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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奕看到的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是钟鸣。
那个邋遢而佝偻的身形,除了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虽说钟鸣这精神不太正常,干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
但莫名其妙窥视自己,还是让他觉得很诡异,这是还在怀疑自己的身份?
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周奕倒是很想找个时间和这位钟队好好聊聊,但就怕牛头不对马嘴,没法儿正常聊。
他重新关上门,然后拨通了梁卫的号码。
“梁支队,我是周奕……”
……
周奕刚从会议室出来,站在不远处的一个人看见后,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周奕记得,这个年轻人就是方见青给自己配的搭档,叫沈家乐。
“周老师,方队让我好好向您请教学习。”沈家乐毕恭毕敬地说。
老师?这称呼自己还是重生后第一次听到。
看沈家乐的样子,貌似和自己差不多大,但眉宇间却明显有着新警察的青涩,这让他想起了安远的夏宇夏警官。
一想到安远,周奕顺便就想起了一件事。
那就是安远的西瓜,潘宏杰履行了当初的承诺,在七月底的时候,带着夏宇亲自开车送来了一车的西瓜。
据说个顶个的皮薄红瓤汁多味甜。
为什么是据说呢,因为周奕一口都没吃到。
潘宏杰和夏宇来的时候,他前脚刚去西北,那一车的西瓜就顺理成章地被局里给吃了,毕竟酷暑炎炎,这西瓜无疑是最好的夏日福利了。
当初在安远办李有强的案子时,周奕就各种听他们说安远的西瓜一绝,当时时候未到,想吃也吃不到。
结果人家给送来了,他却还是没能吃到,就更好奇这安远的西瓜是什么味道了。
“周老师,方队给了我们一辆车,您看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沈家乐的声音把周奕从思绪里拉了出来。
“那个,家乐兄,你可别喊我老师,这称呼我受之有愧,我估计咱俩应该差不多大。”
沈家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我加入支队刚满一年,也没什么经验。方队说周老师您有很多侦破大案的经验,还得了个人一等功,喊您一声老师应该的。”
周奕挠了挠鼻子,刚满一年,这么说跟自己一样?
有心想说咱俩同龄,我也刚参加工作一年,当然是这一世。
可人家已经把高帽子给自己戴上了,就差拿电焊给焊死了。
索性他也不辩驳了,方见青给他安排一个年轻搭档,还让对方好好学习,就是看出来曹安民对他的器重,所以相当于安排一个人服务他。
这种事,不适合让老警察来,毕竟周奕太年轻,加上谣传的“裙带关系”,意见相左的时候,有资历的难免会不服他。
“咱们先去报社吧,尽快把这篇新闻的事落实一下,回头发之前稿件内容还要给领导审核一下,避免出问题。”
“好,我都听周老师的。”
刚才,周奕除了给梁卫打电话之外,还给丁春梅打了个传呼,为了等她的回电,所以才过了这么久出来。
梁卫那边,一听周奕的求助,这位经验老道的刑侦专家立刻敏锐地问道:“武光这案子不小啊,需要我们介入吗?”
这意思,就是省厅重案支队干预,指导办案。
周奕赶紧说眼下还在排查阶段,还没确认死者身份,等后面如果遇到阻力了,或者案子查到死胡同了,再来请您这尊如来佛祖出山。
梁卫笑了笑,说你让武光把DNA检测申请报上来,自己会安排。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周奕甚至连他一个表情和眼神都看不到。
但周奕就是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梁卫已经听懂了自己的弦外之音。
打完第一个电话,周奕又给丁春梅的传呼机留了个言。
让她尽快给自己回电。
等了大概七八分钟,就当他以为暂时不会来电话,准备离开时,手机响了。
电话是丁春梅打来的,听背景音不像是在室内。
周奕一问,丁春梅果然不在报社,而是在外面跑新闻。
记者本身就是外勤岗,弹性工作制。
在网络还不流行的年代,记者就是神行太保,靠敏锐的嗅觉到处在跑外面找新闻。
当然也因为网络不发达,所以为了提交新闻稿,记者还得时常往办公室跑。
虽说丁春梅是为了查李翀的死才去的武光都市报,但在目的达到之前,她为了待下去,就得努力工作,得有产出才行。
丁春梅说自己昨天出来之后就没再回过报社了,她虽然没说原因,但周奕知道她是在害怕。
对普通人而言,恐惧和勇气本身并不矛盾,但是当勇气战胜恐惧的时候,就是人性闪光的时刻。
周奕让她半个小时后回报社,因为自己会过去。
“周警官,是……查到什么了吗?”站在公共电话亭里的丁春梅紧张地问。
“没那么快,但我已经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去接触报社的人了。”
“我明白了,那需要我做什么吗?”
