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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柄飞剑一一回了无尽藏,宋宴的目光根本就没在沈隅的尸体,或者另外两位秦氏援手的身上作停留。
原本周身那些锋锐无匹的气息迅速敛去,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他抬眸望向江河大陵阵的水幕浪潮之外,头顶云间的天际,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是一片属于金丹境修士的界域。
所有人都明白,高天之上,才是真正决定下方这无数人,生死存亡的战场。
却见张承须发皆张,原本佝偻的身形此刻紧绷,双手不断掐动法诀,引动天地灵气。
九柄飞剑组成的剑阵,与魔气血焰战在一起,声势浩大。
然而宋宴的脸上却满是忧虑的神色。
旁人看来,此刻张承前辈与那秦阳是分庭抗礼,两相僵持,可观虚剑瞳之下,他看的比其他人要清楚的多。
张承的每一次掐诀,每一次剑气勃发,都带着一股迟钝的感觉。
迟暮之气,衰败之相,早就难以掩饰。
他的生机也摇摇欲坠。
江天夜宴之后,张承曾同自己交过底,五百多岁,对于金丹修士来说,已是寿元将尽,时日无多。
本源灵力衰竭,一身修为都已经进入了低谷。
在眼下这般情形,还要爆发全部的实力,与另外一位金丹搏命,这无异于在加速他的死亡。
反观秦阳立于滚滚黑云之上,黑袍猎猎。
他无比年轻,周身魔气翻涌。
双掌翻飞,血光倾泻,化作巨大骨爪,轰击剑阵,冲击张承护体灵光。
每一击都蕴含恐怖灵力,搅动得方圆数十里的天地灵气一片混沌,遮天蔽日。
他气势如虹,魔焰滔天,完全占据了上风,将张承死死压制。
“他如此年轻,竟然拥有金丹境的修为?”
宋宴一时有些不解,从秦惜君此前与他的对话来看,此人似乎是她的侄子,秦婴的弟弟。
这么看来,此人至多也就是三四十岁。
“夺舍么?”
几乎只有这种可能性了。
张承眼下还能够苦苦支撑,大多要得益于这个镇岳剑阵,攻守兼备,守御的能力甚至要高于攻杀的能力。
可剑阵虽妙,在秦阳狂暴猛烈的攻势下,灵光已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
他几乎只能被动地抵挡和闪躲,每一次硬碰硬的交锋,都让他本就衰败的身躯剧烈震颤,疲态再也无法掩饰。
秦阳嘴角含笑,攻势愈发凌厉,魔气与血光将张承的身影完全吞噬。
宋宴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他看得分明,张承前辈此刻已是落了下风,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可一旦张承倒下,等到秦阳腾出手来,那么下方这所谓的乱战将瞬间变成一面倒的屠杀。
什么筑基后期,什么假丹修为,在真正的金丹境修士面前,都不过是土鸡瓦狗。
他宋宴再惊才绝艳,若无提前准备,也无可能在金丹修士的手下逃生。
下方战场的一切都是虚的,胜负手,只在那两人之间。
必须不惜代价,支援张承前辈。
几乎没有犹豫,宋宴便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枚形状特殊的符箓。
其通体金色,青纹蜿蜒,剑气流转。
正是陈临渊的金丹剑符。
宋宴将之收在袖中,观察着空中的战况,与此同时,丝丝缕缕的剑气,朝向符箓汇聚。
涌进那奇异的纹路之中。
他知道这一道符箓,也许无法迅速扭转局势,但至少能够让张承前辈有个喘息之机。
这是他此刻能想到的,自己身上唯一有可能改变战局的东西。
然而,就在宋宴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激发金丹剑符的前一刻。
大阵之外,秦飞宇似乎也下了决心,不愿再拖下去。
他一拍乾坤袋,从中祭出了一枚丹丸大小,散发着雷火灵力的红白两色宝珠。
宝珠悬于他的掌心,灵力顺着经络,从掌心涌出,徐徐向其中灌注。
“玄雷丸!”
