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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盖殿内,老朱刚刚处理完几件紧急军务,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云明小心翼翼地呈上张飙的条陈。
    “皇爷,张飙的条陈……送来了。”
    老朱‘嗯’了一声,脸上看不出喜怒,但接过条陈的手却微微用力。
    他倒要看看,这疯子关了三天,能放出什么屁来。
    他拆开封口,展开奏疏。
    一个醒目的标题,赫然出现在眼前,名曰:
    《为陈明反贪局建制、权责及审计方略事》
    开篇先是一段冠冕堂皇的套话,阐述反贪之于国本的重要性,紧接着,笔锋直指核心:
    “臣以为,反贪局当为天子耳目,独立于朝廷各部之外,直属御前……”
    这是先把架子搭起来,争取最高权限。
    “其权责首要,在于审计。”
    “审计之要,首在藩王、勋贵、百官之财赋用度、田亩产业,凡有不合规制、隐匿亏空、贪墨受贿之嫌者,皆在审计之列……”
    这是直接把审计藩王摆在第一位,毫不避讳。
    “审计之法,可分明暗。”
    “明者,调阅存档,核对账目,问询相关;暗者,遣员密访,收集民情,探查实证。二者结合,方可洞见幽微……”
    这是为老兵们的行动提供理论依据。
    “反贪局人员,当选耿介忠贞、通晓算学、不畏权贵者充任,并施以厚禄,使其无后顾之忧,专心任事……”
    这是高薪养廉,再次强调。
    “至于运作章程,臣试拟如下……”
    接下来,张飙罗列了一些相对具体但依旧留有巨大操作空间的条款,比如独立调查权、临时控制权、信息保密制度等。
    开篇还算正常,甚至可以说写得颇有见地,关于反贪局独立性的论述,关于审计方法的明暗结合,都戳中了他的一些心思。
    老朱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
    【看来这疯子,偶尔也能说点人话……】
    然而,再往下看,老朱的脸色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黄转红,由红转青。
    只见条陈中赫然写道:
    “为确保反贪公正,不受经费掣肘,臣恳请皇上,准反贪局建立独立账目,其经费来源,可由三部分构成!”
    “一,户部定额拨付!”
    “二,查没赃款按比例留存!”
    “三,开设‘反贪书局’,出版《贪官现形记》、《算死草秘籍》等畅销读物,以文养廉……”
    【拿咱的钱办公,查没了赃款要留存?!这不是中饱私囊?!】
    【以文养廉?!还他妈要出书?!】
    老朱差点把奏疏摔在地上。
    然而,这还没完。
    “反贪局权责,不应仅限于百官藩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故,皇室用度,内廷开支,亦应在审计监督之列,以为天下表率。”
    “臣建议,反贪局首个皇家审计项目,可从……审核内帑近十年收支明细开始……”
    轰!
    老朱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
    【又是审计内帑?!】
    【张飙!你个狗东西!贼心不死!果然还在打咱内帑的主意!】
    他仿佛又看到张飙指着鼻子骂他‘守财奴’的场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这疯子绕了这么大圈子,搞出这么多事,最终目标果然还是他的钱袋子!
    老朱气得手都在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
    他强忍着把条陈撕碎的冲动,继续往下翻。
    后面还有什么‘反贪局官员需定期进行抗诱惑训练’比如从内帑调拨金银,堆积如山,给属下观看,比如‘设立廉政彩票筹集资金’.等等一系列光怪陆离、匪夷所思的建议。
    整份条陈,前面三分之一像是个能干臣子的手笔,中间三分之一开始跑偏,最后三分之一彻底放飞自我,变成了张飙个人臆想的狂欢。
    “混账东西!孽障!!”
    老朱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一把将条陈摔在御案上:
    “他就没一刻安生!变着法地来气咱!一口一个审计内帑?他怎么不直接来抢?!”
    云明吓得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老朱胸膛剧烈起伏,在殿内来回踱步,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过了好半晌,他才强行压下宰了张飙的冲动,咬牙切齿地对云明道:
    “传咱的旨意!张飙所呈条陈,……留中不发!”
    “啊?”
    云明一愣。
    只是留中不发?这可不像皇爷的风格啊?
    按照往常,就算不把张飙下诏狱,也得给他点颜色看看,甚至将他禁足才对。
    老朱看着云明疑惑的表情,冷哼一声,眼中闪烁着被多次戏弄后形成的、带着一丝憋屈的‘智慧’光芒:
    “这疯子,就是想激怒咱!想让咱搭理他!咱偏不!”
    “他不是能闹吗?不是会作妖吗?咱就当他是个屁,放了!”
    “你告诉宋忠,给咱死死盯住他!”
