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糖】雨天

    夏瓷的成绩很好，中考是在临城考的，那时她父母都还在身边陪着她。

    她的父母是选择服药自尽的。

    这病缠的他们太痛苦了，他们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治病烧钱，他们还有女儿，总得给她多留点什么。

    钱和房子都给了夏瓷，父母努力赚钱，是为了帮她从阎王爷手里争取更多活下去的时间。

    夏瓷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她查出这病时，才十三岁。

    全家人抱在一起哭的昏天黑地，眼泪哭干了也不管用。

    父母说愧对她，不停地和夏瓷说对不起。

    他们极度自责，没能给她健康的身体。

    所以在陪着夏瓷过完十五岁生日后，因为承受不住心理与身体的双重折磨，夫妻俩在安静的夜晚一起走了。

    夏瓷推门进去的时候，父母和睡着了没什么两样。他们被推进火化炉前，她最后一次牵了爸爸妈妈的手，几乎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皮和骨头，压根没有肉了。

    明明，他们今年才四十出头。

    父母把什么都安排好了，给外婆交够了养老保险，把名下的所有财产都给了夏瓷，让她们祖孙俩以后的日子衣食无忧。

    “瓷宝，瓷宝欸…”

    外婆的声音让夏瓷从梦中醒来，才发现自己在梦里哭了。

    她又一次梦见了爸妈。

    “外婆…”夏瓷揉揉眼睛，将眼泪揉掉，不想让外婆看见，“外婆，你还没有睡啊？”

    “十一点了，瓷宝你该睡了。”外婆将她书桌上的书本和试卷简单整理好，“床给你铺好了，被子是今天晒的，软和的很。”

    夏瓷喜欢晒过的被子，她爬上床，在被子上滚了两下，“谢谢外婆。”

    “早点睡，乖哈。”

    -

    第二天是个大雨天。

    夏瓷出门前外婆特意往她书包里多塞了几片暖宝宝，叮嘱她别受凉了。

    已经是十月底了，秋老虎蔫了，风里都带着寒气，加上雨水天，空气又冷又潮。

    雨势太大，夏瓷今天没坐公交，选择了打车来学校。

    校门口来送孩子上学的父母不少，车辆停的多，离开时也顾不上路边有没有人，轮子压过水滩，溅起的脏水四处飞。

    夏瓷千防万防，还是没躲过去，校服裤腿湿了半截，风一吹就凉。

    她轻轻叹了口气，想着赶紧回班上就不冷了。

    刚走没两步，便有道高大的身影挤入她的伞下，顾嘉言拨弄着湿透的头发，“还是你的伞最好找，绿色的显眼。”

    原本迟暮发消息说来校门口接他，结果他找了半天也没看见迟暮的人影。

    就在这时，夏瓷撑着她那把亮眼的绿色小伞强势地闯入他的视线。

    他立马给迟暮发消息，【等不到你了，我有绿伞伞救我】

    顾嘉言个子高，为了不让他淋到雨，夏瓷得卖力地踮起脚给他撑伞才行。

    他扯起唇角，拿过伞柄，“我给你撑，瞧你这小身板，不吃饭不长个儿。”

    夏瓷抬眼看他，“我还会长高的，你别急。”

    “行，我等着看你以后能长到一米八不。”

    “…那可能不行。”她有自知之明。

    顾嘉言被她认真的语气逗笑了。

    雨下的很大，五中有条路的排水道被枯叶杂草堵住了，导致水排不出去往上漫，在路面上聚了个不小的水滩。

    有学生在水里垫了砖头，方便后面的学生踩着砖头过来。

    但同撑一把伞的就很难一起过来了。

    夏瓷盯着那滩水，又看了眼自己已经半湿的裤腿，提议道，“要不你先过去，我拿书包顶一顶，然后再把伞丢给我，我再撑着伞过去。”

    反正她裤腿已经湿透了，何必再让顾嘉言被雨淋湿呢？

    哪知顾嘉言听完直接笑出声，还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看把你能的，还照顾起我来了。”

    夏瓷就这样安静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顾嘉言败下阵来，“行行行，你能你能，我不说你了还不行？”

    “我又没生气。”

    “那你那样瞪着我做什么？”

    夏瓷：“没瞪着你，是我们俩有身高差，从你的角度俯视我就会认为我在瞪着你，看着像是生气了，其实没有，我只是很平静地在看你。”

    说完她朝着他仰起脸，示范给他看，“我刚刚就是这样看你的，不是生气的表情吧？就是很正常的看了你一眼而已。”

    顾嘉言问她，“你刚刚看我做什么？”

    “我在看你36°的嘴是怎么说出这么毒的话的。”

    她明明是为了他好，不想他淋雨难受而已。

    顾嘉言：“……”

    很快就排到他们，顾嘉言没听夏瓷的，他带着人往前走了两步，胳膊横过夏的的腰肢，不需用什么力就能将人拎起来。

    他一手撑伞，一手搂着夏瓷，三步做两步，很快就跨过了那滩水。

    夏瓷突然腾空又突然落地，大脑发懵。

    她呆呆回头望了眼水滩，差点以为自己是飞过来的。

    意识到是顾嘉言抱着她过来的，一股热气自下而上，冲上夏瓷的天灵盖，耳朵连着脖颈到脸颊，都是粉红色的，阵阵地发烫。

    “谢谢…”

    顾嘉言习惯了她的小声，“客气。是我谢谢你愿意载我一程。”

    两人在高一教学楼下分开，各自上了楼梯，顾嘉言到了四楼后穿过长廊回到自己班级。

    他进班时班里还很热闹，周围闹哄哄的。

    顾嘉言坐下后，觉得自己的手心隐约发烫。

    不就是碰了下女孩子的腰么？

    至于烫成这样么？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自在，他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手，仿佛要洗掉陌生的触感。

    夏瓷的腰，真是细的可以。

    那样细软，能装得下五脏六腑？

    难怪均码的校服她穿着还是大。

    腰那块空荡荡的。

    等顾嘉言再次回到教室，已经开始上早读了。

    迟朝是会借着早读的名义开个人演唱会的那种人，别人在读书，他在念歌词。

    “怎么隐藏我的悲伤失去你的地方

    你的发香散的匆忙我已经跟不上

    闭上眼睛还能看见你离去的痕迹

    在月光下一直找寻那想念的身影…”

    顾嘉言听到他把这首《轨迹》的歌词念的那么铿锵有力就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