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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弱的月光倾洒人间,玉门关内闪烁着点点火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入城被围的陇军残部紧挨着墙角,用民房拆下来的木板构筑起一道简易的防线。仅仅五十步开外就是羌兵的包围圈,甚至能隐约听见对面的交谈声。
    两军之间便是一条条宽敞的街巷,横七竖八的死尸躺在地上,躯体早已冰凉。
    几千奴军已经全军覆没,要么被羌兵射死,要么死于苍刀之下。
    他们在临死前应该无比绝望加悔恨吧。
    当狗,就得有当狗的觉悟。
    简陋的木板上方探出了一杆杆长枪弯刀,一双双冰冷的眼眸在紧盯着羌兵的动向,不少负伤的陇军还坚持在第一线戒备。虽然不知道为何羌兵围而不攻,但他们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
    防线内部便是重伤员,有人身中数箭奄奄一息、还有人手残脚断却无药可医,只能躺在血泊中喘气。
    气氛阴沉如墨,经历过生死大战的陇西老卒还好,但少许新入军的青壮目光茫然,只觉得死亡一直笼罩在头顶。
    “三哥,别怕,明天我们一定能出城,坚持住!”
    人群中响起了君破渊颤抖的嗓音,这位年轻气盛的第三军校尉再无平日里的骄傲,反而面色悲戚,眼眶带泪。
    近三千军卒入城,一场箭雨下来死了七八百,伤者更多,得亏羌兵是围而不攻,否则三千人早就死绝了。
    在君破渊心中,这些人都是因自己而死。是自己要强行入城,冒险争功才导致此败。
    他身前躺着一个壮硕的汉子,名为陈三。乃是他手下都尉,更是他从军时的老大哥,初入军时是陈三带着他出入战阵,一点点成长起来的。
    只不过君破渊天生是个带兵打仗的料子,屡获战功,不知不觉就后来居上,成了陈三的校尉。
    此刻陈三胸前捆满了血污不堪的布条,还有几支箭头插着,血肉外翻、森然可怖,微弱的呼吸象征着这位边军都尉已经来到了生命的尽头。
    “小,小渊。”
    陈三喃喃的抓住了君破渊的手臂:
    “我,我怕是撑不到明天了。以后,以后三哥就不能陪你了。”
    “对不起,对不起。”
    泪水终于涌出眼眶,君破渊死死咬紧牙关:
    “怪我,都怪我把兄弟们带到了绝境。三哥,小渊对不起你。”
    陈三胸口的箭头有两支是替他挡的,若不是他奋不顾身地撞飞自己,自己早就成了一具白骨。
    “你,你是陇西边军,是一营校尉!不,不能哭。”
    粗糙的手掌越发用力:
    “你是头,你肩上担着,担着上千兄弟的命!”
    “活下去,带着兄弟们,活下去!”
    嗓音越发虚弱,直到最后脑袋往边上一歪,再也没了动静。
    “三哥!”
    君破渊眼眶通红的跪在尸体旁,想嚎啕大哭,却又死死忍住,指甲没入血肉,渗出血丝。
    裴守拙站在一旁,艰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节哀,君老弟。”
    “裴大哥,是我错了,我该听你的……”
    君破渊无比懊恼,他终于明白了君沉对他说的话,为将者身系千万将士的性命,越是大战之际越要沉得住气!
    “别说了,当兵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道理。”
    裴守拙打断了他的话,轻轻一拍他的肩膀:
    “事已至此,自责已是无用,刚刚陈三兄弟说得对,怎么带着兄弟们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两千条人命,不能就这么没了。”
    一双双悲戚又透露着坚毅的目光投向自己,将士们都等着两位主将拿主意。
    “呼。”
    君破渊调整了一下心绪,长出一口气:
    “没错,要带着兄弟们活下去才最重要。”
    君破渊环视四周,目光逐渐冷厉:
    “虽身陷绝境,但我相信将军不会放弃我们,明日定会攻城相救!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力配合!
    从现在开始,我和裴大哥各领一队,搜集弓弩军械、用木板制造盾牌,尽可能的充实战力。明日大军一旦攻城,我们就拼死冲击羌兵防线,牵扯敌方兵力。
    唯有这样,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好,没问题!”
    “裴老哥,有一句私底下的话。”
    君破渊的拳头逐渐攥紧,展现出了他该有聪明:
    “其实我们两千多兵马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但拓跋宏围而不攻,应该是在拖延时间,此人定有奸计!
    弄不好,弄不好拓跋宏在下一盘大棋,他的目标不是我们,而是城外大军主力!”
    裴守拙目光一颤:
    “你的意思是,我们实际上成了诱饵?”
    “对!”
    君破渊的眼中闪过一抹疯狂,语气决然:
    “所以明日一定要突围,如果不行,咱们宁愿战死,也不能拖累大军。”
    裴守拙重重点头:
    “好!”
    ……
    玉门关,将军府
    烛火微微晃动,油灯轻燃,将屋内照得透亮。
    拓跋宏负手而立,面朝地图,数万大军兵围玉门关,这位主将非但不紧张,眼神中甚至带着一丝玩味。
    乌苏雷从屋外走进,轻声道:
    “那群残兵龟缩在墙角,没啥动作,但城外的陇军调动频繁,似乎在为明天的攻城战做准备。”
    “意料之中。”
    拓跋宏嘴角微翘:
    “听说城里有个校尉是君沉的儿子,岂会不救?呵呵,我要的就是你们救!”
    “将军妙计。”
    乌苏雷狞笑一声:“此战,我们赢定了!”
    “呵呵。”
    拓跋宏舒展腰肢,喃喃道:
    “想必他们快到了吧。”
    ……
    陇军大帐,君沉老将军背着手在帐中走来走去,时而望向地图,目光冷厉。凌桐和常遇山也在场,小声议论着什么。
    外面的天都快亮了,但三位将军一夜未眠。
    他们在等,等游弩手的消息,如果西羌真的有援兵那可就不妙了。
    “将军,要不您去歇会儿吧。”
    常遇山轻声道:
    “这里有我和凌将军看着,不会有事的,军情一到我们就通知您。”
    “如此关头,岂能睡得着啊。”
    君沉老眼昏沉,喃喃道:
    “几万人的命啊。游弩手呢?还没回来吗?”
    “应该快了吧。”
    “将军,将军!”
    话音刚落,游弩手都尉唐海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皮肤黝黑的汉子满脸急色:
    “援军,西羌确实有援军!”
    君沉猛地扭头:
    “多少人?在哪儿?”
    “三万,近三万精骑!距离玉门关最多七十里!”
    “什么?三万!”
    众将皆惊,一个天大的阴谋终于付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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