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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凤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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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青鸾冷笑一声,从手上慢条斯理地拂下一个戒指,哐当一声,戒指掉入牢房内。

    他转头向着不远处的狱卒微笑,“我戒指掉进去了,烦你替我开个门,我要进去找找。”

    狱卒略有犹豫,但连青鸾笑得亲和迷人,“小哥若不放心,可替我进去寻这戒指,我不进就是。”

    狱卒应了,沉重的铁门打开。

    他躬身去捡戒指的瞬间,连青鸾身后的侍卫连叶上前,迅速拽住地上铁链,往前一扯,凤折措不及防,左脚绊在地上,人摔得轰隆一声响。

    狱卒一惊,“郡主!您这是做什么!”

    自有旁的侍卫将狱卒隔开,“将牢房打扫了,您才好专心寻郡主的戒指。”

    连叶将凤折拖出牢内,连青鸾一把掐住他下巴,看他想挣脱却睁不开的狼狈模样,灰蒙蒙的眼睛被强光照射,泪水涟涟。

    连青鸾笑,手抚过他的眼睛,“我是真喜欢你这双眼睛,生在你脸上,可惜了,剜出来借我耍耍吧。等我玩腻了,再还你?”

    他咯咯地笑,像恶魔。

    “你敢!”

    凤折嘴里威胁,身体却禁不住地颤抖,在连青鸾眼里只像是小猫挥着爪子,根本不存在任何震慑力。

    他从连叶手里接过药粉,洒在凤折眼里,凤折痛到拼命挣扎,险些按他不住。

    “不怕啊,不怕,这是叫你的眼睛更明亮,剜下来才能保存得更久些。”

    连青鸾手里拿着刀子,从凤折眉骨处开始,刀尖抵着他眼眶,刺进肉里,鲜血沿着他脸颊流下来。

    “郡主,够了。”

    一声冷冷的呵斥传来。

    连青鸾正玩到兴头上,原是不想收的,但温流眼神冷冽,握住他的手腕,遏制了他,“郡主,再不收手,陛下要生气了。”

    连青鸾不得不放手,匕首哐啷一声掉地上,鲜血四溅。

    他笑了一声,拍拍凤折的脸颊,“你下回可别再落我手里。”

    3

    凤折眼睛受损严重,若不及时医治,只怕往后都要瞎了。

    温流正要来禀报,进明政殿却被杏缘拦下,“几位阁老正在里头。”

    木乐临认罪,南诏银矿一案便有了定论,谢清宴已然占据上风。

    哪怕内阁吵得天翻地覆,她也拿住了死理,“银矿必须由朝廷接管,否则,如启元五年矿难这般草芥人命之事,就永不会停止。”

    梁焕激烈反对,“木府盘踞南诏百年之久,经营之深绝非一朝一夕,陛下与其强拗其势,不如顺而治之,以木府为利刃,加重税收,充盈国库。”

    谢清宴明白梁焕的意思,木府虽草芥人命,但每年木乐临上缴朝廷的银税绝不是一笔小数目。

    若谢清宴要将银矿收归朝廷,不免要重设地方官员,行事自会顾忌许多,远比由木府治理南诏的成本要高,南诏银矿便不知何年才能再如现在这般成为国库支柱。

    但于谢清宴而言,有些银钱可以不择手段,有些则不能。

    民才是根本。

    谢清宴不屑再吵,只说,“朕意已决。”

    言毕,拂袖而去,“杏缘,拟旨。”

    自女帝登基以来,梁焕从未被这般当众拂过面子,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如今内阁首相是荆国公申功成,他已年过花甲,精力不济,入阁不过是女帝看在其资历上给的恩典,他平日大多时候也只是和稀泥,并不站队偏帮,只求能安稳地告老还乡。

    他拍了拍梁焕的肩膀,宽慰道:“陛下向来性子急,并非要故意拂了你的面。银矿国有,陛下自有考量,我们做臣下的,也只能执行罢了。”

    “申相此言差矣。”

    说话的是兵部尚书姜钦。

    他素来为人刚直耿介,虽是谢清宴提拔他入阁,但他并不因提拔之恩而屈膝,素日里向来是直言进谏。

    “臣为君鉴,陛下有所偏颇,做臣下的,怎能不秉忠直言,若百年后史书上留下你我顾惜一己之身而不尽臣子本分,岂有颜面以对先贤祖师?”

