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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那么久,总算是有消息了。
现在倒是不急了,外头天气这么冷,那孙思邈一把年纪,定然不会在外面乱跑。
还是先处理眼前的事情先。
这可是一年的俸禄啊。
他收敛思绪,目光重新落回青年身上,眉头拧起,语气带着几分审视:“你说陈贵三日前赶去华洲,可他为何没坐马车?身边连个随行仆从都没有?你们府中的马夫呢?”
青年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袖口,声音有些发虚:“马……马夫前几日说老家有事,告假归家了,郎君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这才没坐马车。”
“哦?这么巧?”
温禾眉头一挑,忽然轻笑一声,迈步走到青年与美妇人面前,缓缓绕着两人走了一圈。
他脚步不快,目光却像带着重量,落在两人身上,让他们下意识地绷紧了身子。
青年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抬头看向温禾,眼神里满是疑惑。
这少年看着不过十几岁,衣着虽精致,却看不出官职,可范彪等不良人对他如此恭敬,他到底是谁?
“不知小郎君是……”
青年犹豫着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试探。
温禾停下脚步,抬眸看他,语气平淡:“某温禾。”
“百骑小煞星!”
话音刚落,美妇人惊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连退两步撞到了身后的廊柱。
青年更是浑身一僵,瞳孔骤缩,看向温禾的眼神里满是恐惧。
“放肆!”
范彪当即怒喝一声,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吓得两人连忙缩起脖子,再也不敢出声。
温禾转头看向范彪,挑眉问道:“什么百骑小煞星?这又是哪来的说法?”
范彪干笑两声,连忙躬身解释:“县子您别见怪,这是市井百姓给您取的诨号,只因您之前破了不少贪腐案,抓了好些贪官污吏,那些作奸犯科之辈都怕您,便私下里这么叫……实则是敬畏您的刚正不阿!”
温禾闻言,脸上的肌肉忍不住抖动了几下。
这起名的人有没有文化?
同样是百骑司出来的,某个扫把星能被叫百骑之虎。
到他这就成了小煞星?
说好听点是敬畏,说难听点,这分明是觉得他晦气,想躲得远远的!
他压下心里的吐槽,重新走到青年面前,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所以,你的意思是,陈贵为了去华洲请孙道长,竟连雇佣一辆马车都来不及,要自己步行去?”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美妇人,语气带着几分嘲讽:“不知夫人身体得了什么急症,竟急迫到这种地步?连等马夫回来,或是去车行租一辆马车的时间都没有,非要让陈贵冒着严寒,步行几百里去华洲?”
温禾心中早已笃定。
眼前这两人若说没问题,他温禾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陈贵乃是长安富商,家中虽没有良田千顷,却也家底殷实,别说租一辆马车,就算买十辆八辆也不在话下。
马夫告假,大可以临时雇佣,或是让府中其他仆从顶替,怎么也轮不到主人家步行赶路。
更何况,自家妻子怀有身孕,就算要请孙思邈调理,也该先请长安本地的稳婆来坐镇吧,那有让孕妇一个人在家中。
这说辞,简直漏洞百出!
美妇人被温禾问得哑口无言,嘴唇嗫嚅着,眼泪又开始往下掉,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夫君他是担心我……”
“若是真的担心你,家中可有安排稳婆?”
温禾打断她的话,语气陡然严肃。
“陈贵出门前,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他走的那天,有没有人看到他离开?你说他去华洲请孙思邈,这件事情除了对你们说了,可还有对别人说?”
“你们家中的生意,他可交代给谁了?”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美妇人的脸色越来越白,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青年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挡在美妇人面前,强作镇定道:“县子明察!郎君确实是去华洲请孙先生了,他走的那天,小人亲自送他到城门口,夫人月份还浅,所以还没请稳婆。”
“郎君说去去便回,所以家中的生意都托付给小人了。”
“哦?你送他到城门口?”温禾眼神一冷。
“你是几时送他出城的,走的是哪个门,为何你没有跟着陈贵一起去?”