“需要。”
“周警官你说吧。”
“到时候,装成我女朋友。”
丁春梅以为自己听错了,目瞪口呆了两秒钟问道:“周警官,你……你是说让我装你女朋友吗?”
“嗯,不光要在报社的人面前装成我女朋友,而且咱俩马上要搬到一起同居了。丁春梅,我在我们市局附近的一个小区里找到了一套合适的房子,两室一厅,我和你,一起合租。”
丁春梅握着电话听筒,脑子里飞快地消化着周奕的话。
假装情侣,假装同居,这种听起来似乎很暧昧的事,但她听到周奕的语气里却充满了严肃。
突然,她明白了,问道:“周警官,你是想用这种方式保护我吗?”
“是!”周奕回答道,“眼下我能想到的办法,就只有这个。”
“可是这样你不就暴露了吗?”因为昨天约定在白天鹅宾馆见面的事,她还记忆犹新,周奕用手段甩掉了跟踪她的人。
但现在这么做的话,周奕就和她一样,也成了凶手的靶子了。
她知道警察不是神仙,她读大学的时候,就看到过一组触目惊心的数据,是每年因公殉职的警察的人数以及殉职原因。
周奕就算再厉害,也躲不过凶手的暗箭。
“周警官,我觉得这事儿要不再……”
她的话音未落,周奕的一句话,却让她瞬间泪目。
“丁春梅,我是警察,我本来就站在太阳底下呢。”
“谢谢……谢谢周警官……谢谢你……”
……
“周老师,刚才开会的时候我听您说,您有朋友在武光都市报。”正在开车的沈家乐问道,“是报社的领导吗?”
因为周奕现在在他眼里,就是个神通广大的人,认识一些领导应该很合理。
“没有,我哪儿认识什么报社领导啊,只是我女朋友在那边工作。”
“是嘛。”沈家乐很惊讶,这位年轻的周老师不是昨天才来的武光吗,但他没敢多问。
“家乐兄,你们平时工作忙吗?”
“还行吧,我是方队这边的,平时高队那边要忙一点。”
“高队那边负责……”
“哦,高队负责多发性案件,抢劫、诈骗、拐卖等等,就是性质比较恶劣严重,但没闹出人命的案子。”
“明白了。你们这儿有组织的团伙犯罪多吗?”周奕随口问道。
“还行吧……去年严打的时候端掉过一批,今年好像就没什么大的案子了。不过我去年刚参加工作,没能有机会参与行动,有点可惜。”
“没事,在市局支队这样的平台,以后不会缺经验的,你这么年轻就能进支队,已经很厉害了。”
沈家乐腼腆地说:“其实是我舅……”
周奕一听,立刻用假装咳嗽,打断了他的话。
这小伙子有点耿直啊,家里有关系这种事,可不能逢人就说。
“对了,你们这儿去年严打,有没有打掉那种特别大的,或者特别有名的?”周奕利用问题来转移话题。
因为严打是国家层面发起的,所以相关时期的档案,是作为专项档案另行归档的。
这一块,周奕上一世了解得不多。
“我想想啊……”沈家乐思索片刻说,“我好像听我舅……听长辈说过,去年枪毙了一个犯罪团伙,老大叫杜金山。”
“杜金山?具体干什么的?”周奕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
“是个黑老大,手底下有一帮小弟,听说这伙人无恶不作,什么谋杀、故意伤害、敲诈勒索、寻衅滋事、强迫交易等等,好像长期盘踞在某个码头,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
沈家乐煞有介事地说:“反正我听说,这个团伙光枪毙就枪毙了五个。”
“是嘛。”周奕惊讶道,“那可真是血债累累啊。”
虽说严打时期为了震慑犯罪分子,判决会从重从严,但一个团伙枪毙五个,足以说明这个团伙有多恶劣了。
然后周奕想起了昨天丁春梅提过的码头改制重组的事情,心想这是不是和去年的严打有关啊。
便问沈家乐:“咱们武光的码头之前是不是治安问题的重灾区啊?”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沈家乐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怎么接触过。”
“哦,这样啊。”
见周奕反应平淡,沈家乐赶紧说:“周老师您想了解的话,要不我回头问问方队?”
