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狼之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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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命钢铁号，战团长办公室

    玛格纳的机械身躯坐在一边的扶手椅上，就像一尊金银色的雕像。

    机械缆线与管道从他背后的墙壁与天花板上垂落探出，插入他脑部到脊椎的一系列接口中，超高速运算的浮光正从他低垂的电子眼中如万亿流星般掠过。

    而他的侧对面，这里的两位主人、主人的兄弟与他们某种意义上的父亲正坐在一起交谈。

    倍受信赖而且神经超级坚强的宫廷总管正在为每个人（和鸽）斟上一杯焦糖饼干碎雷卡。

    “这么说苍白之王自己不能把他们带回来吗？”拉弥赞恩问道，“我还以为以他这样的形式，在这个宇宙的神秘学领域能有点别的特权呢。比如你看克拉克斯，他就能分散自己在所有阴影中。——呃，但为什么能被冒充。”

    “阿尔法能冒充我并且没让我发现肯定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因为只有有过这个先例，这件事被认为是‘合理’的，才能让我察觉不到。”

    用着阿达里克·万纳斯面容的暗鸦之主有些阴沉地抱着自己画着乌鸦的马克杯并往里加入了致死量的饼干碎，闻言回答。

    “我现在反而更加在意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时候……”

    “苍白之王一般来说应该是有这种特权的。”佩图拉博BC皱眉，然后大声叹气，打断了暗鸦之主的低语，“我原本还指望他‘归来’之后能帮我多干点活呢。”

    “但显然，他们被送去的地方也是一处很严重的命运水坝或者类似的淤结点，所以斯卡贝亚撒拉克斯的力量才能刚好顺应了该死的软体怪的无逻辑公式，把他们整到那儿去。——啐！想想看！因为纳垢之风的变化将他们吹走了！这种事情真是疯狂！”

    “那你得给我说说……”另一人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到了这件事上。

    “好吧……你看，虽然他的优先级高于其他，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个支离破碎乃至时间都开始分层的宇宙里不存在其他的‘他’，那些按照对‘未来’发展的影响同样具备无意中‘是否允许’他在解决事情之前离开的力量……”

    ——对，本着“说出兄弟一个秘密也是说，说兄弟十个秘密也是说”的心态，佩图拉博BC如今已经把苍白之王的底细也向某人吐露了大半——当然，最要命的那些底细他依然藏得很好。

    对此行径，玛格纳保持了不言长者过的礼貌沉默，而鸽子则对此十分感慨，还特意在鸟架子上用心灵传导中的男高音抒情咏唱起来，什么“啊！这正是堕落如何从最微小之处开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云云。

    黑白花毛绒原体只当耳旁风。

    不过直到祂开始唱什么“今夜无人入睡，钢铁被石头的眼泪锈蚀”的时候就遭到了牧羊犬的猛然跳跃扑击，销声匿迹（？）安静了好一会儿。

    对此，玛格纳的公允评价是“或许祂是想念打架时的那份活力、那份激情了，建议祂还是去找他的摔跤对手好好练，不要打扰我们的正常办公”。

    经过佩图拉博BC使用极其精确的语言与心灵描述进行的好一番不厌其烦地限定说明，拉弥赞恩终于点点头。

    “好的，我明白了……那现在我们需要考虑地只剩下两件事了——是优先考虑再派个人去把他们‘拽’回来，还是设置好触发条件，等他们达到条件之后自动被‘吐’回这里，对吗？”

    “大差不差。”

    “那你我可以一起去吗？”

    “显然不可能。”佩图拉博BC指出，“虽然不知道是哪，但这个地方已经塞了至少三名不属于那里的基因原体，如果不幸还有更多，我们再往里走的话，时空的河流都要决堤了！”

    “那不是就等于世界吃撑了打了个呃逆？不是正好把大伙‘冲’回来吗？”

    “……”佩图拉博用他白色地毛绒爪子疲倦地揉了揉虬结的眉心，那里的毛皮之间都能看到一个“川”字纹路了。

    “反正你知道这么做在实际操作里行不通就可以了！”他最后忍无可忍地咆哮道。

    “哦……”拉弥赞恩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转向鸽子——后者正在栖架上由宫廷总管吹干湿漉漉的羽毛并顺便拔掉羽管。

    “……如果有个办法能看到他们到底在哪儿就好了，我们就不必如此被动地讨论……”

    佩图拉博BC霍然抬头。“等等……”

    鸽子僵在原地，头顶的桂冠与祂红色的双眼同时透出明亮的金色光芒。

    噼啪作响的火焰与闪电环绕着鸽子，祂张开鸟喙，一团蓝色的球状闪电从中飞射而出，满屋子乱窜。

    “你疯了吗！”佩图拉博BC咆哮起来，同时按下了办公室的消防系统按钮，能量形成的多彩薄膜般的气泡立即充满了整个房间，闪电刚刚来得及烧掉一棵绿植就被周围的能量膜包裹起来，冻成了固体，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怎么回事？为什么祂这么抗拒这句话？”玛格纳喊道，“检测到大量的正反逻辑湮灭能量！”

    鸽子发出断气般的“咯咯”声，接着冒着青烟从鸟栖架上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幸好宫廷总管及时伸出陶钢大手接住了祂。

