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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仿佛一个睥睨天下的君王,带着不可阻挡的威势与杀气,凤折眼睁睁看着长剑破空而来,却毫无阻挡之力。
长剑停滞在他鼻尖三寸前,她灵敏收剑,抬脚,正冲着他胸口,在凤折不敢置信的目光里,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演武台的木栅栏断裂,凤折狼狈地支起身子,站起来,脸涨得通红。
他从小到大,没这么丢过脸。
她收剑回鞘,站在那,淡淡笑着,周身像有光芒。
“我自小游走于生死险境,世子爷的剑是防身的,我的剑却是杀人的,世子敌不过我很正常,不必介怀。”
凤折喉中仿佛哽着浓铅,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我输了。”
凤吟欢呼一声,跑上前来牵住“阿厌”的手,眸中亮晶晶的,似有星辰,“我就知道,师父是最厉害的。”
她围着阿厌,叽叽喳喳得像只欢快的小鸟,阿厌就那般仔细听着,时不时接她一句话,逗得凤吟哈哈笑起。
凤折眼眸晦暗如深,紧紧跟着阿厌,阿厌忽然抬头,与他对视一眼,微不可见地朝他勾起唇角,笑里满是挑衅,志得意满,像露出獠牙的野狼。
她红唇轻启,凤折读出唇语来:今夜子时,柴房。
凤折想,对了,这才是她。
刻意接近,刻意勾引。
今晚他可不会让她跑了。
3
凤阳王府近乎一座宫殿,柴房在最边角的地儿,旁边挨着下人房,子时下人大多换班,房里大多灯火通亮,伴有小声絮语。
凤折从未来过这边,不熟悉路,又要避着人群,一路钻着草丛过来,大夏夜的直给他闷出一身汗来,更添了几分怒火急躁。
他躲在柴房门后等人来,那人一推门进来,他即刻扑上去将人搂住,封住她的唇,将她要说的话悉数吞吃入腹。
她便也不闪不躲,手臂似蛇一般攀上他的脖颈,更热烈地回应。
他手去摸她的腰带,要解,她陡然停了下来,抵在他胸前的手狠狠揪了他一把,凤折吃痛,怒目瞪向她。
谁知她倒是不躲不避,夜里眼睛倒是更亮了,像只吸人魂魄的猫妖。
凤折咬牙切齿地伏在她耳边道,“你耍我一遭后,又刻意接近我妹妹,你到底想做什么?”
阿厌笑,葱根似的手指拂过他的脸部轮廓,吐气如兰,“奴不为别的,奴是真心爱慕世子爷。”
凤折几乎被她气笑,“爱慕我?你编瞎话也编些靠谱的,若好荣华富贵,爷给你个机会,今晚你跟爷走,明日爷就接你入世子府。”
她仍是笑,手指往下,勾住凤折的腰带,像是碰到什么很好玩的东西一般滑来滑去,“奴家说了,奴家是真心爱慕世子爷的。
“但在世子爷眼里,奴家命如草芥,是随时能丢弃的存在。
“奴家没法子,只能做些不要命的事,叫世子爷将奴家放在心里多个一时半刻。
“奴家旁的都不想要,就想要世子爷一颗真心。”
她的手如泥鳅般滑进他胸膛,凤折抓住她的手,将她的手从自己心口剥离,“我乃凤阳王世子,未来势必要承袭爵位掌管一方,岂会爱上你一个小小女奴?”
阿厌反手扣住他的掌心,“可这般高傲的世子爷,怎地夜半三更,与我这卑贱女奴在此私会呢?”
凤折哑口无言,泄恨般地再次吻住她,她咯咯笑着,像条蛇般灵活地从他怀里溜走了。
当夜,凤折在自己宫里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老陈。”他朝虚空里喊了一声,立时便有人影无声无息地跪在他跟前。
“你替我去查一个人。”
他察觉到自己对阿厌的迷恋实在太过,浸润在世家大族多年叫他培养出一种近乎本能的谨慎。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女人来路不明,剑术又独步天下,他不能这般贸然中套。
4
谢清宴回到自己的居所,不出所料的看见房中多出一人来。
那人显然已经等她大半夜了,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想是一到云中便赶来了。
守在此处大半夜,连口茶都不曾喝,还真是守规矩。
偏他玄衣肃穆,衣襟整齐,端坐榻上,仪姿高洁如月,仿佛老僧入定。
谢清宴面对他就没好气,她哼一声,“劳太傅牵挂,来云中一趟不是来给我收尸的,见我还活着,很失望?”
