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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抢亲(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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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清宴坐下,眼神睥睨,扫过座下臣子,“若当着太傅的面说不出来,倒也不必当着朕的面说了。”

    几人面面相觑。

    到底是徐图南好风度,笑了笑,“陛下,昭元公主似乎在内殿哭了起来,臣先进去瞧瞧。”

    谢清宴这才勉强允准。

    他走后,她冷眼瞧着盛梧几人,“说吧。”

    4

    忠勇侯叶远跪下,率先问道:“敢问陛下,准备何时遣徐图南回青州。”

    “太傅平定北境,有大功未赏,又是治世良臣,朕为何要遣他回青州?”

    “徐氏谋逆,徐图南不过是平定自家惹出的祸事,功过相抵,陛下已经免了他九族株连,极为恩宽,岂有仍居高位之理?”

    叶远字字珠玑,逼迫谢清宴。

    其实近来御史台已有不少折子弹劾徐图南,道他持身不正,纵容徐氏惹下此次北境大祸,要求女帝将他革职查办。

    只不过这些折子被谢清宴统统压下。

    她不看也不回复,逼得几人只能在今日当面询问。

    谢清宴冷冷睨了叶远一眼,“忠勇侯这是在质问朕?”

    她站在权力巅峰多年,说一不二惯了,叶远被她这一眼看得背脊发凉,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微臣不敢。但徐图南实在不宜留在陛下身旁。”

    他今日来当这个出头鸟也是迫不得已,叶阔平铁了心要留在后宫,叶家既已经卷了进来,那就没有放着泼天富贵不享的道理。

    但徐图南实在碍眼,有他待在陛下身边,陛下是既不肯宠幸旁人,也不肯将子嗣交由几位名正言顺的皇夫抚养。

    反倒让他一个外臣出入内宫,抚育公主,隐隐有默认徐图南才是公主生父的意思。

    今日能来这的,多多少少不都是因着自家子侄与后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肯叫果实被人白白占去吗?

    他偷偷看了一眼盛梧,示意他说话啊。

    盛梧与叶远差不多的想法,他甚至更加急切一些,盛良时是独子,又对陛下死心塌地,他不能不为自己儿子筹谋。

    只要徐图南在陛下身边一天,陛下就一天看不见自己儿子。

    因而他跪至叶远旁边,垂首道:“徐氏谋反,陛下诛杀徐宗明等二十余人,谁知徐图南是否对陛下怀恨在心,陛下将他留在身边,谁来确保陛下安危?”

    谢清宴冷笑,“朕的安危?昔年霍氏权倾朝野,是太傅带着五万辽东军扶持朕登上皇位。

    “朕在位七年,他悉心教导辅佐,宵衣旰食从无懈怠。

    “而后平河内镇北境,战功赫赫,是天启的有功之臣。你们是要逼着朕赐死他才甘心吗?”

    她气势强硬,已经打算硬保徐图南了。

    按照素日里,盛梧早该收手了,但父母之爱子,让他哪怕顶着惹怒帝王的风险,也要将话说完。

    “陛下的意思,莫不是有功之臣都能自恃功劳而不服礼法,不尊天子,哪怕谋逆也无不可了吗?”

    不待谢清宴答,他取下头冠,郑重地放于地上:“臣已老迈,或许不能为陛下尽忠了。”

    谢清宴怒极反笑,“盛卿,你在威胁朕?”

    “微臣不敢。”

    盛梧不卑不亢,“臣只愿提醒陛下一句,徐氏谋逆,若陛下一直将徐图南留在身边,会寒了忠臣良将之心,还望陛下三思。”

    谢清宴眼中寒光一闪,手已按在了斩神剑的剑鞘上。

    “好啦。”

    内殿传出低低的笑声。

    他玄衣端肃,唇角噙着淡淡的笑,“盛将军不必威胁陛下,我来之前已上书辞官,陛下准允了。”

    5

    盛梧几人被打发走了。

    殿内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徐图南走过去,从她手上将攥得死死的斩神剑硬夺过来,笑,“你还打算当庭斩了盛梧不成?”

    他在内殿瞧得清楚,只怕再晚一步,这剑尖就要抵上盛梧的脖颈了。

    “他威胁朕。”

    谢清宴的气尚未平息。

    “但你明知道,他说的有道理。”

    谢清宴避开他眼神不看,“我没答应你辞官。不作数的。”

    他唤她,“阿宴。”

    “徐图南,不要说一些我不想听的话。”

    她面上冷若冰霜。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一些事。”他说,“谢清宴,我想我可能高估了自己。”

    他手指想抚上她的脸颊,却又蜷缩回来。

    “人人都会有私心,我也有。平心而论,他们不希望我留在你身边,我更不想你和你后宫那些人有任何的来往与接触。其实每次,不管是盛良时还是萧扶风,还是叶阔平,还是任何一个人,他们靠近你,我都会嫉妒。