“不用不用,我就随便问问。”周奕心说小伙子也太积极了。
“周老师,前面就是报社大楼了。”沈家乐指着这条路尽头的一栋建筑说道。
周奕看了看,虽然没有宏城电视台那么高,但也是一栋超过十层的高楼。
这栋楼,就是李翀的殒命之地。
“一个报社有那么大吗?”周奕好奇地嘀咕道。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原因了,因为这栋楼里,不光只有武光都市报这一个报社,还有一些出版社、杂志社和文化公司,全都隶属于一个新闻传媒集团旗下。
从一楼大厅墙面上那整齐划一的标牌,周奕确定应该是近两年内才整合重组,归并到一起的。
这就意味着,这栋大楼里人员杂乱,进出不仅人多,而且没有严格的管理制度。
周奕抬头看了看大厅的各个角落,没有监控。
李翀是六月底死的,距离现在一个多月了,在没有监控的情况下,当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恐怕只有天知地知凶手知道了。
“周老师,咱们是直接上去,还是等你女朋友下来接啊?”沈家乐问。
“上去吧,我不确定她回报社了没。”
“好。”沈家乐说着,先一步跑到电梯口按电梯。
刚好电梯来了,他挡着电梯门让周奕先上。
“谢谢。”虽说这人可能是关系户,但为人真诚谦卑,一点都不惹人厌。
武光都市报在九楼,电梯出来后,直接映入眼帘的就是报社几个金字招牌。
看来这一整层没有第二个单位了。
“你们找谁?”一个戴眼镜的卷发女人和他们一起从电梯里出来,发现他们站住了没动,所以问道。
“你好,我们是市公安局的。”周奕说着,亮出了证件,“我们想找齐东强。”
“哦,找齐主编啊,我帮你们看看他在不在啊。要不两位警察同志你们先坐一下。”门口有前台,还有沙发。
“谢谢,麻烦你了。”
周奕并没有坐下,而是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电梯的对面,就是消防通道。
他伸手推了下,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楼梯。
突然,身后传来另一扇电梯门打开的声音,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周……大哥。”
周奕一回头,是丁春梅,脸颊上有汗,发丝都伴随着汗水贴到了脸上。
显然是急匆匆赶回来的。
“我也刚到。”周奕笑着说。
然后介绍道:“这是我同事,沈警官。这是我女朋友,丁春梅。”
听到这个介绍,丁春梅显得有点尴尬,只能用和沈家乐打招呼来掩饰尴尬。
沈家乐倒没察觉不对劲,热情地和她握手。
周奕心说,丁春梅这演技不太行啊。
这时,一阵急促的皮鞋脚步声传来,同时一个男人的声音急切地问道:“哪儿呢?在哪儿?”
接着一个中年男人出现,身后跟着刚才的女人。
中年男人一见两个陌生人和丁春梅站在一起,顿时脸色一变。
但马上又面带笑容地问:“请问两位是市局的公安同志吗?”
周奕没说话,甚至都没怎么正眼看他。
一旁的沈家乐见状开口道:“对,我们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我姓沈。”
“哦,沈警官,您好您好。”男人伸双手,同时自我介绍道,“我是我们武光都市报的主编,我姓齐,齐东强。”
这个齐东强,一米七不到,普通长相,微胖,戴眼镜,啤酒肚比较显眼。
他看了看周奕,又看了看丁春梅,小心翼翼地问道:“小丁,你和这两位警察同志……认识?”
