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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驻进海的眼睛(6)
……
没关系你也不用给我机会
反正我还有一生可以浪费
……
音响随机播放到这一首,夏灯抬起手,关了。
扶着方向盘自以为专注的开车,然而“浪费”的旋律还在脑海中像卡带的磁带,不断重复这一句。
断断续续。
她逃了,在跟游风□□后。
没有很复杂的情绪,就是因为疼,有点生气。
本来洗澡洗到一半的时候,她还觉得自己乱揣测乱搜索,很不礼貌,现在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问题。
游风的行为反而让她原谅了自己。
她没回涂州,游风一定会回去的,她想躲躲。
不知不觉,她又像刚学会开车那会儿,开到了高中校门。
没办法,那个时期,她最熟悉的路都在学区。
车停到对面街边,看着熟悉的校服和他们逃避卫生主任时的眼神,她一下想起那时。
以前这边高中只有他们学校能走读,但也要申请,签走读生规范。
现在看着自动伸缩门内外挤满人,应该是不开放走读了。
门外的人,眼神闪躲,不敢跟值班的生活主任对视的样子,大概是这附近饭店的员工,冒充家长送外卖。
他们那时候也这样,不想吃学校的东西,又正值不能出校的日子,就点外卖,然后偷偷去后门栏杆处拿。
运气不好被值班老师逮住,要被罚在主操场主席台监操。
初中大家可能还觉得监操是一种荣耀,高中好像谁都不愿去,觉得站在高处看大家晨跑又傻又呆。
也是他们太喜欢起哄了,谁站上去都要挤眉弄眼,打趣。
而且千万别早恋,不然他们一定会喊台上人对象的名字,主任在旁边虎视眈眈,听到点动静就要调查了。
夏灯有次被罚,他们就喊“周末”。
周末是比夏灯小两届的男生,夏灯高三时,他才高一,追她追得殷勤,每天想方设法跟在她身后,一到长课间就去她们班门口,找他“夏学姐”。
小男生就跟有用不完的活力似的,笑起来甜,露着白牙,眼睛也亮亮的,可是夏灯觉得没意思。
现在也是。
有时打开一个记忆匣子,很多根本没在脑海中停留过的记忆也开始蹦跶了。
夏灯慢动作看完街边,全是新店,只有一家手打冰淇淋店是她那时就在的。
她下了车,走到红绿灯前,等绿灯亮了,来到街对面。
手打冰淇淋店的老板没变,还是从前那个温柔的姐姐,她的店却不如以前那样幽静有情调了,楼上楼下,每张桌前都坐着人。
夏灯转了一圈,发现没位置,准备走了,老板看见了她,意想不到似的,叫了她名字:“夏灯吗?”
夏灯闻声看过去,点了下头。
“不是都高中毕业好几年了?今天怎么又到这边来了?”
夏灯说:“回来转转。”
老板点头:“没位置了吧楼上?你赶上我一年当中生意最好的时候了。”说着话,她从工作间出来,引着夏灯上楼:“我给你找个地方。”
夏灯随她上楼,被带到一个年轻的女孩跟前,听她小声说那个女孩:“你们什么时候去生态园啊?还不走啊?”
那女孩不耐烦:“他们要是出发不就给我打电话了?”
老板扭头看夏灯,有些不好意思:“我妹妹,刚高考完,跟同学约着去生态园玩儿呢。”
那女孩听她说话,看了夏灯一眼,愣了一下。
老板太熟悉这种眼神了:“好看吧?这是比你们大两届的学姐,你们学校当年最好看的女生。那时候她一来,我生意就好做。”
“不是,”那女孩抢说了一句,又咂嘴:“是,是好看,但我惊讶是我见过。”
本来没反应的夏灯,突然看过去。
老板也挑眉,想说她怎么可能,又顿住了,想了想:“对啊,她那时候高三,你高一……嗐,你那时候住校,我以为还初中呢。”
那女孩没说话,也没再看夏灯,边收拾东西边说:“我走了,晚上可能晚点回来。”
女孩一走,老板请夏灯坐下:“还要老口味?”
