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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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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以为龙湛此去,二人恐再无相见之日。他本是骄傲自由的蛟龙,天地广阔,云海无垠,怎会为一介人间宗门停留?当日他振翅离去,龙翼舒展如垂天之云,翼展足有百丈,每一片龙鳞都厚实如青铜甲胄,在正午阳光下闪烁着冷冽如冰刃的光芒,鳞片边缘泛着幽蓝的光晕,仿佛凝结了千年寒霜与孤傲,连带周遭空气都因他的威压而微微扭曲。身影迅速隐没于翻涌的云层深处,云涛如怒海般咆哮,将他的身影彻底吞噬,宛如沧海一粟,杳无踪迹,只余下几声悠远的龙吟在山谷间回荡,渐渐消散。

    只留司马南独自伫立原地,青色道袍的衣袂在突起的山风中翻飞如白蝶蹁跹,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腰间的玉佩,望着他远去的方向久久不动,眼中水光潋滟,心中百感交集,既有不舍的酸楚,亦珍视这份跨越种族的情谊,却又带着一丝命运弄人的无奈。风吹乱她额前的墨色发丝,也吹散了一缕几不可闻的叹息,那叹息裹挟着未尽的话语——“龙湛,你一定要平安啊”——沉入心底,化作一声轻叹,随风飘向远方。

    她曾想,龙湛定会追寻更广阔的天地,遨游四海,穿行雷云,在九天揽月,在重渊戏珠,将人间琐事抛诸脑后,从此她与他不过是生命中一段短暂的交汇,如流星划过夜空,绚烂却转瞬即逝。未曾想,仅仅一个多月后,龙湛竟又回来了。

    这一次,他并非独自前来,身后还跟随着两名西海龙宫的近卫。那近卫身披玄甲,甲胄以深海玄铁打造,鎏金纹路沿肩甲蜿蜒而下,如活龙盘绕,隐现鳞爪开合之形,甲胄接缝处镶嵌着暗红色的宝石,似有龙血流淌其中;手持玄铁长戟,戟杆粗如儿臂,戟锋寒芒隐现,锋利得能斩断江河,气息沉稳如山海倾临,带着深海的威严与龙族的霸道,显然并非寻常护卫,而是真正历经沙场、沐浴龙血之精锐。他们静立于龙湛身后,身形挺拔如双峰并峙,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威压,虽一言不发,却仿佛自带千军万马压境之势,令四周空气都凝滞了几分,连山间风息都识趣地绕道而行,不敢轻易触碰这股肃杀之气。龙湛立于中央,龙角隐于发丝间,眼神复杂地看着司马南,周身龙气收敛,却难掩那份归来后的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龙湛自身则着一袭玄色龙纹长袍,衣料似缀暗星,随步伐微动间,其上龙纹若游走浮动,恍如活物蛰伏,仿佛一念便可化真龙破空腾云。他面容依旧冷峻,眉间却锁着一段未曾显露的沉抑,似负千斤之担,连那一贯炽烈桀骜的金瞳,也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压下,显得晦暗而深邃,犹如被薄雾笼罩的烈日,犹存威仪,却隐去了灼人的锋芒。

    他踏云而立,脚下祥云如浪翻滚,层层叠叠涌动不息,弥散出淡淡龙息清香,那香气清冽而高贵,似初春融雪时第一缕山风,又似月下幽兰悄然绽放,弥漫四野,使人心神为之一清,杂念尽消。目光如电,金瞳深处似有雷光隐现,缓缓扫过下方正于演武场中指导弟子练剑的司马南。那些弟子察觉天象有异,只觉一股无形威压自天际笼罩而下,纷纷收势恭立,垂首行礼,心中惴惴却不敢多言,唯有司马南仍从容不迫,仿佛未觉天地异变,依旧执剑引导最后一名弟子调整腕势,剑气如丝如缕缠绕于指尖,似有无形丝线牵引着剑锋轨迹,直至其剑路精准、气贯长虹,才略略颔首,收势而立。

    龙湛并未即刻降下,只在高天之中静望片刻,银发被天风拂乱,映着日光如银河流泻,每一缕发丝都仿佛承载着星辰之辉,身影在云间孑然独立,弥漫着一种近乎孤高的寂寥,仿佛整个天空都成了他一人的囚笼,千年万年,独守苍穹。