    “只要他不冲击宫门,不公然谋逆,不煽动百姓、同僚作乱!他爱怎么写他的‘奇文’就怎么写!咱一概不理!”
    “他想审计咱的内帑?让他做梦去吧!咱倒要看看,没人搭理他,他这出独角戏还能唱多久!”
    老朱算是看明白了,跟张飙这号人较真,你就输了。
    你越生气,他越来劲。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晾起来,让他自己折腾去,看他能溅起多大水花。
    “还有!”
    老朱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狠辣:
    “告诉宋忠,给咱查他!咱就不信,这疯子背后,就真的干干净净!”
    “他居然说自己有两千万两?!咱不信!必须给咱查出来!哪怕把他的住所,翻个底朝天!”
    “还什么会所嫩模,逍遥快活!?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奴婢遵旨!”
    云明连忙躬身退下,去传达这道充满了无奈和愤懑的旨意。
    老朱独自坐在龙椅上,看着被扔在角落里的那份奇葩条陈,心里堵得厉害。
    明明是他占据绝对优势,明明可以轻易捏死那只‘蝼蚁’,可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感觉这么憋屈呢?
    这种明明恨得牙痒痒,却不得不暂时忍着,甚至要假装看不见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张飙……咱跟你没完!”
    老朱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充满了无尽的怨念。
    不多时,宋忠就带着老朱的回复,来到了张飙的官宿。
    而张飙一看到他,就朝他热情的打招呼。
    “宋佥事!快来快来!”
    张飙拿着一件刚让王麻子送来的、背后印着个巨大‘廉’字的古怪马甲:
    “看看咱们反贪局的‘廉政战袍’!”
    “穿上它,贪官见了望风而逃,百姓见了拍手称快!我打算给全局上下每人发三件,轮着穿!”
    “经费就从你的工资里面扣!”
    宋忠看着那身辣眼睛的‘廉政战袍’,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旋即无视了张飙扣工资的说词,转移话题道:
    “张大人,皇上将您上交的条陈留中不发了。”
    听到这话,正穿着‘廉政战袍’、对着镜子摆造型的张飙,动作顿了一下。
    随即,他非但没有失望,反而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两排白牙,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挑了挑眉。
    “哦?又跟之前一样,选择无视我?”
    张飙摸着下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老朱啊老朱,你怎么就不吃一堑长一智呢?”
    “你不理我,我就没办法让你‘被理’我了吗?”
    说完这话,他猛地转身,‘廉政战袍’被甩出了一个拉风的弧形。
    只见他看向窗外阴沉沉的天空,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也愈发危险。
    “好戏,才刚刚开始呢。别急,让子弹飞一会儿……”
    宋忠闻言,眼皮一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接下来的几天,京城出现了一道奇特的风景线。
    每天清晨,张飙都穿着他那身辣眼睛的‘廉政战袍’,准时出现在承天门外。
    在离宫门不远不近、既能被守卫看清,又不会立刻被驱赶的地方,摆开了一个说书摊。
    没错,就是说书摊!
    一张从王麻子那里借来的小茶几,一把破扇子,以及一块拿来当惊堂木的砖头。
    张飙往那一坐,清了清嗓子,就开始‘说书’。
    说的不是什么才子佳人、江湖侠义,而是《大明反贪局风云》系列评书。
    “话说那洪武爷,圣明烛照,洞悉贪腐蠹国,特设‘大明反贪局’,委任那不畏权贵、铁面无私的张局座为首,专查天下不法!”
    张飙一拍砖头,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引得不少等待入朝的官员和路过的百姓驻足围观。
    “这反贪局的第一把火,您猜怎么着?直指那尾大不掉的藩王!”
    他故意压低声音,营造神秘氛围:
    “那张局座手持圣旨,闯入某王府,要查其田亩账册!”
    “那王府长史,趾高气扬,拒不配合!诸位猜,张局座如何应对?”
    围观的人群,尤其是那些底层小官和百姓,听得眼睛发亮。
    这可是他们从未听过的‘官场秘闻’。
    “只见张局座不慌不忙,掏出一物!”
    张飙做出掏东西的动作:“此物非刀非剑,乃是一本《大诰》!”
    “他厉声喝道:‘尔等眼中可还有王法?!皇上有旨,反贪局独立办案,凡阻挠者,与贪腐同罪!’。”
    “端的是正气凛然,那长史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屁滚尿流!”
    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张局座’如何智斗王府属官,如何从账本中发现猫腻,如何追查隐匿田产.
    故事编得跌宕起伏,人物刻画得活灵活现,把‘张局座’塑造成了一个孤胆英雄般的青天大老爷。
    当然,故事里少不了‘匿名举报箱’的神奇作用,总在关键时刻收到关键线索。
    “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在张局座的明察秋毫下,那藩王的不法行径终将大白于天下!”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张飙一拍砖头,结束今天的故事,留下无限遐想。
    围观人群议论纷纷,意犹未尽。
    “这张局座,真是个敢作敢当的好官啊!”
