破。

    她抬眼看徐图南,正和徐图南对视。

    徐图南面色平静,眼神甚至有些询问的意味,谢清宴甩开他的手,觉得真没劲。

    徐图南说:“陛下若是觉得不解气,臣还有一只胳膊。”

    他神情冰冷严肃,看得谢清宴心头一跳,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

    徐图南整了整衣领,“陛下应当时刻谨记,您是帝王,臣有错要罚,也不该由您亲自来。”

    谢清宴气笑了,冷冷道:“那便赏太傅十板子松松筋骨罢。”

    徐图南闻言淡淡笑了,眼中竟透出满意,饶有风度的颔首,“臣领陛下赏。”

    谢清宴不知为何肝火非但没消,反而更旺盛了。

    但她到底捡起了徐图南送来的名单。

    她注意到一个名字:姜依依。

    2

    “听说了吗?姜五娘子前日不慎跌入寒潭,经太医诊治,终身难有子嗣呢。”

    “什么不慎跌落,就姜家那摊污遭泥,”说话人不屑嗤声,“不怪人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说话人压低了声音,“我听说,是叫姜家小公子推的……”

    “可惜这么副好模样,往后怎么嫁的出去……”

    被议论的主角倒是一脸平静地穿过人群,才十六七岁的年纪,已经显出气度。

    如云的黑发,白净的面孔,端庄的仪态,眼下藏着大病初愈后的疲态,但开口说话时,不疾不徐,百灵鸟似的好听。

    “秦大夫何时能出诊?”

    伙计早收了打点,绷着一张脸,“秦大夫出一趟外诊可是三十两银子,另奉银封。姜五小姐,您还有几只簪子能当这儿?”

    “再说了。”伙计们忽地一齐笑了,声音中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眼光在姜依依身上梭巡,十分轻视,“咱们秦大夫于妇科千金一手可并不擅长啊。”

    姜依依听了一通排挤,脸色未变,转头朝着内室跪下。

    “秦大夫与祖母乃同乡之人,早年走投无路求到祖母名下,祖母关怀备至处处照顾,这才有了大人今日。

    “依依并非挟恩图报,只是祖母如今性命垂危,依依以晚辈之名恳求您救上一救。”

    姜依依口齿伶俐,字字清晰,说到动情处,眸中清泪落下,虽是哭求,却并不堕姿态,反叫人怜惜。

    几个伙计不免恻然,这才知道姜五小姐这一趟来并非为自己求医,而是为病重的祖母。

    年初发生在姜府的事,他们这些人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深冬腊月的,姜五娘子被幼弟推入寒潭,几乎丧命,日后也不能生育。

    可怜姜五娘子,满府亲人,所能依靠的只有一个外祖母。

    老人家孀居多年,夫家已倒,想要为疼爱的外孙女讨回公道而不能。

    姜小公子惹了这样大的祸事,不过是跪了三天祠堂,便被不痛不痒的揭过。

    旁观的药铺伙计不免动了恻隐之心,只觉这姜大人着实不是个东西。

    姜五娘子的外祖,当年是名满天下的文人领袖沈之秀沈大人。

    姜少华从前只是个寄居沈家的贫困举子,是沈老夫人对他青眼相加,以嫡出女儿作配,更在前程上多有提携,才有了他姜少华的今天。

    沈老夫人于姜少华而言如同有再造之恩,姜少华早早扬言,将以生母之仪侍奉沈老夫人。

    谁承想沈家失势不过两年,便人走茶凉到如此地步,以至于今日将人活活气病,真是作孽。

    由妾扶正的尤氏面甜心苦,从老人家处将体己一件一件骗出后便翻脸不认人了,这些年多有克扣,叫人家一个正经小姐活得还不如奴才体面。

    姜依依在药铺一跪便是大半日。

    秦大夫在内烦躁不安,他受人打点威胁,哪敢在此时去做这人情,喊来伙计,揣度着配了几副药,“快给她给她,再拿三十两银子,求她别来了。”

    伙计将药送到姜依依手中,好声好气地劝她,“姜五娘子,别来了。”

    姜依依站起,膝盖疼痛险些站不稳,依旧好教养地朝伙计道谢,提着药,艰难地回府。

    3

    姜依依和外祖母沈老夫人住在姜府东边的角楼里,她悄然从后门回府,没有被人察觉。

    奶娘早已等在门口,见她一瘸一拐地回来,口中心疼地直叫。

    “哎呦,我的心肝儿,都是那些个良心被狗吃了的,若是老爷还在,哪个不长眼的敢这般苛待小娘子与老夫人。”

    姜依依制止了奶娘无谓的抱怨,将药递给她。

    “看下这些药有什么是祖母能用的,服侍祖母吃下,今夜也睡得安稳些。”

    她藏进闺房,取出药油来将膝上的淤青揉散,不那么痛后,对着铜镜拼命地挤出笑容后,方才提着点心走进祖母的起居室。

    “祖母——”姜依依笑得甜美,面上尽是少女不谙世事的单纯,“我今日的功课做得好,夫子奖赏了我一碟糖蒸酥酪,我知是祖母最爱,便带回来和祖母一起吃。”

    沈老夫人慈爱地看着姜依依走进来,装作没有闻到她身上的药油味道,只询问她近来功课如何,考校她是否认真念书。

    姜依依瞧着祖母精神还好,也放下心来,这场病,祖母应是能熬过去的。

    祖孙俩一问一答,气氛一时倒很融洽温馨,直到奶娘提着食盒忽然气愤地推门而入,“简直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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