丁春梅刚要开口,周奕挪了一步,挡在了她面前,同时从兜里摸出了自己的证件,亮到齐东强面前道。
“齐主编,我姓周,这是我的证件。”
“周警官,您……”
齐东强没说完,周奕看了一眼丁春梅,然后伸手拉起对方的手微笑道:“我是春梅的男朋友,承蒙齐主编照顾我家春梅了。”
齐东强非常明显地错愕了下,看看周奕,又看看丁春梅,再看看两人牵着的手。
然后面带微笑用埋怨的口吻对丁春梅说:“小丁啊,有这么优秀的男朋友怎么都不跟我说啊,藏得这么好。”
丁春梅马上用笑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紧张。
周奕淡定地说:“没事,今天这不就知道了嘛。”
“是是是,咱们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单位,以后还得加强联系,常来常往啊。”齐东强热情地说,“两位警官要不上我办公室聊吧,喝杯茶。喝杯茶应该不违反纪律吧。小丁,正好,一块儿来。”
丁春梅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周奕,周奕冲他微微点头。
“那就麻烦齐主编了。”周奕说。
“周警官客气,这边请。”齐东强一看就没少接待领导,这个请的姿势,相当的标准。
然后他就看见,沈家乐没动,而是喊了一声“周老师”。
齐东强心说,果然这个姓周的才是领导。
周奕松开了丁春梅的手,毕竟现在在办公事,就算是“对象”一直这么拉着手,反而惹人怀疑。
只是往前走的时候,周奕偷偷凑到丁春梅耳边小声说道:“你手汗有点多。”
丁春梅握紧了拳头,没说话,不好意思地脸红了一下。
可这一幕在一旁的齐东强眼里,却是小情侣之间的亲昵,他的眼神闪烁了下,似有深意。
但是当周奕扭头的时候,他立刻一秒就切换成了笑脸:“周警官,这边请。”
齐东强的办公室不大,也就四五个平方,里面摆满了书和报纸。
本来就有些拥挤杂乱,一下子进了四个人之后,就更局促了。
“不好意思啊,有点乱。”齐东强一边收拾着,一边请他们坐。
发现缺了一张椅子,立马探头喊人搬了一张过来。
然后从书桌一侧的角落里翻出了一套茶具,开始忙碌起来。
周奕很淡定,看着他翻出半袋说是只招待贵客的上好龙井,看着他拿暖水瓶泡茶,客气地端到三人面前。
丁春梅和沈家乐都说了谢谢,周奕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齐东强笑呵呵地等着三人夸赞,没想到周奕只是抿了一口,却眉头微微一皱。
这位齐主编瞬间心头一紧,他哪里知道,周奕的每个动作其实都是有目的性的,都是为了给他接下来真正的目的做铺垫。
“齐主编,茶不错,多谢款待。”周奕把半杯茶放下,说道,“我们今天来呢,是想请贵报社帮个忙。”
“帮忙?具体是指……哪方面?”
周奕把此行的目的,简单说了一遍,无非就是希望他们写一篇报道,协助警方办案。
事情其实很小,但齐东强心里却犯嘀咕了:既然是找我们帮忙的,这个姓周的姿态怎么这么高啊,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周警官,这个不难,你们公安机关出个相关的要求,我们向社里领导汇报就成了。小事一桩,小事一桩。”齐东强一指丁春梅说,“这事儿”小丁来就行了,我给小丁按最高稿费开。”
记者的收入,除了基本工资外,主要是计件稿费,齐东强这就是在给周奕面子。
没成想,周奕却摆了摆手,一边往兜里摸,一边说:“我觉得有个人很合适,可以让他来写这篇稿子。”
说着,把一张名片放在了齐东强的面前。
办公室里的另外三人,看见这张名片,反应各不相同。
沈家乐有些好奇名片上的信息。
丁春梅则是紧张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可还得强装镇定,只能在看不见的地方死命地掐自己的大腿。
齐东强看到名片上的名字时,眼角微微抽搐了下。
这张照片,正是当初周奕从丁婶手里拿到的,李翀的名片。
齐东强看着名片,愣了一秒钟就抬起头,一脸疑惑地问:“周警官,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觉得这篇稿子,这位李记者写最合适了。”周奕面带微笑着说。
“哎呀……”齐东强面露难色地说,“这恐怕有点难了,李记者他……已经不在了。”
周奕装傻的问:“哦,换单位了吗?”
齐东强伸出一根手指往上指了指说:“一个多月前,李记者他在天台跳楼自杀了。”
“什么?”周奕一脸震惊,忙问,“这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自杀啊?”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我听说是情感纠纷,才导致他一时想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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