    “要是真能查办几个贪官王爷就好了!”
    “那举报箱,真有那么神?”
    负责监视的宋忠和锦衣卫们,脸都绿了。
    这张飙,不冲击宫门,不骂皇帝,改成‘文艺创作’了。
    这比直接作妖还难处理。
    他说的内容真假掺半,夹带私货,煽动性极强,可你又不能因为他‘说书’就把他抓起来。
    宋忠几次想上前制止,张飙就一脸无辜:
    “宋佥事,我这是在宣传皇上设立反贪局的英明决策,普及《大诰》,教化百姓,何错之有?”
    “难道皇上设立反贪局,是见不得光的吗?”
    宋忠被噎得哑口无言,只能黑着脸,加派人手记录张飙说的每一个字,然后火速报给宫里的老朱。
    另一边,华盖殿。
    老朱在处理完今日的奏疏,准备上朝的时候,又想起了蒋瓛调查的事,于是冷不防的询问身旁的云明:
    “蒋瓛回来了吗?”
    “回皇爷,蒋指挥使正在殿外候着!”云明躬身答道。
    老朱蹙了蹙眉,平静道:“让他进来!”
    “是!”
    云明应了一声。
    很快,蒋瓛就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行礼道:“臣,蒋瓛,参见皇上。
    “说吧,查到了什么!”
    老朱没有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蒋瓛感受到皇帝语气中的急迫,不敢怠慢,连忙将自己查到的线索,详详细细地禀报出来:
    “回皇上,臣查到当年太子殿下决定出巡前,曾在东宫与吕妃娘娘有过一次谈话。”
    “据一名曾伺候过太子殿下,后来被调到仁智殿当差的老太监回忆.”
    “似乎是吕妃娘娘见太子殿下因《空印案》与皇上争执后心情郁结,便温言劝慰并建议太子殿下不妨奏请皇上,出京巡游,散散心。”
    “什么?!是吕氏建议标儿出巡的?!”
    老朱猛地从龙椅上站起,眼中瞬间爆射出骇人的厉芒,胸膛剧烈起伏,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再也抑制不住地破口大骂:
    “毒妇!这个毒妇!果然是她!是她撺掇标儿离京的!”
    狂暴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吕氏那张温婉面容下隐藏的蛇蝎心肠,就是她,间接导致了雄英的死亡,甚至可能……
    然而,就在这雷霆震怒即将彻底爆发之际,老朱那被无数政治风雨磨砺出的、近乎本能的理智,硬生生拽住了一丝清明。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声音因极致的克制而变得嘶哑:
    “不对……就算是吕氏建议标儿出巡的,可她有什么动机害死咱的大孙?害死咱的妹子?!”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他可以将吕氏,甚至吕氏全族碎尸万段,但他得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毕竟吕氏那时候是朱标的侧妃,朱雄英是嫡长孙,地位尊崇,但说到底,与她并无直接的血脉冲突。
    因为当时的朱允炆,尚未显露出被立为继承人的迹象。
    她根本没理由冒天下之大不韪,去犯这等诛九族的大罪。
    “回回皇上!”
    蒋瓛感受到皇帝那如同实质的压迫感,头垂得更低,声音也带着颤抖:
    “臣仔细查问了,那老太监说,当时吕妃娘娘劝慰太子,言语恳切,完全是出于对太子殿下的关心。”
    “而且……而且听闻太子决定出巡后,吕妃娘娘原本是打算随行的,说是要亲自照料殿下和皇长孙……”
    “原本打算随行?”
    老朱捕捉到这个细节,眼神锐利如刀。
    “是的。但后来,据说是太子殿下体恤吕妃娘娘……言其‘月事身子弱,不便旅途劳顿’,便让她留在了宫中。”
    蒋瓛小心翼翼地补充道:“一切……一切看起来,并无任何异常之处。”
    “另外,臣也核查了当年的东宫记档和太医记录,确实有吕妃娘娘那段时间身体不适的记载。”
    【月事身子弱?体恤?】
    老朱的眉头死死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番说辞,听起来合情合理,甚至彰显了太子朱标的仁厚和吕氏的‘贤惠’。
    若是放在平时,他或许也就信了。
    但此刻,在他那被张飙彻底引爆的、如同深渊般的疑心病作用下,这‘合情合理’背后,却处处透着令他不安的‘巧合’!
    【为什么偏偏是吕氏建议出巡?】
    【为什么她‘恰好’那时身体不适?】
    【为什么太子‘恰好’体恤她不让她去?】
    【为什么出去的标儿没事,而跟标儿出巡的雄英和后来去照顾雄英的妹子,却都……】
    这一连串的巧合,像一根根冰冷的针,刺得老朱坐立难安。
    他绝不相信吕氏是完全无辜的!