    “陛下一心要组建女军,这海一样的银子投进去,尚瞧不见成效,整日最着急的,除了我,不就是梁尚书了么。”

    “陛下如今长大了,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我们这些老臣……”

    梁焕自嘲似的笑了一声,“也确实是老了,不中用了,说的话,陛下也听不大进去了……”

    “梁相何必妄自菲薄,臣子进谏君主就已是尽了本分,陛下是否听,那就不是我等所能把握得了的。”

    崔与衍是崔家二房长子,年前才从清河郡调任京城,他五十来岁的年纪在内阁中资历尚浅,谢清宴的态度显然是要重用于他。

    他知道梁焕与谢清宴的渊源,不愿其心生芥蒂,抚慰道,“下朝后便不想这些事了,喝酒去?我请你。”

    梁焕笑起,“崔兄好意,自不该辞,那梁某就不客气了。”

    方才硝烟弥漫的气氛散去,几位阁老说说笑笑地走至一处。

    4

    与内阁吵完,南诏有了定论,谢清宴便一直坐于案前,处理早间堆积的政务。

    她素来雷厉风行,当日事当日毕。

    她一坐就是两个时辰,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温流只得见缝插针地将凤折的情况禀给谢清宴听了,谢清宴正在批折子,头也没抬,“那就先将他挪出来,吩咐太医去医治。”

    她虽然不在意凤折的生死,但凤折这个人,还是全须全尾地待在她身边的好。

    她不由得有些生气,“连青鸾人呢?”

    “福瑰郡主说凤阳王世子冒犯于她,一时冲动才动手,已跪在殿外请罪了。她问出了木家藏宝所在之处,已随着木乐临的证词一起呈过来了。”

    谢清宴心火微消。

    连青鸾此次问出木府财宝所在之处,悉数上缴朝廷,属实是立了大功的。

    谢清宴轻哼一声,“只会在这种时候装乖,若真知罪,当时就不会做了。让她回去,朕懒得见她。”

    连青鸾象征着北辰正统皇室,如今安分守己地待在京城,配合她清剿北辰残部,她倒也不愿落个苛待藩国的名声。

    连青鸾素日跋扈一些,只要不直接触及女帝颜面,她素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连青鸾在她面前一直是毕恭毕敬的。

    谢清宴一直处理政务到晚间,将最后一本折子批完,才松下一口气,起身出殿。

    殿门方才打开,她便瞧见连青鸾,仍旧跪着。

    见她出来,露出一个讨好似的笑。

    像是自己养的猫闯了祸,意识到了错处,蹭着主人祈求原谅。

    谢清宴懒得施舍眼神,径直地往前走,“朕不是让你回去,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陛下没说饶恕臣放纵无礼,臣岂敢离开。臣是去替陛下了结罪臣,他却羞辱于臣,就算是臣咽得下这口气,臣也无法替陛下咽下这口气。”

    谢清宴听他鬼扯,嘴角微扬。

    她唇瓣弧度向下,时常笑着也似带讽意,出现在她冷清的面庞上,恰合时宜。

    晚风习习,天色已晚,她没瞧见连青鸾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艳,连带着盛气凌人的眉目都温和了起来。

    “好了,朕不与你分辨。赶紧滚回去。”

    “陛下这样着急离开,是有什么人在等您吗?”连青鸾忽然似笑非笑,站在原地问她。

    谢清宴将那点吝啬的笑容也收回,狭长的丹凤眼朝他一瞥,分明在说着,不干你事。

    连青鸾低声告退。

    但他并未走远,仍旧站在原地,看着她的銮驾走远,逐渐暗淡的天光映在他脸庞,神情难辨。

    他在心里数着什么,一步,两步,三步,他看见有人拦下了女帝銮驾。

    夏日,上林苑的草木茂盛,无人在意的角落,连青鸾悄悄褪去身影。

    5

    “陛下,凤世子不肯用药,此刻发起烧来,糊涂得紧,嘴里一直念着,念着……”

    太监不敢说凤折所念名讳,含糊了过去。

    “太医说,若再是这般下去,只怕不好。”

    太监没有明说,但谢清宴已经心里有数,她对杏缘道:“让太傅先用晚膳,不用等朕了。”

    杏缘应是。

    凤折被暂时安置在晋安殿。

    谢清宴到时,殿内正是最混乱的时刻,几个侍卫将凤折团团围住,太医站在外围,无奈叹气,“人都烧成这样,还不吃药,再烧下去,就该烧傻了。”

    凤折头发凌乱,眼缚纱布,血迹渗透出来,他手里紧紧握着雪亮的锋刃,无助又虚张声势地对抗着越来越紧的包围圈。

    高高在上的凤,被折断羽翼,坠入泥沼之中,拼命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污沼臭泥漫过头顶。

    他朝虚空挥着刀刃,用尽全力,却被人轻易避开,人越是躲着他走,他越是要追上去,越是绝望,越是章法大乱。

    他想哭,眼睛却刺疼,痛到他几近神经麻木。

    他终于将最后一丝力气都耗尽,无助地跌坐到地上,张嘴喃喃地喊道,“阿厌……阿厌呢……”

    凤折烧得厉害,想不起往事,他眼里心里所有的,只有那一个俏盈盈的身影。

    他喃喃地问,“阿厌呢,你们怎么还没将阿厌给我找回来。”

    他想哭,泪水从眼眶中漫出,刺激得伤口更疼,血泪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流下来,十分凄艳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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