    司马南早已感知他的到来——她那如天剑般锋锐的灵识,从来没有什么能逃其洞察。却仍不慌不忙,将一套剑诀从容使毕,剑光如雪练横空,寒气四溢,所过之处空气凝霜,末式凝如深渊,定如山岳,剑意沉凝似可镇压山河。这才缓缓转身,抬首迎向他的注视,嘴角扬起一丝了然的笑意。那笑中有欣慰,有调侃,也有如云霭蔽月般难以捉摸的温柔,仿佛早知他必会归来,只是不曾说破,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他踏云而降,风姿依旧带着与生俱来的倨傲,如天神临世,每一步都像踩在众生仰望之处。银发飞扬似月华织就的瀑流,在微风中泛着淡淡的冷光,金瞳在日照下流转璀璨光焰,宛若藏火鎏金,却隐约藏着一丝闪烁不定、难以名状的波澜,仿佛深海之下潜藏的暗流,随时可能掀起惊涛骇浪。

    他说:“既然答应了你要做天剑门的护宗神兽,虽然契约已解,但为龙者言出必诺,自然不可失信。”声音低沉如远雷滚过山谷,既有龙族天生的威压,震得人耳膜微微发麻,亦透出几分罕有的柔软,似暗海潜流,只为一人辗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让听者心头一动。

    司马南闻言微微一怔,迅速在记忆中搜寻当日情形。她清楚记得,自己只是恳请他在闭关期间暂护天剑门,以防外敌趁虚而入,何曾要求他长居此地、担任“护宗神兽”?这话从他口中说出,倒像是她欠了他一份天大的人情。她抬眼细细打量,见他虽神色严肃,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目光却游移不定,始终未敢正视她。偶尔掠过她时,眼底会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冷漠掩盖。

    她心中暗自莞尔,终是明白他不过是在用这番说辞掩饰真心,便也不点破。那份局促与在意,早已藏不住了。然而,有他这样的强者坐镇,天剑门上下气象果然不同。弟子修炼时多了份笃定,山间灵气也日益充沛。护宗大阵得龙息滋养,阵光凝实如琉璃覆盖天空,隐约可见龙形环绕,还传来龙吟般的嗡鸣,护持之力强横无匹。如此好事,她又何必推拒?于是司马南唇角轻扬,淡然应道:“那便有劳殿下。”

    “叫我阿湛,”龙湛忽然轻咳一声,侧过头去,语气略显生硬,似乎想掩饰什么,耳根却不易察觉地微微泛红,“往后还要一起共事,称呼不必那般拘谨,唤我名字便可。”

    司马南从善如流,微微一笑,应声答:“好,阿湛。谢谢你。”她目光如水,映着他略显局促却强作镇定的模样,心底某处仿佛被轻轻触动,如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悄无声息地漾开圈圈涟漪,带着一丝甜意,缓缓扩散开来。远天云霞流转,山岚轻涌,仿佛也温柔了几分。

    自那日起,龙湛便在天剑门主峰旁择一云海孤崖栖身。此崖高耸入云,常年云雾缭绕,远观如悬空孤岛,近看则崖壁陡峭如刀削,青灰色的岩石上布满风化的纹路,仿佛记录着千年的沧桑。虽不及西海龙宫的金殿玉栏、瀚海无垠,却另有一番清绝之景。崖上寸草不生,唯有少许青苔附于石上,在晨露中泛着微光,偶有灵鹤穿云而过,羽翼划破薄雾,留下几声清唳,如银铃般在山谷间回荡,更显此处幽寂超凡。

    他虽常皱眉抱怨人间灵脉浑浊、气候多变,远不如西海舒适,龙鳞在干燥空气中偶尔会泛起不适的光泽,却始终未曾真正离去。每至月夜,他便化作真身,盘踞崖顶吞吐月华,庞大的龙影遮天蔽月,银鳞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宛如亘古山峦横亘苍穹,龙须随风轻扬,龙爪深深嵌入崖石,默默坚定地守护着整个宗门,连呼啸的山风似乎都因他的存在而变得温顺。

