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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寒冬天,平日里就不怎么出门的张苍急匆匆被请到了丞相的家中。
丞相家比起以往没这么冷清了,丞相的孙子也长高不少。
丞相就坐在池子边,沉默不言。
冷风吹过时,丞相花白的胡须与两鬓的白发,也随风摆动着。
张苍走到丞相身后,行礼道:“丞相。”
池塘的水面依旧结着冰,在这寒冬天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李斯大概只是想要坐在这里,吹一吹冷风呼吸新鲜空气。
安静片刻,李斯伸手指了指边上的一卷书,道:“这是公子送来的。”
张苍伸手接过这卷书,站在原地便打开看着。
李斯道:“公子在这卷书上几次三番都在说赋税,这天下的赋税还是不够多。”
张苍看着这卷总结的书,确实看到了公子好几次提到赋税,天下各郡县送来的田赋其实都是充足的。
与其说是赋税不够多,不如说现在赋税还不能满足这个国家的运转,这才是公子所在乎的。
张苍看看这厚厚一卷的总结道:“丞相,公子不止一次提起过一件事。”
李斯道:“改田税?”
“正是。”
张苍又道:“赋税不够就养不起天下的官吏与兵马,官吏越多,兵马越多所需要的赋税就越多,赋税与国法一样,都是根基。”
李斯稍稍颔首。
虽说这位丞相已是一头的白发,但丞相的眼神中依旧有着精神与明亮。
李斯的眼神中带着思索之色,道:“想要赋税高就需要人口与田地。”
张苍回道:“中原各地诸多田地开辟还有诸多盈余,也有诸多郡县还有荒芜的田地无人耕种。”
李斯接着道:“还需要几年才能满足公子所需的赋税?”
张苍想了片刻,道:“恐怕还需十年,下一代的人口或许会更多。”
南征与北伐都过去了,可是这中原各地的人口依旧不够用,人口凋零是事实,这需要时间。
当张苍告别李斯,出了丞相府后,快步离开了热闹的街道,走在回家的小巷子里。
每一种治理国家的方法都是有负担的,公子支教,考试与升迁令,增加官吏数量。
这也就导致将来的官吏数量会是现在的数倍,这就需要更多的赋税来养国家官吏。
这个负担现在看起来还不明显,将来的公子需要更多的赋税,需要更多的官吏来治理国家。
是呀,在这个国家实在是太大了。
张苍想起了当年公子扶苏说过的话,这个国家比当年六国加起来的总和还要大。
当年列国争先变法都管不好的他们的国,而大秦要治理好这个国家就是很难的。
皇帝废除分封,再立郡县,没了诸侯王管理封地,就需要有更多的官吏来治理。
并且,这一定是一条既漫长又艰难的路。
这也难怪,丞相会如此忧愁。
张苍走入自己的家中,望着阴沉的天空,爱民的人掌权势必要为了国家与万民着想。
哪怕公子不那么为万民着想,哪怕公子扶苏能够松懈一些,恐怕都不会这么难。
但公子扶苏就是能够坚持到现在,并且一次次的地方治理结果都说明,公子的治理方略都是对的。
唯一不好的,就是这个天下太大了。
张苍回到家中,手里还拿着从丞相府带来的这卷书。
在极庙拜了先祖,扶苏还要带着一家人离开了咸阳,去了雍城再进行祭拜,此去需要三五天才能到雍城,一路上还能看看冬天的关中西北景色,而后就是行农礼。
这几乎是每年都要做的事,皇帝已经很少亲自来这里了,近年来来这里主持祭祀的都是公子扶苏。
公子扶苏的车驾在太尉王贲的护送下进入雍城中。
雍城城内依旧是萧条的,这里的人口本就不多,如今看起来更萧条了。
两个孩子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变化,他们只是对雍城很好奇而已。
直到马车进入雍城的蕲年宫,扶苏先让家人去休息,自己则需要与此地的老秦人主持祭祀事宜。
关中的发展依旧是不均的,有些地方发展的很好,有些地方依旧保持原样。
雍城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扶苏依旧记得自己行冠礼的那一年是什么样子,现在也依旧是这个样子。
甚至比当初更萧条了。
大爷爷过世之后,蕲年宫就一直是无人居住的样子,离宫本就不大,王棠儿正在带着孩子与宫人打扫着余下半月需要住的地方。
打扫时,还有两个孩子的笑声,这两个孩子就算是打扫也是玩闹的样子。
到了一个新地方,他们的精力几乎又翻了一倍,就差到处探险找宝贝了。
要让两个孩子安静的打扫,确实为难他们了。
好在,来蕲年宫的宫人们都会照顾着两个孩子。
来到雍城的第一天,扶苏多数时候都在与黑伯商量着祭祀的安排。
这位黑伯是老秦人中的宗族长,是自秦孝公时期到现在一代代传下来的宗族乡长,他老人家的祖先也称黑伯。
多数礼节事宜,扶苏都是跟着当年的大爷爷学的。
现在,扶苏将祭祀需要准备的事,都与黑伯商量。
其中就有准备牲口祭祀,还要打扫祭台,准备祭器。
黑伯一一答应下来,就带着人去准备了。
夜里,扶苏把这两个玩闹了一天的孩子好好洗了洗。
白天里倒是闹腾,一到夜里吃饱了,洗干净之后,这两孩子就是倒头就睡。
“公子,陇西送来的军报。”
田安带着军报而来,他又道:“原本这军报是要送去咸阳,不过皇帝有命往后陇西的军报都可直接交由公子。”
扶苏拿过军报,看着其中内容,迟疑道:“太尉看了吗?”