“嗯。”
老板又笑:“好勒。”下楼时,又扭头:“那帅哥,你们还有联系吗?”
“没有。”
老板一愣,随即笑了:“好。”
夏灯昨天从酒店出来就开了飞行模式,所有通信软件全部退出,支付软件也没幸免。
不想理他就消失得彻底一点。
不然嘴上说“我走了”,结果一打电话就接,多没劲。
帅哥。
他帅吗?
夏灯托住下巴,看向窗外,天阴下来了,好像要下雨。
天色一沉,她心里也更闷了。
早上起来那会儿最疼,上卫生间时发现还出血了。
她知道□□破裂会出血,但不确定自己成为运动员后,它还是完整的。
昨天做的时候出血了,她还以为运动没有撕破它。
但都第二天了还在出……
她怕是他太猛,擦破了内壁,就戴着帽子口罩,全副武装去药店咨询了,结果被药师递过来好几盒治疗妇科病的药。
她不知道怎么解释她不是,只是被男朋友欺负了,落荒而逃了。
回到家,阿姨问她怎么匆匆跑出去,发生了什么。
她不想说的,但也不想再被别的药店的医师,递过来同样的药,还是隐晦地提了。
阿姨只听了半句就明白了,什么也没问,给她去买了药膏,回来时告诉她怎么用,让她不要怕,不是大的问题,会痊愈的,但也提醒她以后保护好自己。
还说,什么时候都要以自己的意愿为主,不要被花言巧语蒙蔽。
就算是愿意,也要慢慢来,疼就不要了,让他该滚哪儿滚哪儿,只管自己的男人,也配有女朋友吗?
夏灯被阿姨照顾了半天,心情相对于昨天的又屈又气,好多了。
开车出来,看着从前的一切发生变化,觉得新奇,心情好像又改善了些。
天一阴,她就被打回原形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他只考虑自己。
这就是男人吗?
乱想着,有人坐到了她对面,看过去,是刚惹她生气的那个男人的妹妹,名义上那个。
她又把脸扭向窗外,不想理。
“我怎么会在这儿看见你呢?”
夏灯没有回答。
这时,走过来一个二十来岁的男生,也坐到夏灯对面,眼睛看着夏灯,话却是问他旁边的人:“这你朋友吗?恩惠。”
夏灯想起来了,那个男人名义上的妹妹叫张恩惠。
“我怎么可能那么荣幸认识夏大姐。”张恩惠阴阳她。
男生胳膊叠着,胳膊肘搭在桌沿,笑起来眼都没了:“我们朋友聚会,在这边汇合,等下去吃饭。既然是恩惠的朋友,那一起呗?认识认识。”
他说着朝长木桌那边看了眼,那边七八人,都看过来。
夏灯低头看手机,理都没理。
男生得不到回应,扭头看向张恩惠,眼神有那么点求助的意思。
张恩惠嘴角一边勾,神情轻蔑,看起来像是幸灾乐祸。
男生觉得面子扫地,笑容蒸发,也阴阳起来:“这一片儿的小姐姐我都见过了,没听说过有姓夏的,哪个沟里来的?”
张恩惠觉得好笑,直接笑出声:“笑死我了。”
老板来给夏灯送冰淇淋,见到她被为难,给她解围:“换个位子吧?楼下有空位了。昨天高一高二放暑假,这两天稍微忙了点。”
夏灯不太爱跟陌生人纠缠,准备换位子。
刚站起来,那男生把手伸向她手腕:“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那么没礼貌?”
老板也去拉夏灯胳膊,想护一下,但夏灯已经躲开了,根本没让碰他碰到。
她本能地挡在夏灯前边,就怕那男生不服气还想动手。
夏灯走出老板身后,面对那男生,指指监控。
意思是有监控,闹大了对他不好。
那男生真被老板猜准了,很不服气,在夏灯这个动作之后,一下子站起来:“你谁啊?有什么臭了不起的?只是跟你交个朋友,给谁摆脸子呢?指监控?威胁谁呢?哪个学校哪个班的?”
