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mianhua.la
“何况萧家心疼萧多宝,萧多宝若真嫁去林家,萧家自然是要多多扶持林家的,这才是陈秉直许出去实实在在的好处。
豆蔻道:“实在可恶!陈秉直此人,满嘴仁义道德天地君亲,还说此事乃一家之事,话里话外竟是不要您插手的意思。”
谢清宴倒是习惯了,笑笑:“南方肯认朕这个女帝,不过是顺势所驱,怕动干戈,其实他们心里何曾服过。
“表面敷衍罢了,不过是觉得他们世家抱团,朕待他们没法子罢了。
“哪怕朕坐在这个皇位上,他们也依旧将女儿当做可以任意交易的筹码物品。
“既如此,便给他们点苦头吃吃。
“你大抵要亲自去一趟建州。”谢清宴想了想,磨了磨牙,秉持着不用白不用的原则,“顺道将徐图南带过去。”
豆蔻领命。
谢清宴给镇海侯府的回复简单至极,萧多宝已在京中拜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萧多宝的婚事就不仅是镇海侯府说了算的。
镇海侯府原想反对,但想到坐镇建州的太傅和扬言要清算建州官场几十年烂账的秉笔女官,只得捏着鼻子忍下。
毕竟那账中牵涉的并不止陈家一家。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其余世家都劝陈家,忍忍得了。
甚至有人怨道:你说你惹她干吗啊!
7
至于萧多宝的师父是谁。
多宝公主要拜师的消息一放出去,朝臣们那是闻风而动蹿了个无影无踪。
谢清宴表示,躲是躲不过去的。
她叫月初在天启近二十年的状元、榜眼、探花里随机抽选了十位幸运儿,平时一个个都向她夸耀自己是多么的才华横溢,也是时候为君分忧了。
谢清宴把人都聚在明政殿,准备再抽一次签。
公平公正公开,每个人都有平等接受厄运的机会。
谢清宴匆匆忙忙跨进明政殿,门外已有人在等着她了。
见她来,也似没看到一般,只一味的长吁短叹。
是户部尚书梁焕。
谢清宴饶有兴致地顿住脚步,她倒是要看看梁焕今天想说什么。
梁焕背着手,望天,长叹一声,尾音迂回婉转,“哎,好想当只狗啊。”
“师父您可别说了,在明政殿外呢。”不知道自己师父又在发什么神经,梁遇嫌他丢人,挪了两步,压低声音劝道。
“你不懂,当狗有什么不好。”
梁焕再次深深叹了口气,幽怨地望了一眼谢清宴,“当狗又不用上朝,当狗又不用通宵赶奏折。”
近来田制大改,十几个州的折子一齐递上,可不给梁焕这个户部尚书忙坏了。
谢清宴嘴角略微一弯,梁焕现在身上的怨气比鬼都重。
仿佛才看到谢清宴一般,梁焕“呀”一声,“陛下来了,臣给陛下请安,臣把几个州田制改革的情况都总结好啦,只等陛下批阅啦——”
他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长,行礼的动作也缓慢得很,故意叫谢清宴看清他那副怨气深重的嘴脸。
谢清宴笑了一声,“朕方才还说呢,近来田制改革,梁尚书辛苦了,正准备赏银百两……”
梁焕此人出身一般,没有家族的支持,凭着自己在京都买了宅院,还要养妻养子,花费实在比较紧凑,故而想方设法从她这里讨赏。
梁焕“扑通”一声跪下叩头,毫不客气道:“谢陛下赏。”
站起来后,他一本正经地对着梁遇道:“为师早同你说过,犬者,忠也,你我朝臣,待陛下之心,自当比忠犬看家护院来得更加诚恳些。”
“既然都来了,便一起进来抽个签吧。”
谢清宴先跨入明政殿。
“抽什么签?”
月初悄悄附耳对梁焕说,“加官进爵的机会,陛下今儿心情好,准备抽签选个人涨俸禄。”
梁焕义不容辞,叫梁遇搁外边等着,“这种事情水太深了,阿遇你把握不住,为师替你去。”
加上梁焕在内,一共十一位朝臣,依次从月初捧着的小盒子中抽出一支签来,其余朝臣签上都空白一片,唯独梁焕签上一个鲜明的“多”字。
谢清宴当场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拍手,“好啊,抽得好啊,真是活该,哦,不是,真是活菩萨显灵了,梁尚书抽中这支签真是实至名归啊。”
“恭喜啊,恭喜啊。”其余朝臣都松了口大气,都笑呵呵地围上来恭喜梁焕。
不带一丝勉强,全是发自内心的祝福。
“你们人还怪好的嘞。”
梁焕受宠若惊,他升官发财了,这些同僚倒是半点都不嫉妒啊。
还是好人多啊。
但当梁焕回府,在自己的沉渊阁里见到已经乖巧坐好的多宝公主时,忽然汗毛竖起,他好像明白这加官进爵是怎么回事了。
8
多宝公主跟着户部尚书学习财政的日子,一言以蔽之,是鸡飞狗跳,是天怒人怨。
梁焕随手从户部找了两本陈年旧账,准备教萧多宝如何看账记账算账,学会这些,日后至少对手中账目做到心中有数,不至叫奴大欺主。
谁知三日就给梁焕气得仰到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了。
萧多宝捧着账本,天真无邪地问:“师父,我这账本写得不好吗?”
大热的天,梁焕头上敷着冰帕,揉着脑袋,“重做。”
萧多宝委屈,“为什么?”
