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顺心桥（中）

    在被“硬控”的时间里，几名穿着专业救生服的身影已悄然到位，他们动作迅速地铺开救生设备，潜水服的拉链声、充气泵的嗡鸣在嘈杂中若隐若现。

    何嘉余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死死盯着妹妹，声音沙哑而颤抖：“璟儿……你听我说，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何嘉璟的眼泪无声滑落，她轻轻摇头：“他……他说，只要我听话，就不会伤害你……那如果我不在了……我不想再看见他这样对你了……”

    那个混蛋……何嘉余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眼中燃起怒火。

    但他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妹妹的情绪。

    “璟儿，小时候因为钱，我也被孤立过。” 何嘉余开口，声音低沉而温柔，“在没有你的那些日子里，我也很难熬。”

    “不少人背后说我坏话，不少人造谣生事，” 何嘉余苦笑了一下，“那时候我觉得，整个世界都是黑的。”

    风突然变得猛烈，何嘉璟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何嘉余的心跳几乎停止，但他强迫自己站在原地，只是将手伸向前方，仿佛这样就能隔空抓住妹妹。

    “然后……” 他的声音变得柔软，“在我对这个世界没有期望的时候，有个人闯进来了，把我从黑暗里拽了出来。”

    何嘉璟听着，肩膀轻轻抽动。

    何嘉余的眼睛也湿润了，但他微笑着：“那时候我才明白，世界不是黑色的，我只是没看见它彩色的一面。”

    何嘉璟的嘴唇颤抖着，不清楚无声地说了什么，可她停下了跳下去的动作，只是站在那里，泪水无声地流淌。

    “每个人都有一段痛苦的经历，” 何嘉余慢慢向前迈了一小步，声音坚定起来，“阴影的侵扰，不过是在印证你本就是光明。”

    “所以你不能被阴影吞噬，” 何嘉余又向前一步，现在他们之间只有一臂的距离，“你应该更加努力地让自己的光芒穿透黑暗。”

    一阵风吹过，何嘉璟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她抬手将头发别到耳后，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何嘉余的心跳加速。

    桥下的人群发出惊喜的低语，何嘉璟向桥内侧移动了一小步。她的眼泪还在流，但眼神已经不再空洞。

    “我带你去医院……” 何嘉余伸出手，掌心向上，“任何机会我都不会错过，一定会带你见证比曾经还要明亮的世界。”

    何嘉璟看着哥哥伸出的手，嘴唇颤抖得更厉害了。

    “世界并不喜欢欺负善良的人，” 何嘉余轻声说，“它只是容下了太多坏人。”

    一滴泪水落在何嘉余的手心里，温热得几乎灼伤他的皮肤，他心里一痛，收回了手。

    “但也会给予坏人相应的惩罚。” 何嘉余的声音变得坚定，“你要是离开了，只会让他们得逞。”

    何嘉璟突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的火花。

    “他们还在逍遥法外，你凭什么结束生命啊！” 何嘉余抓住这一变化，声音提高了一些，“你这样做会给别人带来什么，让信任你的人怎么想？”

    何嘉璟的眼泪突然止住了，她盯着哥哥的脸，似乎在重新认识他。

    “你刚才说，不希望有人背后说我坏话，” 何嘉余的声音又柔和下来，“我知道，你是在意我的。我知道，哪有妹妹不在意哥哥呢。”

    何嘉璟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低下头，长发再次遮住了脸。

    “那你忍心离开吗，” 何嘉余的声音几乎是在恳求了，“忍心抛下我一个人吗？”

    “我……” 何嘉璟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何嘉余再次伸出手，这次他的手很稳，没有一丝颤抖：“以前，他就是这样带我逃出黑暗的。”

    何嘉璟看着那只手，眼中的泪水再次涌出，但这次，她的嘴角微微上扬。

    “那么……” 何嘉余轻声说，“你愿意让我成为带你逃出黑暗的那个人吗？”

    何嘉璟被泪水打湿的小脸上绽放出一个脆弱的笑容。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哥哥的掌心，然后突然紧紧握住，仿佛抓住了生命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哥哥……” 她哽咽着，扑进何嘉余的怀里。

    邵明月和花酒站在桥下的人群中，目光紧紧追随着桥上相拥的兄妹。当何嘉璟终于伸出手，紧紧握住何嘉余的那一刻，邵明月眼眶微微发红，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狂跳的心脏。

    花酒的眼睛骤然一亮，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嘴角扬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笑。

    周围的人群仍在嘈杂地议论着，有人惊叹，有人欢呼，甚至还有人掏出手机拍照。但邵明月和花酒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们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桥上那对兄妹。

    而在桥下的水面上，万鹤迎穿着救生衣，静静地漂浮着。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邵明月和花酒身上，看到他们脸上惊喜的表情，终于也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这时，出现了不该期待的声音。

    桥上的风忽然变得凛冽，围观人群的嘈杂声中，刺耳的起哄声如刀般割裂了空气。

    “跳啊！怎么不跳了？不是挺有能耐吗？”

    “磨蹭什么呢？要跳赶紧跳！”

    “就是，浪费大家时间！”

    何嘉璟的手指刚刚触到哥哥的身体，那些恶毒的话语却像毒蛇般缠上她的手臂。她浑身一颤，突然松开了哥哥。

    何嘉余瞳孔骤然收缩，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些话，他愣在原地，连怀里的温度消散了都没反应过来。

    何嘉璟摇着头再次后退：“不……我不在了，你还有子晖哥哥……”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让何嘉余瞬间血色尽失。风又卷起她凌乱的发丝，露出颈侧尚未消退的淤青。

    “不，璟儿……”

    何嘉璟忽然绽开破碎的微笑，她仰起脸，泪水再次折射出细碎的光：“其实我不想死……我还没参加你和子晖哥哥的婚礼，还没看到你把公司管理得更好……哥哥，我好想看你幸福的样子……”

    她的指尖轻轻擦过何嘉余的衣领，像在触碰一个易碎的梦。

    “但现在……” 少女突然露出近乎天真的笑容，脚尖已经悬在桥沿外，“我该实现他们的愿望了。”

    在时间凝固的刹那，何嘉余看到妹妹最后的口型是“对不起”。

    她向后仰倒，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凄凉的弧线。

    “璟儿！！！！！”

    何嘉余的嘶吼声刺破风幕，几乎在何嘉璟身体后仰的瞬间，他便像一道离弦的箭，纵身跃出桥栏，朝着那道坠落的身影扑去。

    这一瞬间桥下的人群炸开了锅，有几个吓得脸色惨白，尖叫着转身挤出人群，连手机都顾不上捡；另一些却像是被点燃了更恶劣的兴致，笑声变得尖锐而刺耳，混杂着“这下有好戏看了”“果然跳了”的议论，不堪入耳的话语砸在人心上。

    两道身影在空中短暂交错，随即一同坠入汹涌的河水，溅起巨大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