张恩惠看热闹不嫌事大,也不解释。
夏灯不想搭理,转了身,还没走两步,身后传来骂声:“我他妈给你脸了?”
那男生往前冲,老板拦住了,但哪有他力气大,被抡到了一边,胳膊磕在木头扶手上,被扶手下边的铁管边缘划了,没出血,但也破了一点皮,她吸一口气,又去拦他。
夏灯不寄安全感给任何人,那男生一张口骂她,她就已经抄起了椅子,预备先发制人。
她虽然不会打架,但也不等着挨打。
这时,一只手从夏灯耳边擦过,带着一股风,拂动她头发。
这感觉让她熟悉,一看那手,又觉得陌生了。
被人搭讪找茬都不见波澜的心,因为那一点熟悉的感觉跳快了,倏然间的陌生又让她迅速恢复平静。
来人是周末,以前对夏灯穷追猛打那个学弟。
周末伸手挡在那男生胸前:“报警了啊!青天白日的喝懵了?这是卖冰棍儿的地方,你当是夜店呢!”
那男生脸面掉没了,火气正大,轻易熄不了:“你他妈又谁!”
“你祖宗。”
那男生扬拳要打他,嘴上也骂开了。
拳头这么落下来,周末挨了一拳,抬起腿就是两脚,他怕给老板的店砸了,要扯着那男生去外边干。
“我□□!”
“你他妈……”
两个人打架一边骂一边掀桌子摔杯,劝架的全被误伤了,没人敢上了,只能报警了。
张恩惠看情况不妙,这才拦下那男生,小声说:“别作死了!”
那男生的气焰已经收不回来了,这么多人看着,突然软下来就是要了他的命,就要甩开张恩惠继续。
张恩惠这才咬住前牙,唔哝一句:“别他妈作了!她是夏灯!”
“夏他妈……”骂到一半,那男生神情骤变,嚣张蛮横全都埋在了喉咙里。
他知道夏灯,家里特有钱,前几天还有人说,她是游风对象。
游风……
怎么偏偏是游风呢……
他跟张恩惠同是上届的,只不过他高三才转来,这边不算熟。
他挑高中放假的第二天跟人聚会,就是知道刚放假学生很多,想来钓学妹的。这遇到一个特漂亮的,还以为能认识下……
结果这么寸,碰了壁不说,她居然是游风对象。
他是对这边不太熟,但他听过游风这个人的事。
他白着脸,丢人也不硬撑了,指着周末色厉内荏地放了句话:“你他妈给我等着!”说完跟阵风似的下了楼。
老板肯定不能让他走,这椅子、杯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何况还吓到了她的顾客,嚷嚷着追上去。
周末终于有时间关心夏灯了,扭头问:“你还好吗?夏学姐?”
张恩惠听到这句,才知道这男的不是见义勇为,是为了夏灯来逞英雄的,白眼翻了一溜,回了长桌,找她朋友们去了。
夏灯始终冷眼,这样的事她以前司空见惯,但再目睹,却觉得出离幼稚。
周末又问,她才回神,但没理,准备下楼跟老板道谢、回家。
周末是老板的妹妹带来的,他们是朋友,约着一起去生态园,她看见他以前的“夏学姐”,自然要告诉他。
他一听,当下就要放几人鸽子,说什么也不去生态园了,要来店里。
她作为破坏这场集体活动的始作俑者,也没好意思去,跟周末一道回来了,然后就碰上了这场热闹。
她本来只当热闹看的,学校门口开店根本避免不了打架斗殴,放假前刚打过一场,几个当事人被警察带走了。
但现在她不爽了。
夏灯让别人打了一架屁都不放就算了,也没说店里东西弄坏怎么解决,这属于没素质了。
她姐开个店也不容易,这不欺负人吗?