    【可是……动机呢?】
    老朱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个温文尔雅、酷似其父的皇孙。
    【如果……如果雄英不死,皇太孙之位毫无悬念。】
    【如果雄英和妹子都死了,标儿又因悲痛和‘隐疾’早逝……那么,最大的受益者是谁?】
    【是允炆!是吕氏的亲生儿子!】
    一个可怕的、基于最大受益者原则的推论,如同毒蛇般缠上了老朱的心脏。
    【难道吕氏是为了给自己的儿子铺路,才……】
    这个念头让他通体冰寒!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吕氏的心机和狠毒,简直超乎了他的想象!
    这是何等漫长的布局,何等的隐忍!?
    【可是……证据呢?】
    蒋瓛查到的,只是她建议出巡,以及她因‘正当理由’未能成行。
    仅凭这些,根本无法定罪,甚至无法公开质疑。
    老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和痛苦之中。
    他一方面坚信自己的直觉,吕氏绝对脱不了干系。
    另一方面,又缺乏直接的证据。
    【更重要的是,允炆怎么办?】
    【允炆他知道自己母亲可能做下的这些事吗?】
    【如果他知道,那他就是帮凶,其心可诛!】
    【如果他不知道……就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可怜的孩子。咱还要立他为皇太孙吗?】
    【立一个……可能有着如此恶毒生母的皇太孙?】
    老朱只觉得头痛欲裂。
    【如果不立允炆,立谁?】
    【允熥?他背后是淮西勋贵!立他,岂不是助长那些骄兵悍将的气焰?那文官集团与勋贵集团的平衡,该怎么保持?】
    【而且,允熥对他的那些王叔们心怀怨恨,若他上位,只怕藩王与朝廷立刻就会爆发冲突,江山动荡!】
    【若立藩王,先不说老二、老三的德行,能不能继承大统,就说现状,他们都被咱废了,那剩下的.】
    【老四……燕王朱棣?】
    这个名字一跳出来,老朱的心猛地一沉。
    【对啊!现在就剩老四了……】
    【雄英死了,妹子死了,标儿死了,现在连允炆也可能因为其母而失去资格……】
    【这一连串下来,最后剩下的,有能力、有威望、有实力的,不就是老四了吗?!】
    【难道……这一切的背后,真正的黑手是老四?!】
    【是他在暗中推动,除掉了所有挡在他前面的障碍?!】
    【吕氏……会不会是他安排的棋子?!】
    这个突如其来的、更加惊悚的猜想,让老朱瞬间汗毛倒竖。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老四常年镇守北平,手握重兵,骁勇善战,在诸王中威望最高,也最有能力。】
    【以老四的雄心,难道就真的甘心永远做一个藩王?】
    【如果这一切都是老四的谋划,那他的心机、他的狠辣、他的耐心……简直可怕到了极点!】
    老朱瘫坐在龙椅上,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发现,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黑暗的漩涡之中。
    放眼望去,儿子、孙子、妃嫔……每一个人都似乎笼罩在迷雾里,每一个人都可能是潜在的敌人。
    信任,在这一刻变得如此奢侈和可笑。
    他该怎么办?
    继续查下去?
    万一真的查到老四头上……难道要他再亲手杀掉一个能征善战、可以镇守国门的儿子吗?
    不查?
    难道就让害死标儿、还有雄英和妹子的真凶逍遥法外?让一个可能是幕后黑手的儿子,或者有一个恶毒生母的人,继承咱的大明江山?
    老朱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陷掌心,剧烈的内心冲突让他脸上的肌肉都在微微抽搐。
    蒋瓛跪在下方,大气都不敢喘,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龙椅上那位至尊身上散发出的、如同实质般的痛苦、挣扎和凛冽的杀意。
    华盖殿内,时间仿佛凝固,只剩下老朱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过了许久,老朱才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缓缓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冰冷。
    他看向下方等待的蒋瓛,以及旁边的云明,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
    “你们……先退下吧。咱……咱有些乏了。”
    “臣等,告退。”
    蒋瓛和云明如蒙大赦,连忙躬身退出大殿,脚步匆匆,仿佛逃离龙潭虎穴。
    空荡荡的华盖殿内,老朱独自一人,望着殿顶那华丽的藻井,眼神空洞。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衰老雄狮,明明感觉到了四周潜伏的危机,却找不到撕咬的目标,只能无能狂怒,在猜忌和痛苦的泥沼中,越陷越深。
    “张飙……咱恨死你了……”
    一声带着无尽怨恨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真相的恐惧的低语,在寂静的大殿中幽幽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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