    “我恨不得明媒正娶,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唯一的妻。”

    谢清宴一怔。

    她没想到他竟会这样直白地将自己的幽微心思袒露在她面前。

    她握住徐图南的手,“可你该知道,我心里只有你。”

    徐图南仍望着她笑,这笑叫她心碎。

    他说,“我原也以为可以。”

    “我以为我是个大度的明事理的人,但其实我发现,我非常地小心眼。我明知道你同萧扶风并无男女情谊,我依然别扭,阴暗地揣度着你和他。我也是今日才知,我彻头彻尾是个伪装的君子,真正的小人。”

    “不是,我知道,是我没有做好,我让你感到不安了。”

    谢清宴试图疏解他心结。

    但徐图南笑着摇了摇头。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我知道,如果我处在你的位置上,我一定做不到你这样。所以,我在想,如果你爱的不是我,你是不是就不必这样辛苦。”

    谢清宴感到不安。

    之前徐图南不管怎样粉饰太平,她总能在他淡然的面孔下,寻到殷切的期待人看穿他挽留他的痕迹。

    但今天,她发现他前所未有地坦诚,他的平静并非习惯使然,而是寂灭后的绝望。

    他很疲惫,他想放弃。

    这让她感到烦躁与不安。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呢?”她质问于他,“你希望我遣散六宫,不管不顾,从此只有你一个吗?”

    他反问:“你做得到吗?”

    她语塞。

    她当然做不到。

    至少现在,她做不到。

    叶阔平关系着世家与贵族,盛良时牵连着蓟州,萧扶风背后是蜀中,她正要重用萧扶风,谁也不是她能够随意舍弃的。

    后宫与前朝息息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知道她做不到,他也知道她做不到,两人忽然都沉默了。

    大强此时在殿外禀报:“主子,老夫人醒了,找不见您,上了马车也一直哭闹。府里那边问,您打算何时启程?”

    谢清宴听懵了。

    “徐图南,你真要走?”

    事已至此,徐图南也不再瞒着,他答,“是。

    “我已递交辞呈于内阁,只是今日昭和公主满月,你大抵还没看见。”

    谢清宴的神情和语气完全变了,她眼里闪过一瞬间的不敢置信,她嘴唇微微地颤抖,徐图南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也是真的伤心了。

    越气,她反而越笑,她盯着他,“你竟然又要走。

    “为着外面那些人?徐图南,我还没说许你走,你凭什么走啊。”

    她快气笑了。

    她从袖中取出她一直赖着不还他的那枚私章,从他耳边砸过去。

    其实徐图南很少送她东西,这枚私章,是当年在云中时她硬抢过来的,他越重视,她越不肯还,带在身边这么些年,今日扔了出去,实在是气急了。

    “你到底是因为我做不到为你遣散后宫才走,还是为着你想走,才故意说这样的话来为难我!

    “要走是吧,好,你要走就走干净些,什么痕迹都别留下。”

    他如同平静无波的海面,不动声色地接纳了她濒临崩溃的怒气。

    他拣起那枚私章,收回袖中,私章摔坏了一角,他在袖里摩挲着,感到自己仿佛心也这样缺了一块。

    他走到她面前,缓缓蹲下,温热的指腹给她擦眼泪,“怎么老因为我哭呢。不值当。”

    “你管我值不值当,我乐意。”

    她拂开他的手,“他们不准我留你在身边又如何,我在意吗?”

    “你当然要在意。”他说,“自古没有哪个明君是不在意臣子的评价与言论的。何况,就算你不在意,我也在意。我实在是个小心眼的人。”

    她又急又气,“徐图南,非得急在这一时吗?北境刚刚安定下来,连青鸾尚未伏诛,还有新政,正是用人之际,你等等,你再等等我呢。”

    “阿宴。不值当。”

    他说。

    “为我,实在是不值当。谢清宴,你是很清醒的人,怎么会为儿女情长耽误朝政呢。”

    他甚至还笑得出来,“在我和江山之间抉择,的确很难,但我走了,你不就不必为难了。”

    她无言地看他,泪光朦胧。

    她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像堵着什么,说不出来。

    他手指一直在摩挲着她的脸颊,像是摩挲着一块上好的玉料,眷念不舍。

    “你放心。哪怕我回了青州,我也不会娶妻生子,我会替你好好守着北境。你有你的臣子,你的孩子,离了我也没甚干系的。”

    他的手慢慢地离开她脸颊,她抓住,“有干系,你明知道有的。”

    他温柔地看她,“但你我都知道,这并不致命。哪怕我死在北境,你依然会好好活着,因为谢清宴,你从不是一个会为情所困的人。”

    他坚决地将手抽出。

    “往后,你只当我死了吧。”

    “好。”她似是绝望了。

    她盯死了他背影,“我一定将你忘得干干净净。”

    他没答话,没回头,背脊笔直地踏出长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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