云中地势险峻,邻近漠北,凤阳王多年镇守云中,拥兵自重,云中大小官员皆为他的旧属,紧紧团靠在凤阳王周围,云中牢牢把在凤阳王手中,铁桶一般。
云中明面上承认谢清宴这个女帝,但女帝所颁诏令,云中却大多阳奉阴违,凤阳王凤霄仗着云中的特殊地势,对待朝廷态度可谓极其傲慢。
但谢清宴却无法强攻。云中地势特殊,一旦反水投靠漠北,天启便是门户大开,而她方才登基,天启正在休养生息之际。
若此时漠北铁骑南下,她将难以阻挡。
卧榻之上,不容他人酣睡。
任何一位有为之君,都不会容忍自己范围内,有这样一块嚼不动的牛筋。
徐图南也曾派出细作,试图渐渐蚕食凤阳王势力,但云中警惕生人,细作大多死于非命,少部分潜伏下来也接触不到核心。
谢清宴便提出要亲自来,她选中的目标正是凤阳王世子,凤折。
凤折此人心性骄傲却涉世未深,又是凤阳王属意的继承人,以他为突破口再好不过。
彼时徐图南想都没想直接否决,“凤霄此人城府颇深,云中大小官员与他皆为亲属,在他眼皮底下布局太过艰难。
“情况凶险非常人所能经历,陛下万金之躯,素来养尊处优,这般逢迎手段,只怕您低不下头,届时命丧云中。”
谢清宴冷笑:“那你便瞧好了,凤家再是铁桶一片,朕也非在这铁桶上凿出个洞来。”
谢清宴气上头,安排好朝中大小事宜后直接自己跑来了云中,谁都没带,除了京都在云中的暗线外,半个人都没联系。
徐图南通过暗桩传给她的信,她看完后一个字没回,全烧了。
算算日子,徐图南已经有三月没有她的音讯了,难怪急得千里迢迢地从京都追来了。
“臣当时确实是话说急了,但陛下独身一人跑来云中,连月初都不肯带着,臣所传的信也是一个字不回,臣实在担心。”
徐图南没法,低声下气地哄着。
谢清宴倒是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地就认了错,哼一声,“活该你担心,你若早早信我,同我一道来云中,再从旁辅助,只怕此时庆功酒都摆起来了。”
徐图南不吭声了。
他不能不承认,谢清宴是对的。
若非人中龙凤,岂能轻易得到凤折兄妹的青眼,引她为上宾,这步棋虽险,收益却极高,能在凤阳王府撕开一道口子,便能撕开第二道。
待女帝的势力渐渐渗透进凤阳王府,云中再是铁桶一块,往后他们也不会全盲全瞎了。
很明显,女帝要的还不止这些。
但他尊贵的陛下此刻气还没消完,没打算理他,自顾自地宽下外衣,“方才出去一趟,出了许多汗,我要沐浴了。”
徐图南耐心等着。
等着她沐浴完后出来。
温热的水雾气扑面而来。
谢清宴赤足走出,随手披了件雪绫缎里衣,水珠从凝脂般的皮肤上滚落,随着她的行动拖出一条水痕。
谢清宴显然没想到徐图南还在,她挑眉,无声地询问他。
徐图南叹了口气,按她坐下,扳过她的肩膀,“叫我看看你背后的伤。”
他知道她胸中沟壑万千,知道她眼放江山万里,但他到底是心疼了。
谢清宴一时间只觉莫名其妙,好半晌才想起,是那为求逼真叫人牙子在她背后抽的一鞭子。
谢清宴扯了扯嘴角,她从小和谢清河流浪在外,忍饥挨饿时不知挨了多少打,小小鞭伤,她确实不放在心上。
但既然徐图南坚持,她也就随他了,褪下外衣,那鞭为求逼真,人牙子是用了十分力的,血痕方才结痂,斜斜盘踞在她光洁如玉的脊背上,十分突兀。
徐图南眸色动了动,一言不发地取出他特意从宫中带出来的复颜霜,用指尖一点点小心地给她上药。
沁凉的药膏接触到新生的血肉,谢清宴心想,确实上药比不上药要舒服些。
谢清宴扭过头去看他,只见他神色极认真,像是在修复一件弥足珍贵的瓷器。
伤痕最深处有碎肉已经坏死,徐图南用银针一点点地剔除后再上药,谢清宴吃痛,“嘶”一声。
徐图南看了她一眼,忽然道:“臣只恨不能以身替之。”
谢清宴听了就笑,牵扯到伤口,疼得她直吸气,缓过来后也不吸取教训,撑着头笑眯眯地望着徐图南,“你怎么替?你替我勾引凤折?”
徐图南眸色沉沉,极认真道,“凤阳王世子若好男色,臣自当义不容辞。”
谢清宴一怔,一向严肃的人说起这话来,竟叫人分不清他是在玩笑还是在说认真的。
徐图南上完药,给她的外衣又披回去,自己站起身来收拾瓶瓶罐罐,随着他的行动,腰间滑出一条玄色的宫绦来。
寻常宫绦中间系的大多为玉璧金饰,尾端缀有流苏,徐图南这个中间缀着的像个银香囊,但他素来没甚情趣,所着衣饰也多为玄色,不可能日夜揣香在身上。
谢清宴好奇,伸手去拽,从银香囊中拣出一枚小巧的私章来。
这私章是墨玉的,通体透亮,放在光下像一泓绿泉,章体是只貔貅,章底刻了四个字:承天时行。
出自《易·坤》:“坤道其顺乎,承天而时行。”
“时行,你的字?”
“是。”
徐图南由着她将那私章放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打量,“陛下看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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