    起初,门中弟子遥望时仍心怀敬畏,不敢高声言语,唯恐惊动天神,连脚步都放得极轻。但日子久了,也渐渐习以为常。有些胆大的弟子夜间练气时,会特意选择视野开阔之地,一边运转周天,感受体内真气流转,一边仰首寻觅那道龙影,仿佛他已成为这片天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他们修炼路上最坚实的依靠。每当龙息随云流动,带着一丝清凉的气息拂过山林,天地灵气便会为之一清,众人修炼也似乎顺畅许多,丹田处的真气运转如行云流水,心中更生出一份难以言喻的安稳,如岸可凭、如山可依。

    而司马南则在剑阁深处继续静心养剑、参悟剑道。阁中千剑林立,剑鞘或明或暗,却寂静无声,唯闻她指尖拂过剑锋时的细微声响,如秋水漫过寒石,清脆而悠远。偶尔,她能清晰感受到一道目光穿透云层无声落在自己背上,那目光中有审视、有关切,亦有某种未明言的执着,仿佛能穿透她的衣衫,触及她的心灵。她从不回头,也不点破。有些默契,本就超越言语,如云与天,相映成境;如剑与鞘,收敛光华却彼此契合。久而久之,她甚至能在那一瞥之中感知到他心绪的细微波动——是宗门安宁时的静谧,如深潭无波;是风云暗涌时的警觉,如鹰隼待兔;亦或是……当她剑意又进一层时,那道目光中难以掩饰的欣慰,如同春日暖阳,悄然洒在她心头。这一切,她皆默然受之,依旧每日拭剑、悟道、观云起云灭,如孤峰峙立,内心却比以往更为澄明,剑招也愈发圆融通透。

    直到某个万籁俱寂的雪夜,司马南正凝神推演功法,忽闻院外积雪被踏碎的轻响。龙湛推门而入,墨色长袍上沾满细碎雪晶,在洁白的月光下闪烁着微凉的光泽。他身形挺拔如松,眉宇间却似凝着远山的寒雾,携来一缕清冽梅香。那香气不似寻常梅花的甜腻,反而带着冰雪初融的冷冽与纯净,悄然漫过暖炉残存的炭气,瞬间驱散了阁内所有的寒意。

    他将一枚由极寒冰魄凝成的灵珠轻放于她案前,那灵珠通体莹白,内部仿佛有冰川流动、星辉凝结,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寒气,映得他指尖如玉、眸似深潭。他却只淡淡说了一句:“顺路带的。”声音低沉如雪落深谷,未等她回应,便已倏然转身,身影没入门外漫天风雪之中。衣袂翻飞间恍如梦境一瞥,唯有那缕梅香萦绕空中,久久不散。

    司马南握起那枚灵珠,指尖触碰到冰凉的表面,一股精纯无比的天地寒气霎时涌入掌心,如涓涓细流般渗透四肢百骸,与她体内灼热流转的剑骨真火悄然交汇。初时如冰泉注沸鼎,激起细微震颤;继而却似阴阳相推,彼此淬炼融合,如日月同辉、循环不息,竟隐隐生出一种水火既济、龙虎交会的和谐之感。她垂目微微一笑,眼波流转间如映寒潭星影,心底澄明如镜:这小子,倒是个好人。

    平日里他们鲜少见面,而他每一次的归来与停留,每一次看似随意的赠予和沉默的守护,似乎都藏着比言语更沉静、也更执著的心意。或许是她深夜练剑时,他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廊下,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微蹙的眉宇间,而他只是静静守在一旁,目光如深潭般平静,仿佛能包容世间所有风雨;或许是她内力耗损、气息不稳之际,他无声无息地递来一块温润的灵石,那灵石散发着淡淡的青光,能助她凝神复元,他却只是淡淡道一句“小心”,便转身离去,从不多言一句温存,也不留半分痕迹。

    他们之间无需言明。有时仅一个眼神交汇,便似有电流穿透云雾缭绕的山谷;有时只是一个细微动作——他抬手拂去她肩头的落花,她将他所赠灵珠嵌于剑穗悬于剑侧——便已洞悉彼此未尽的心意。这份情谊不同于男女之情,却又远胜于男女之情。这份默契,如同他们之间的契约从未解除,又似这雪夜里的灵珠与真火,虽属性迥异,却能在彼此的气息中找到最可靠的呼应。灵珠的清冷与真火的炽热,在这无声的守护与交织中,竟生出一种奇妙的平衡与温暖,仿佛冰川怀抱着地火,长风映照着明月,一切都恰到好处地对立,又恰到好处地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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