秦氏援手之中,有几人注意到了秦飞宇的动作,也认出了此物,心中不由得一惊。
玄雷丸并不是丹药或者什么法器,从性质和用途上来看,其实更像是形状特殊的符箓。
要炼制这种东西,通常需要金丹境的修为,最少也需要假丹境。
修为是次要的,最关键的东西是炼制它的材料,修士需要截取天地至灵的雷霆和灵火,又要不间断地炼制数年的时间,才能成。
所以跟那些寻常的符箓相比,它的价值可要远远超出,一颗的价格,已经能够与一件下品灵器的价格相持了。
不过也正是因此,每一颗的威力都极为恐怖。
也不知为了万无一失地拿下南宫,秦氏准备了多少此物。
也许是注意到了这些外援的目光,秦飞宇沉声说道:“诸位,我秦氏为了此番,可谓是底牌尽出。”
“还请诸位道友也不要再藏着掖着了,尽快覆灭南宫,我秦氏应允你们的宝物,才能快些交出,不是么?”
话音刚落,一位此前没有出过手,一直都在汇集灵力的假丹境修士,忽然睁开了双眼。
他双手合十,周身灵力狂涌。
陵阳江畔忽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大风隐隐呈现土黄色。
“流沙大祭。”
簌簌——
却见无数流沙尘土,遮天蔽日,在江河大陵阵之外盘旋汇聚,随着此人的抬手,朝向浪潮水幕吹来。
这本就摇摇欲坠的大阵,此刻迅速萎靡了下去。
“好!”
秦飞宇见状大喜,毫不犹豫地射出了手中的玄雷珠,落在阵法禁制之上。
“轰隆——!”
一道震耳欲聋的声响,猛然从地面的战场炸开。
天崩地裂。
雷行灵力的爆鸣,火行灵力的热浪,一瞬间席卷了整个南宫族地。
却见江河大陵阵,终于支撑不住了。
禁制在这一刻崩解。
浪潮停止,水幕倾泻而下,将玄雷珠炸裂开来的火焰抹消。
“噗——”
南宫谨心神一震,口中喷出鲜血。
“老三!”
南宫洺目眦欲裂。
“大阵已破!”秦飞宇冷笑一声:“杀进去!鸡犬不留!”
大阵之外的筑基假丹,可谓是憋屈了许久,此刻怒意与贪婪一同爆发。
数十道身影,裹挟着各色法器、符箓的炫目光芒,杀入了南宫世家族地,争先恐后。
此刻,无论是南宫世家的修士,还是留在此处的诸多宾客,都意识到,南宫世家今日恐怕是在劫难逃。
“快走!莫要被卷进这趟浑水!”
眼见大阵告破,南宫护不住自己,许多宾客立刻要逃遁。
“你们做什么?我乃是降仙关何……”
嗡——
三道假丹境的恐怖灵力瞬息而至,将这位筑基中期的修士瞬间斩杀。
此番场面,叫许多宾客倒吸一口冷气。
看来秦氏是真的不打算放过他们。
当即便有许多修士放弃了逃跑的打算,与南宫世家联手搏命。
以南宫洺为首,一众南宫世家的高层很清楚,大阵一破,今日南宫,在劫难逃。
“想不到,我南宫洺步步小心,如履薄冰,最终这南宫世家千年根基,还是要毁在我的手中啊……”
他长叹一声,眼中满是悲苦的神情。
张承老祖与那秦阳一时半会儿根本分不出胜负,即便老祖能胜,南宫修士恐怕也已经被秦氏屠戮一空了。
他现在只期盼着老祖若能胜出……
不,或者现在带几个好苗子,直接遁逃,保住南宫世家的香火。
如此,等到自己九泉之下见了先祖,也不至于太过惭愧吧。
到了此时,南宫上下都知晓,这是生死存亡的时刻,纷纷拼尽全力抵抗。
秦惜君心中一沉,皱了皱眉,大喝一声:“小鞠!来我身边!”