“人神共愤。”
萧多宝嘟嘟囔囔,“怎么就人神共愤了,我还写了思考过程,我多么贴心。”
梁焕右手拈起帕子一角,勉强起身,又看了一眼账本,更重地仰到回去。
“X的,看了过程更生气了。”
他翻了个身,半晌,实在没想明白,一把掀开帕子坐起来,恨铁不成钢地问萧多宝,“这怎么能有半个人领俸禄呢?那半个人飘过来领钱你不觉着瘆得慌啊?”
萧多宝低下头抠手,“陛下说了这世上没有鬼,师父你不能迷信。”
梁焕:“你清高你了不起,你让陛下教你算术。”
萧多宝叫起来,“不行,陛下脾气不好,会骂人。”
梁焕再次深呼吸,不停地默念:“人在屋檐下,来都来了,多大点事,孩子小不懂事,挣钱嘛,不寒碜。”
一声笑从帷幕后传来,萧多宝抬起脸,正对上一双弯弯的笑眼。
少年穿着蔚蓝色衣衫,站在如水的日光里,偏头朝她看来,目光温柔,长身玉立。
萧多宝登时红了脸,将头埋进账本里。
听见笑声的梁焕暴跳如雷,“梁遇,给我滚出来,为师搁这受苦受难,你在后边笑嘻了是吧?”
乐得前俯后仰的梁遇从帷幕后出来了,他笑眼弯弯地望着把脸埋进账本里的萧多宝,由衷地感觉这个小师妹好可爱。
萧多宝脸羞得通红,用账本捂着脸,跑了出去。
她虽然算不明白账,但高低知道自己这样确实有点丢人。
侍婢劝她,“公主,还未到下学的时间,宫中的马车还没来。”
萧多宝只想赶紧逃离梁府,哪管的了这许多,抱起书箱瞪蹬蹬地跑,一溜烟儿就没影了,侍婢根本追不上。
等到来接萧多宝的月初发现不对劲时,萧多宝已经失去行踪一个时辰了。
据追查,她是在东街市被人掳走的。
9
“多宝公主被贼人掳走了。”
谢清宴一惊,当即责骂月初,“黑甲卫是干什么吃的?竟叫贼人从宫墙底下把人掳走了,今日是多宝公主,明日岂不是朕了?”
月初自当差以来,从未犯过这般大错,一张俊秀面皮涨得通红,咬牙发狠道:“臣必将公主带回。”
月初憋着一口气,下狠手查,不一会儿就有了线索。
天渐渐黑了,密林里传来呦呦的几声鸟叫。
萧多宝惊慌失措,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草丛里,脸被锋利的草边割出几道血口子也顾不得,裤腿全被露水打湿,软底缎鞋陷进泥泞里,她走得异常困难。
掳走她的,不是旁人,正是她的庶兄,陈世元。
她的阿娘膝下无子,一众庶子中陈世元是最出挑的那个,素来最得她阿爹的喜爱。
既然她阿爹要为了名声将她嫁给林家,陈世元自然会想方设法地帮他达成目的。
索性陈世元还当她只是个天真孩童,没有捆住她的手脚,只诱哄她,“夫人许久未见妹妹,这是派我来接你回家。”
陈世元想的是,等萧多宝到了建州,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将萧家女帝打发了。
女人的终身不都是由父兄做主?天底下自古以来的道理!就是陛下也不能插手。
萧多宝得知陈世元的打算,只装作天真懵懂,中途经过一片集市时,她闹着要下去吃热菜饭,干粮她是不肯吃的。
陈世元拗不过她,只得给她戴上帷帽,领着她下去。
萧多宝便趁机混在人群中逃了出来。
她一路往回走,不敢走大道,只敢往幽深小径里窜。
她不停地深呼吸,想起谢清宴的话,不停地告诉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
在宫里的人找到她之前,她一定要活着。
天光愈暗,幽密树林间浮着淡淡的蓝色雾气,萧多宝脚底感受着土地的湿润,她试探着朝更湿润处前进,果然探至一片河滩,她惊喜的几乎哭出来。
顺着河滩走,一定能找到人家,找到人家,就能知道回城的路。
但她不敢靠近河岸,唯恐陈世元会寻到她,依旧小心的以河边葱茏树木做遮挡。
她体形玲珑,从前少不得埋怨自己,此刻却不由得生出一种庆幸,她尽量不触碰周遭,以免经过的树木草叶发出声响,眼睛警惕地观察四周,确信没有动静才敢小心翼翼地迈步。
陡然间,她行至河岸断处,草木稀疏,往前为一大片河滩,有一星火光正亮着。
萧多宝大喜,刚想奔过去,忽而想起谢清宴曾对她说过,这个世界,好人坏人都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现下孤身一人,身上所穿皆非凡品,若叫人起了歹心,这荒郊野岭的,她实在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她猫在草丛中,小心地移了过去,捡起一块石头,扔在另一蓬草丛里。
那火光闪了闪,顿时熄灭了,萧多宝暗道不好,这绝非善茬。
一句话不说,一个字不问,只将火灭了,不叫敌人摸清己方情况,不是嗜血亡命的歹徒,就是训练有素的暗卫。
萧多宝已经分不清哪种情况更糟了。
人在极端情况下,听觉放大了数十倍,她听见皂靴碾过小石子的声音。
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多宝,好妹妹,是你吗?”
正是陈世元。
萧多宝惊得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
若非她今天多了个心眼,此刻命已休哉。
最新网址:www.mianhua.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