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糖】梦想

    转眼间到了六月，从四月开始的几次化疗都是顾嘉言陪着夏瓷去做的。

    他找了夏瓷的主治医生很多次，医生告诉他夏瓷积极配合治疗的话是可以延长寿命的。

    夏瓷没让医生告诉他真相。

    其实她的癌细胞已经发生了肺转移。

    随着化疗次数的增加，副作用累积到一定程度开始让她扛不住。

    脱发算是程度最轻的副作用了。

    咳血，喉管溃疡无法进食才是最痛苦的。

    -

    六月中旬，蝉鸣声聒噪。

    五中的夏季校服女生款式是黑色的过膝裙搭配统一是深绿色短袖上衣。

    风里已然有些燥热了，但夏瓷还是会在外面套上春季校服的薄外套，露出的那双小腿纤细易折，她穿了双白色的中筒袜。

    课间，明优和夏瓷去了趟卫生间。

    她洗完手，盯着夏瓷的腿看了很久，“瓷宝，你真的太瘦了，怎么感觉你越来越瘦了？”

    夏瓷闻言，只是笑了笑，“天气太热了，没什么胃口。”

    上课铃响起，明优挽着夏瓷的胳膊想与她一起回教室，不料身边人却一动没动。

    明优回头，见夏瓷正在咳嗽。

    鲜红的血自她指缝间钻出，滴落在绿色的校服上，留下最浓重的痕迹。

    “夏…夏瓷…”

    明优整个人都呆滞了，反应过来后拿出所有纸巾去给夏瓷擦拭，手抖动的厉害，纸巾掉了很多，“怎么回事啊…怎么办啊…夏瓷…”

    她慌得语无伦次，“怎么会…怎么会咳血啊？”

    夏瓷有些虚脱，用手扶住墙面，看见手上的血迹沾到了瓷砖上，她又用干净的卫生纸去擦。

    明优把她的手捉回来，急得掉眼泪，“别擦了…我们…我们去医院…我现在去找林老师…我去找顾嘉言…”

    “林老师…现在在其他班上课，顾嘉言他也在上课。”夏瓷吃力地说完这句，背靠着墙面缓缓滑落，“优优，我现在还好，歇一会就好了。”

    明优脸上带着泪痕，在她身边坐下，“夏瓷，我们是不是好朋友？”

    夏瓷眨了下眼睛，嗓音发虚，“是好朋友。”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你生的什么病？”

    “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夏瓷手里捏着纸团，眼睛发酸，“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啊，我不想让你为我难过，优优。”

    明优呜咽着哭出声，她搂住身边瘦小的姑娘，“朋友的用处是陪伴，瓷宝，你别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着…”

    她摸到夏瓷的背脊，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脊椎骨突起的那一节又一节。

    明优的眼泪冒的更多，她哭的眼睛都高高肿起。

    也是在今天，她知道了夏瓷的病情。

    …

    七月，五中的学生进行期末考试。

    高一下学期就进行了选文理分班考试。

    夏瓷和明优选的都是文科。

    明优说她高二时可能要去艺术班，她深受堂姑母明静之的影响，将来也想成为像堂姑母那样优秀的大画家。

    她问夏瓷的梦想是什么？

    夏瓷沉默了片刻，这是她从没考虑过的事。

    因为她活不到那个时候。

    如果真的让夏瓷做选择，那么她想成为一名优秀的摄影师，将镜头对准她想记录的，让照片替她留住那份美好。

    考完最后一门已经是五点半了。

    高二的学生暑期要补课，得到七月底才放半个月的暑假，所以他们的期末考试在月底。

    等考场的学生走完了，顾嘉言也正好赶到了。

    他拿过夏瓷的考试袋，明明不重的东西，也不舍得让她自己拿着。

    “晚上想吃什么？”

    两人并肩走在廊下，夏瓷的头发被她剪短了很多，披散下来发尾只刚刚过肩，“我想吃水果捞。”

    “好。”顾嘉言抬手在她后脑勺上摸了下，收回手时指间带下了她的几根发丝。

    他喉结艰难滚动着，意识到夏瓷已经开始严重脱发了，心揪着痛。

    顾嘉言偏过脸，不敢让夏瓷发现他红透的眼尾。

    女孩脖颈上挂的无事牌被阳光照的晶莹剔透，他多希望无事牌能快点显神通，保佑夏瓷平安无事。

    两人在夏瓷家附近那条街吃的水果捞。

    店里的人不多，水果捞上的很快。

    夏瓷不能吃冰的，顾嘉言也跟着不吃冰。

    他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卷起来的图纸放在她面前铺开来，夏瓷看清了那是幅室内平面设计图。

    “这是我要送给你的十八岁生日礼物。”顾嘉言温柔的嗓音响起，他的气息将她包围，长臂环过她，将小小的夏瓷圈在怀里，“我打算亲自设计这套房子，等你到了十八岁，把它送你当生日礼物。”

    夏瓷抚摸着那份图纸，眼中满是诧异，“阿顾，这是你自己画的吗？”

    顾嘉言点头，“我爸是干这行的，我也稍微会点皮毛。”

    这哪里是会点皮毛啊？

    夏瓷从这份图纸上看见了他的天赋。

    顾嘉言还没有进行系统的学习就能画出这么详细可观的设计图，难怪顾父要求他学建筑设计。

    “阿顾，”夏瓷回眸望着他，额头碰到他的下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顾嘉言低头用唇贴了下刚刚被碰到的位置。

    她脸热不止，抿了下唇角，手指捏着他的衣袖，“阿顾，你大学学建筑吧。”

    顾嘉言拧眉，执拗道，“我学医。”

    “可是你在建筑设计上的天赋很高，而且…”夏瓷轻轻抽了口气，“而且你学医也只是想医好我的病，可是我的病…”

    她话说到一半，被他以吻封缄。

    夏瓷惊了，从头到脚红了个彻底。

    她想躲，想藏，却被顾嘉言圈在怀里根本逃不了，最后抬手用袖子捂脸，挡了会后又露出那双带着水雾的眸子看他，“阿顾…店里有人…”

    顾嘉言却再次低头，作势要再亲。

    夏瓷慌乱地捂脸，害羞地躲着他。

    他的声音继续传来，“以后再说这种话，我就再亲你。”

    “知，知道了。”

    她的心脏怦怦跳，赶紧把话题扯回设计图纸上，“阿顾，我喜欢你设计的这个小阳台，搭整面落地窗，可以晒太阳，看风景，还可以养花。”

    顾嘉言的神色柔和，望着夏瓷时眼里有星光闪动，他语气认真又虔诚，“夏瓷，等你到了十八岁，我会直接向你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