“太尉说了,先交给公子。”
其实,太尉很少看军报的,多数军中安排都只是听丞相与皇帝安排而已。
军报的内容其实很简单,章邯依旧在西北屯田,屯兵。
在章邯眼里或许这个冒顿,并没有太厉害,他心里想着的一直都是西域。
扶苏看罢军报,又对田安道:“送去咸阳吧。”
“是。”
翌日,今天的扶苏依旧要安排祭祀的事,礼法对一个国家是极其重要的,因此身为这个国家的继承人,需要亲自参与到礼法当中。
雍城是一座很古老的城,扶苏早晨与黑伯又安排了祭祀的相关事宜,就带着两个儿子与妻子在城中走着。
当雍城的居民见到了公子扶苏一家人,纷纷站到道路的两侧行礼。
夫妻两人各自牵着孩子,一边走着,扶苏一边给他们讲着有关老秦人的故事。
这些老秦人的故事可能衡在敬业县就听过了,但在公子所讲的则与历代秦王有关的事相关。
那都是列国时期的旧事,于现在的天下格局而言,当年张仪,范雎,或者是白起的故事也只能是故事。
这个世道也不会再有张仪与范雎了。
在人们的目光中,扶苏带着孩子与妻子走出了城外,一路在城外走着。
雍城外依旧养着马匹与牛羊,扶苏正想对儿子们继续讲城池的地理位置。
他们两人的注意力就不在这里了,扶苏干脆也不讲了,让他们各自去玩。
见妻子神色有些不悦,扶苏道:“不用给他们太大压力,平平安安就好。”
王棠儿的神色也平静了下来,她道:“这两天他们就知道疯玩。”
扶苏笑道:“正是该玩的年纪,不要给他们太大的压力。”
王棠儿低声道:“等他们再年长几岁,再给压力吧。”
扶苏笑道:“届时送去军中历练几年,说来我也从未去过军中。”
田安与王婆婆站在一旁,其实夫人很少会有这种穿着,穿得这般雍容华贵。
也只有出来祭祀,才会这般穿着,其实平时住在高泉宫,夫人穿着的也都是旧衣服。
别看夫人是王翦老将军的孙女,其实夫人自小在频阳县长大,自小生活就很简朴。
都说王翦老将军多么的富庶,其实在以前老将军家的生活也没多么富裕。
自小,夫人过得就很朴素。
尽管,咸阳宫是那么尊贵,高泉宫里也有用不完的金银宝贝。
王婆婆走来行礼道:“公子,夫人,阴嫚公主来了。”
闻言,王棠儿就看向正在朝着这里驶来的马车走去,等车驾到了近前。
阴嫚下了马车,就挽着王棠儿的手有说不完的话。
扶苏站在河边,冰雪刚有消融迹象,两个孩子爬不上马背,就只能跑入羊群中,骑在羊的背上手拿着木棒摆出去将军的模样。
“这是谁家的羊?”
听到公子问话,田安上前回道:“是黑伯家的。”
扶苏又吩咐道:“给黑伯家送一些布绢去,挑一些名贵的。”
“是。”
“余下半月,就让这两个小子放羊。”扶苏摇头叹息一声,道:“新衣裳,新鞋不到半个时辰就脏了。”
田安也是无奈一笑,又道:“晚上多半都要被夫人责骂了。”
不出所料,到了夜里,王棠儿让两个孩子站在了蕲年宫殿外,不许他们进殿,直到他们把自己的鞋子与衣裳洗干净了才能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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