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如何开口

    何嘉余的情况没有大碍，当天就转入了普通病房。

    医院走廊惨白的灯光下，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邵明月已经闻惯了，此时他靠在了病房外的长椅上，等待护士的消息。

    远处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他抬眼看见一位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快步走来。

    那个男人面容清瘦，线条硬朗，眉眼间透着商人特有的精明与练达，他微微扬起的下巴，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一眼看去，妥妥就是个久经商场的老板模样。

    邵明月看得入迷，心想何嘉余如果没有上学而是继承家业的话也该是这副模样吧。

    靠近以后，邵明月才知道那男人是朝自己走来的。

    男人笑着，向他伸出手：“你好，我叫李岚。是何嘉余的长期商业合作伙伴。” 他推了推方框眼镜，“我在网上听有此闻，就特意过来看看情况。”

    邵明月缓缓站起身，没想太多，伸手与对方相握：“您好，我是邵明月。” 他注意到李岚的西装袖口沾着些许咖啡渍，显然是知道消息以后匆忙赶来的。

    “很遗憾……” 邵明月的声音低沉下来，“何嘉璟已经确认死亡了。少爷现在还没醒，医生说可能是受了太大刺激。”

    李岚的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他摘下眼镜，用西装内袋的手帕擦了擦镜片。这个动作让他整个人突然显得疲惫不堪，事情太突然，看来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李岚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沉了沉，语气放得缓和些：“节哀。这种事谁也料不到，你别太熬着自己。” 他瞥了眼紧闭的门，又看向邵明月眼下的青黑，“你看起来很疲惫了，先回去睡几个小时吧，这里有我守着。有任何情况，我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

    邵明月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不用了，我得等我兄弟醒来。大老远来一趟，麻烦您了。”

    李岚微微叹了口气，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我跟你们年龄相仿，不用称呼‘您’，听着怪生分的。”

    邵明月勉强扯了扯嘴角，没再说话。

    李岚沉默片刻，目光落在走廊尽头的窗外，声音低沉：“何嘉璟那孩子……我有印象，挺乖的，真是太可惜了。” 说着，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如果他醒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联系我。何嘉璟的后事……我也可以帮忙处理。”

    “谢谢你，我知道了。” 邵明月接过名片，声音很轻，“真是麻烦了。”

    李岚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病房门，转身离开。他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渐渐远去。

    没过多久，病房门被推开，护士走出来：“病人生命体征平稳，情况比预期要好，应该很快就能醒了。”

    邵明月猛地站起身，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护士点点头：“可以，但别待太久，病人需要休息。”

    邵明月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只见何嘉余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眉头微蹙，似乎即使在昏迷中也无法摆脱痛苦。

    邵明月站在床边……他该怎么开口？该怎么告诉他妹妹已经去世了？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何嘉余的眼睫突然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明月。” 何嘉余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邵明月浑身一震，下意识上前一步：“你醒了？”

    何嘉余的目光有些涣散，但很快就聚焦在邵明月脸上。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其实他早就醒了，他只是不敢面对现实。而现在，他选择面对，只因为听出了邵明月的脚步声。

    何嘉余的目光静静落在病房的天花板上，他始终没有问出那个问题，仿佛只要不问，残酷的现实就还能再推迟一刻到来。

    或者可以说，他心里还是有希望的。

    邵明月看着好友这副模样，心口像压了块石头。他犹豫片刻，轻声转移话题：“你的合作伙伴李岚先生来找过你，刚走不久。”

    何嘉余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声音很淡：“不用麻烦他了……有你们在就行。”

    邵明月注意到何嘉余的右手一直在微微发抖，他不动声色地倒了杯温水递过去。“医生说，你需要好好休息。”

    何嘉余接过水杯，突然抬起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子晖呢？”

    邵明月一怔。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被忽略的记忆——在这场惊心动魄的救援中，程子晖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你先好好休息，我试着联系一下他。” 邵明月起身时顺手将何嘉余的手机放在枕边，屏幕虽然进了水但还能使用，“我出去一趟，手机给你放这儿了。”

    何嘉余轻轻“嗯”了一声。

    病房外，邵明月连续拨了三次程子晖的电话，每一次都是冰冷的机械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别看他表面镇定，实则内心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如今在这紧要关头联系不上人，怕只会让何嘉余本就脆弱的情绪雪上加霜。

    他想着，何嘉余刚醒来，还没勇气面对妹妹的事，要是再得知程子晖失联，那得多绝望。自己该怎么跟他说？说程子晖电话打不通，下落不明？这无疑是在他伤口上又撒把盐。

    邵明月咬咬牙，想着现在何嘉余的身体状况，还是决定先瞒着……

    病房内，何嘉余摸到手机划开了锁屏，微信通知栏空空如也。

    不过，他发觉短信界面有红点，点开一看，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赫然映入眼帘：

    【明天下午三点 齐河街14号路 见】

    何嘉余盯着那条短信，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意识到这大概率是那些伤害妹妹的人发来的。

    那条街就在顺心桥附近，此时他们所在的医院也是离那里最近的，何嘉余清楚自己是完全有时间赶去的。

    愤怒像一头咆哮的野兽，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理智被怒火焚烧殆尽，哪怕自己此刻身体虚弱得像风中残烛，哪怕明知道这可能是个陷阱，可报仇的念头死死缠住他的思绪，让他根本没法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