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孤注一掷（上）

    程子晖看向何嘉余下颌紧绷的线条，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一丝不安：“……少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何嘉余垂眸看他，迅速将眼底翻涌的情绪压下，抬手轻轻抚过程子晖的头发，语气刻意放缓，甚至挤出一丝安抚的笑意：“没事。工作上的一个小问题，Alfred能处理。睡吧，快到家了。”

    程子晖本就困倦，对何嘉余又是全然的信任，闻言便放下心来，蹭了蹭他的肩膀，嘟囔着“别太累……”，很快沉沉睡去。

    何嘉余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颜，眼神复杂。

    车子平稳地驶入庄园宁静的车道，最终在主宅门前停稳。轻微的颠簸让程子晖从浅眠中醒来，他揉了揉眼睛，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嗯？到了？”

    “到了。”何嘉余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沉稳，他先下了车，然后很自然地朝程子晖伸出手。

    程子晖伸了个懒腰，脸上还带着午后阳光留下的惬意红晕：“今天真的好开心。”

    “嗯。” 何嘉余应着，牵着他的手，两人并肩沿着碎石小路走向大门，他们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任谁看去，都是一对刚刚享受完完美约会的伴侣。

    “好像有点玩累了……”

    “那就早点休息，洗个澡再睡吧。”

    程子晖点点头，眷恋地蹭了蹭他的手掌：“你呢，还不睡吗？刚才电话是不是还有事情要处理？”

    何嘉余面色如常，语气轻松：“一点收尾的事情，很快就好。你先睡，我处理完就来。”

    “好，别太晚。” 程子晖叮嘱了一句，然后凑过去在何嘉余脸颊上亲了一下。

    何嘉余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浴室门后，听着里面传来隐约的水声，脸上强撑的平静才慢慢褪去，眼底翻涌起焦灼和凝重。他快步走进书房，关上门，立刻拿出手机。

    水声停止，又过了许久，卧室的门被推开。程子晖穿着睡衣，头发半干，带着一身湿润的水汽和沐浴露的清香走出来，看到何嘉余正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对着笔记本电脑，眉头微蹙，似乎真的在处理公务。

    “还没好吗？” 程子晖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脖子，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何嘉余合上电脑，侧过脸亲了亲他的鬓角：“快了。你先睡，我马上就来。”

    “好吧……” 程子晖确实困得厉害，他打了个哈欠，乖乖爬上床，几乎头一沾枕头，意识就变得模糊起来。

    何嘉余坐在床边，耐心地等着，直到程子晖的呼吸变得悠长而均匀，陷入沉沉的睡眠，他才悄无声息地起身，然后像最谨慎的猎豹一样，无声地退出了卧室，轻轻带上了门。

    门锁合上的轻微“咔哒”声，隔绝了两个世界。

    何嘉余脸上的温柔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决绝和急迫。他大步流星地走向书房，一边走一边拨号，声音压得极低却不容置疑：“Alfred,Send me the SpeCifiC COOrdinateS and StrUCtUral layOUt Of that dereliCt Safe hOUSe in DOCklandS. Prepare an Unremarkable Car, I'm gOing there immediately. DO nOt alert anyOne, eSpeCially Mr. Cheng.” （阿尔弗雷德，把码头区那个废弃安全屋的具体坐标和结构图发给我。准备一辆不起眼的车，我要立刻过去。不要惊动任何人，尤其是程先生。）

    电话那头似乎有劝阻之意，但何嘉余厉声打断：“DO aS I Say!” （按我说的做！）

    不等对方回应，他便挂了电话。

    几分钟后，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如同幽灵般滑出庄园，一头扎进伦敦沉沉的夜色之中，朝着危机四伏的码头区疾驰而去。

    何嘉余的内心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冷静。

    李岚被困，何梓寒却消失无踪？这绝不符合她的行事风格。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让何嘉余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不安。他必须立刻找到李岚，他是目前唯一的线索，甚至可能本身也处于极度危险之中。

    码头区废弃的仓库和厂房在夜色中如同巨大的、沉默的怪兽阴影。这里的道路复杂如同迷宫，许多小路并未被导航准确收录。Alfred提供的坐标也因为建筑物的密集和信号干扰而时有偏差。

    “该死！” 何嘉余低骂一声，猛地打方向盘，调转车头。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开进死胡同或者找错地方了。废弃的集装箱堆叠如山，遮挡着视线，破损的路灯投下昏黄摇曳的光线，让一切显得更加诡异和不真实。

    每多浪费一分钟，他的焦虑就增加一分。他不敢想象如果去晚了会发生什么。李岚为什么会被困？何梓寒到底在哪里？种种不祥的猜测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甚至有一瞬间后悔没有告诉程子晖，如果……如果他真的出事，子晖会不会永远怪他的不告而别？这个念头让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心沁出冷汗。

    但他没有退路。涉及到何梓寒，他无法假手他人，也无法安心等待。

    终于，在经过又一次错误的转弯后，他看到了那栋与结构图匹配的低矮建筑，孤零零地矗立在一片荒废的空地边缘，窗户大多破损，墙皮剥落。

    然而，就在他踩下油门加速靠近时，一点不正常的橘红色光芒猛地刺入他的视线——从那栋建筑一扇破窗里透出的，不是灯光，是跳动的火光！

    何嘉余的心猛地一沉，几乎跳出胸腔。

    他一个急刹车停在路边，推开车门冲了下去。空气中已经隐约可以闻到一股刺鼻的烟味！火势似乎刚开始不久，但已经从内部燃烧起来！

    他大脑瞬间被恐惧和急迫感填满，一边飞速冲向建筑，一边用手机紧急报警，语速极快地向接线员说明了地点和火情。

    挂断电话，他望着那栋开始被火舌舔舐的建筑，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报警是为了保险，但他不能等！李岚可能还在里面！

    “李岚！！” 何嘉余不顾一切地冲到紧闭的铁门前，用力拍打，朝着里面大喊：“李岚！！你在不在里面？！回答我！”

    门是锁死的，异常坚固。何嘉余用力踹了几脚，纹丝不动。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一个极其微弱、几乎被火焰噼啪声掩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里面传了出来，带着痛苦的咳嗽声：

    “咳……咳咳……何……何嘉余？……我……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