青年脸上的肌肉不住地抖动,强撑着镇定回话:“是……是卯时出的城,走的明德门,郎君说担心夫人一个人在家无人照看,这才让小人不必跟随。”
“照看?”温禾嘴角微微勾起,眼神里却没半分笑意,话锋陡然一转。“你多大了?”
“啊?”青年愣了一下,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起年纪,迟疑片刻才道。
“小人今年二十五了。”
“来陈府几年了?”
“一……一年了。”
“你年纪这么轻,一年就能做到管事,陈贵还将夫人留给你照看,看来他对你很是器重啊。”
温禾语气平淡,心里却早已起了疑。
他一进陈府就觉得不对劲,这青年太年轻了。
二十五岁,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年纪,陈贵做丝绸生意多年,家底殷实,怎么会让一个刚入府一年的年轻人当管事?这背后定然有猫腻。
青年眼神闪烁,赫然闪过一丝心虚,连忙点头:“是……是啊,郎君待小人恩重如山。”
温禾没再追问,反而突然转头看向一旁的美妇人,语气随意:“你这孩子,是陈贵的吧?”
“是!当……当然是!”
美妇人浑身一震,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连忙点头,声音却有些发颤。
“小郎君何出此言啊,这自然是我和夫君的孩子。”
“开个玩笑罢了。”
温禾笑了笑,语气又变得漫不经心。
“对了,你们也不必担心,之前仵作已经在陈贵的脖子上发现了指印,只要拿这指印去比对,不出一日便能找到真凶,哦,对了,为了以防万一,你们二人按个手印吧,不用多想,就是走个流程,排除嫌疑而已。”
他说话时,暗中冲着范彪使了个眼色。
范彪先是一愣。
靠手印查案?
什么时候有这技艺了?
昨日仵作明明没提过啊!
但他反应极快,立刻明白温禾是在设局,当即吩咐手下:“快!去取红泥和纸来!”
美妇人顿时慌了,往后缩了缩:“手印?为何要按手印?难不成你们怀疑我们?”
“少废话!”
范彪本就不是好脾气,见她推三阻四,当即怒喝一声,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眼神凶狠。
“县子让你们按,你们就按!再敢磨蹭,别怪某不客气!”
青年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扶住美妇人,对着她使了个隐晦的眼色,又转头对着范彪陪笑道:“按!我们按!上官莫动怒,夫人只是吓坏了,上官这也是为了帮郎君伸冤,我们理应配合。”
美妇人被他眼神一提醒,才勉强镇定下来,颤抖着伸出手,在红泥上按了个手印。
青年也紧随其后,按完手印后,两人的手心都沁出了冷汗。
温禾收起印纸,脸上依旧挂着笑:“多谢二位配合,我们就不打扰了,有消息会随时通知你们。”
说罢,便带着范彪等人转身离开了陈府。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巷口,美妇人和青年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脸色却依旧惨白。
“刚才那个是百骑煞星啊!”
美妇人一把抓住青年的袖子,声音带着哭腔。
“他问孩子的事情,是不是已经猜到了?我们会不会……会不会被发现?”
“都怪你!”
青年猛地甩开她的手,语气愤怒。
“我之前就说了,把陈贵的尸体埋在院子里,神不知鬼不觉,你偏不听,说什么怕他夜里索命,非要扔去渭水!”
美妇人掩面痛哭:“还不是因为你,非要我留下这个孩子,陈贵见我最近身体不适,去请了医者,这才知道我有孕,若不是他发现了……我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好了,别闹了,那什么按手印定然只是吓唬我们,你不要出去乱说话,自然不会有事!”那青年不耐烦的瞪了美妇人一眼,拧着眉头,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与此同时,温禾带着范彪来到了距离陈府不远的一家医馆。
坐馆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中医。
不良人查到,他正是之前为美妇人诊出怀孕的医者。
“三日前陈贵是不是带他夫人来你这看过病?”