小鞠也不言语,她知晓到了这个时候,自己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不要给师祖他们添乱便好。
李仪原本是压制了假丹境的许恒一头,然而秦氏来势汹汹,他不得不分出些心神,护住身边的南宫两姐妹。
宾客中一些与南宫世家交好或者本身较为正派的修士,也祭出法器灵符,迎向冲进来的秦家修士。
一时间,刀光剑影,法术轰鸣,血肉横飞。
喊杀惨叫、法宝碰撞、建筑倾塌……
方才宋宴斩杀沈隅带来的短暂震慑,瞬间被这更加残酷血腥的混战所淹没。
然而在这混乱的某处,宋宴的身影孤绝。
这个人此前所展现出来的恐怖实力,叫那些筑基假丹,不敢率先触他的霉头,都想着最后来捡漏。
他们都只是搭上秦氏这条船,来南宫行那掠夺之事的援手,首要目的自然还是保全己身。
向沈隅那般身死在此处的,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秦阳虽然也是全力以赴,可对手显然要比自己更早支撑不住,胜负已成定局。
他没有打算镇杀对手,倘若逼得太急,叫对方自爆金丹,同归于尽,那就太麻烦了。
这种对手垂死挣扎,却又不得不死在自己手中的快感,他同样享受其中。
不过,秦阳却始终有一缕目光,放在下方战场,那个年轻的身影上。
当他隐隐约约感受到一抹特殊的锋芒,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终于等到了。”
某一刹那。
一抹锋芒在宋宴的手中徐徐升起,剑符激发。
秦阳眼中非但没有丝毫意外,他甚至主动放松了对张承的压制,任由其将自己的骨爪虚影拍得粉碎。
借势将部分心神与力量瞬间凝聚。
一件全由黑色妖羽织就的披肩祭出,拢在秦阳的身上。
闪烁着幽暗流光的羽衣虚影,瞬间自其体表浮现。
无数细小的黑色翎羽层层迭迭,流转不休,散发出坚不可摧的防御灵光。
防御法宝!
秦婴早在找到自己的时候,便告知过,那陈临渊的剑符,如今落在宋宴的手中。
所以他一直都留了一缕心神,监视宋宴的动向。
其实,早在龙潭山之后,他便已经开始关注宋宴其人,直到方才,他才真正可以肯定一件事。
这个宋宴,走的是上古剑修的路子!
他绝对不会认错的!
就是那种古怪的灵机,叫自己险些神形俱灭不入轮回,游荡了数千年,才得以借尸还魂。
在祭出羽衣的同时,秦阳真正的杀机疯狂涌现出来。
张承自然也是察觉到了宋宴的动作,连忙变幻了剑阵,准备协同攻杀此人。
九柄剑阵的防御姿态倏然一变,朝向秦阳杀去。
然而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抵抗的想法。
张承微微一愣,旋即大惊:“宋小友,小心!”
秦阳冷笑了一声,右手指尖无数魔云血焰汇聚,朝向宋宴一指压下。
他竟然要顶着另外一个金丹的法宝和杀招,斩杀宋宴。
“死吧!”
秦阳对于自己的这一件羽衣法宝是极为自信地,即便是硬抗那剑符和张承的一击又如何?
张承的实力不过尔尔,而金丹剑符,说到底,也不过就是金丹境修士的全力一击罢了。
这千幻羽衣,可不是楚国这等偏僻小国的人能够……
嗡——
眼前剑芒闪过,秦阳的思绪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随后是一抹不妙的感觉。
没有什么恐怖的锋芒,天地之间,只有一道煌煌剑光,从宋宴的手中抬升。
天地之间,三道不同的声响同时响彻。
第一道,来自那枚金丹剑符。
青白剑光,横贯天际。
纯粹的杀机,极致的杀意。
这剑符之中,竟然有一丝陈临渊的剑意!?
那似乎坚不可摧的幽暗翎羽,仅仅是阻了剑光不到一瞬,便在秦阳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洞穿了羽衣虚影,刺穿了他的左胸口。
幽暗的宝光瞬间黯淡,无数翎羽哀鸣着四散纷飞,法宝本体发出一声悲鸣,灵性大损。
噗——!
秦阳如遭重锤,猛地喷出一大口黑血来,强横的气息一时间变得紊乱。
第二道声响,却来自张承。
秦阳此番正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又受重创,心神震荡,真可谓是机不可失。
张承那九道剑光凝作一道,已然杀到了秦阳的面前。
“该死!”
秦阳怒骂了一声,仓促之间重新凝聚羽衣的灵性。
可剑符之威仍在,根本无暇做什么防御。
“啊——”
最终,那水汽缭绕的金色重剑,顺着剑光的轨迹,狠狠没入了秦阳的左胸口,留在其上。
然而,那第三道声响。
便是秦阳的遥遥一指,依旧是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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