想着,她就要冲下楼去理论。
也是巧,她刚下楼就听到夏灯在跟她姐道谢,这让她更气了。
道谢是什么意思?
她走过去,话是横着出来的:“会不会说话?因为你店里弄成这样你道谢?”
老板皱起眉,伸手拉她胳膊:“说什么呢你。”
她甩开,还跟夏灯说:“跟你说话呢。”
夏灯情绪低落,但也还是回了她:“道谢是为了老板的解围,道歉的应该是打架砸东西的那两个人。”
妹妹听傻了眼:“他们不是因为你吗?”
“因为我,责任就在我?”
“你……”妹妹卡了下才说:“要不是你拒绝别人搭讪,会有后边这些事?”
夏灯面对她不加掩饰的道德绑架,不想说了,要离开。
妹妹不让她走,不顾老板阻拦,上前拽住她胳膊:“知道自己容易招是非就少在男人面前晃悠!”
夏灯抽回手来:“如果我半夜三点没有原因去深山老林找狼窝,被狼撕了,你可以说我自找的。但青天白日,我在坐满人的冰淇淋店,拒绝搭讪,对方面子被下了要动手,凭什么责任要我来承担?”
妹妹这回彻底卡碟,半天没言语一句。
夏灯不是要问她,所以不要回答,说完走了。
回到车上不到一分钟,外头下起了雨。
她心里也有一场雨,正下着。
从国家队退出来,她都没有这么烦闷。
虽然不喜欢比赛,但毕竟喜欢游泳,为什么不难受呢?
坐进被高温烘成蒸笼的车里,看着窗外静止、行动的一切在两种密度的对流下,像用了滚动特效,弯曲、颤抖,雨水浇在地上还冒起烟……
她真烦了。
要她说她也说不上来,只是烦闷的感受真实,一阵一阵呼吸困难心被堵塞的感受,也很真实。
她的世界磁极颠倒,正不知道要怎么从这场“灾难”里逃出来,倒霉的运气又跟她开了一个小玩笑——
她就坐在车里,停在路边,都能被人撞上来。
被追尾带给她的小晃荡,叫她下了车。
原本停在她车后的黑色越野开走了,来了一辆白色轿车,司机是一个戴着眼镜、脸形四四方方的青年。
他一直心虚流汗,看到她时,眼神有了变化。
夏灯不想纠缠,把现场和两个人车的情况拍了几张照片。
眼镜男把名片递过来,还没开口,被刚到他们跟前的周末拿走,他越俎代庖地说:“来跟我说。”
“你?”眼镜男上下打量他。
周末偏头靠近夏灯,做出熟络的样子,甚至不经允许点亮她手机屏幕,袖子擦擦落在上边的小雨点,看了几眼事故照片,对眼镜男说:“她停在可泊车的路边,你撞上来是全责知道吧?叫保险吧,别递名片了,没人想知道你是哪位。”
眼镜男看他岁数不大:“你说了算吗?”
“我说了算不算,流程就不走了?”周末说:“算不算你也得赔吧大哥?你以为递个名片交个朋友就一劳永逸了啊?”
眼镜男不说话了,雨也越下越大,就没再妄想有的没的,给保险公司打了电话。
夏灯回到车上,周末走到副驾驶门前,敲敲车窗,夏灯打开窗,周末委屈的脸伸进来:“学姐,雨越来越大……”
“你可以去店里。”
周末给她看看短袖上的雨点:“你看我都湿透了,肯定会感冒。”
夏灯关上车窗,周末再怎么敲也没开。
很快周末不敲了,她以为他放弃了,双手扶住方向盘下端,额头抵在上端,缓解头疼。
也就三几分钟的样子,周末折回,站在她车前,面对着驾驶位,淋着雨,晃了晃用手心护住的冰淇淋,大喊:“学姐你刚才点了没吃!我问了问老板,给你买了你想要的那种口味!”
无聊。
夏灯又趴下来,准备缓一会儿就离开,突然外头传来动静,她再抬起头,心脏收紧了。
游风。
那个混蛋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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