温禾开门见山,语气带着几分客气。
老医者抬眸看了看温禾,又瞧了瞧他身后气势汹汹的范彪,点了点头:“是啊,那日陈郎君扶着夫人来的,老朽诊出夫人已有两月身孕,本以为陈郎君会高兴,没成想他脸色阴沉得厉害,连句谢谢都没说就走了,倒是奇怪得很。”
“哦?他不高兴?”
温禾挑眉。
老医者捋着胡子,脸上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笑:“说起来,一年前陈郎君也曾来找过老朽,那时他说自己身子不适,老朽诊出他肾气不足,有阳衰之症,日后怕是难以有子嗣,如今夫人突然有了身孕,他有些……”
他有些怀疑。
温禾当即会心一笑。
陈贵不能生育,那美妇人怀的孩子,定然是青年的!
这就解释了为何陈贵会突然对妻子的身孕不满,也解释了青年为何能在一年之内当上管事。
两人早有私情!
“啪!”
范彪突然一巴掌拍在桌案上,瞪着老医者怒道:“张老头!莫要在这故弄玄虚,这位小郎君,身份尊贵得很!你若是敢借机讨要钱财,或是胡说八道,信不信某把你抓去县衙问罪!”
老医者却不怕他,淡淡道:“老朽是医者,怎会随意说人闲话?。”
他显然是看出了其中的猫腻。
温禾失笑地摇了摇头,对着范彪摆了摆手:“行了,不要为难这位老人家了。”
他心里已经大致猜出了事情的原委。
美妇人与青年私通,怀上了青年的孩子,陈贵察觉后,本想追究,却被两人联手杀害,随后他们伪造陈贵去华洲请医的假象,将尸体扔到渭水,想伪装成意外。
可惜渭水涨潮将陈贵的尸体冲到了南岸。
也算是天意了。
“多谢老人家告知,我们就不打扰了。”
温禾起身告辞,走出医馆后,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对着范彪吩咐道,“你立刻派几个得力的人手,埋伏在陈府附近,日夜盯着,如果发现青年和美妇人收拾东西要跑,立刻拿下,分开关押到县衙,别让他们串供。”
范彪连忙躬身应道:“是!小人这就去安排!”
“这里就交给你了,某就先走了。”
温禾伸了个懒腰,语气笃定。
“如果不出意外,最早今晚,最迟明早,那对男女一定会跑,他们心里有鬼,又被我们按了手印,肯定坐不住,这就叫做引蛇出洞。”
“诺!”
范彪呲牙。
这案子这么快就能破,到时候上头定然是要奖赏他们兄弟了。
清晨,天边将明未明。
陈家后面的矮墙上,一个身影迅速的从墙后面窜了出来。
看着四下无人,他连忙用力的向下一拽,从矮墙上拽下一个包裹,转身拔腿就要跑。
可他还没走多远,黑暗的拐角处,赫然出现火光。
“某在此等你多时了!”
范彪的声音从火光后传来,带着几分疲惫,却更多的是抓到大鱼的兴奋。
他带着四个不良人,从昨夜三更就守在这矮墙下,冻得手脚发麻,总算是把人等来了。
林安吓得浑身一僵,抱着包裹的手猛地收紧,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他没看清范彪等人的服饰,只以为是遇到了拦路抢劫的盗匪,声音发颤地惊呼:“你……你们是谁?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拦路抢劫,就不怕官府追查吗?”
“官府?”范彪冷笑一声,迈步上前,抬手就朝着林安脸上甩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林安被打得一个趔趄,嘴角瞬间溢出血丝,整个人都懵了。
“狗东西!”
范彪指着他的鼻子怒骂,“你以为某是来抢你的?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某是万年县不良帅范彪!害某几个在这冻了大半夜,今日不扒了你的皮,难解某心头之恨!”
林安这才看清范彪身上的不良人服饰,以及他身后举着火把的不良人,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咦,怎么就只有一人,那女的呢?”范彪顿时一惊,连忙吼道:“将此人压下,其余人跟我去前面!”
他心里此刻慌的不行。
若是让那个女人跑了,他这回去该如何与高阳县子交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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