    “我知道为什么了。”佩图拉博的无畏走到那颗被冻结的闪电球旁，把这颗变成了像是淡淡蓝紫水晶一样的球体拿了起来，并转过身展示给所有人看。

    “喏。”

    剩下的人凝目望去，发现那是一颗正在遭受攻击的、战火燃烧的星球。

    “这颗星球的陆地特征不明显，其上空有舰队与被烧毁的轨道船坞，看起来都帝国制式，是古老的万年前款式……或许时间可以确定不是现在了。”

    克拉克斯端详着说，突然，他泛着紫色的黑眼珠一凝。

    “等等！那条船！等他转过来一点！”

    他指着在星球阴影中随着轨道缓缓运转的一艘庞大的船只。

    等到这条庞然巨兽船头的红色巨眼与船身被击毁的下侧腹一同转过来被恒星的光芒照亮的时候，这条船的名字也就跃然纸上了。

    “复仇之魂？”

    佩图拉博BC眯起眼睛。

    “这个击毁状态很有意思……这么说，已经是大叛乱发生之后的时间了，但这条船还在荷鲁斯控制之下，也还不是泰拉围城时我见过的样子，所以……”

    他思考着，脚爪敲打着坚硬的表面。

    “时间可以缩短到几十年之内了。可我仍然不记得我在所有档案中瞥见过这颗星球。”

    “说不定是这个时期的荷鲁斯的秘密行动。”

    玛格纳合情合理地给出台阶。

    “至少我们能确定这个地方现在有四位基因原体了，确实不宜再投入原体。”

    “那可麻烦了。”

    佩图拉博BC忍不住深深拧住黑白绒毛的眉头。

    “莫塔里安还可以蒙混过关，帕拉斯和鲁斯在这种地方要用什么身份才能避开与人交谈和盘验身份的麻烦呢？我没记错的话，这时候，‘荷鲁斯’身边带着一大群无生者附身的家伙、玩弄巫术的产物和巫术使用者。”

    “为什么是莫塔里安能蒙混过关？”

    拉弥赞恩好奇地问。

    “他不是连军团智库都忍不了号称死亡守卫永不设立智库吗？看到‘荷鲁斯’身边这么多明晃晃的巫术产物能忍得住？”

    佩图拉博BC与克拉克斯尴尬地彼此交换了几个眼色。

    “……不管当时的莫塔里安是什么态度，总之，咳咳，你要理解，苍白之王如今看待巫术的态度还是，比较平和的，毕竟他已经写出了自己的数字命理学软件，大伙如今……总得相互抬抬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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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以为陵墓区这个词只是说说。”

    鲁斯通过头盔内置频道尽量压低声音说。

    现在他们正与另外两位到场原体的卫队们一道站在一起——战帅荷鲁斯——或者至少是拥有荷鲁斯外表的战帅，为了表示自己对兄弟们的信任与亲近之意，特意让加斯塔林卫队与凤凰卫队、死亡寿衣们一道留在这座名为复生穹顶的大厅的外侧，而三位原体则去中央相聚并进行交谈。

    黑色、紫金色、骨白色的终结者们伫立在此，死亡守卫显得尤其离群与沉默——谁都知道死亡寿衣是不会说话的，所以也没人会费心来靠近尝试交谈。

    而更让狼王不适的是，这地方到处都是被冷冻在舱体中的死者。

    “谁知道这还真是物理意义上的陵墓，而且是公共的。怎么会有人约在公墓中央见面，还各自带着一堆随从，又让随从站得远远地。你说呢？帕拉斯？”

    大厅中央是柱状的巨大液氮制冷器，超低温管道如自行车轮的辐条般朝着四面八方紧紧迭加在一起的冷冻舱延伸开去，光是他们站着的这一侧就能看到至少一百具左右的尸体，面目平和的死者躺在柱状舱体中，呈现出被瞬间冷冻的状态，栩栩如生。

    而就目测来看，狼王估计这座大厅里至少存放了不少于两万具尸体。

    到底谁想出来的点子保存这么多人临死前的尸体？从大厅的名字来看，难不成还打算未来复活他们不成？

    狼王内心嘀咕，这还不如考虑一下放进无畏里呢，至少无畏里是真能活。

    “我真想冲上去杀了他。”

    而帕拉斯却答非所问，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他的双眼在头盔目镜后紧紧盯着大厅中央一个比其他两位基因原体都要高大的怪异身形。

    那是有着世上所有色彩组成的鳞片、拥有瓷器般光滑狭长的俊美面孔、完美的肌肉躯干、四条手臂、蛇尾，皮肤泛着从一切蓝色、紫色、粉色之间最美丽的光泽的非人之物。

    昔日的完美战士痕迹已只能在他身上那些战甲的部件上依稀可见，如今盘卷在蛇尾上俯视两位兄弟的是被色孽所钟爱的爱宠。

    “……你总是劝我按捺住自己的躁动。”鲁斯此刻反而认真严肃起来，“如果只有他一个的话我肯定会和你一起上，都不用你说。”

    “我们有三个人。”帕拉斯从牙缝中挤出的声音像是毒牙淬毒前的嘶嘶，“他们只有两个。我们完全可以在这里把他们两个都干掉，尤其是……”

    “诱人的想法。但莫塔里安既然一开始没有做这样的计划，或许咱们还是该等等，命线这玩意啊，来到面前的时候，我会哈哈大笑着把它砍断，可让我开始参与编织它的时候，我会劝诫自己小心。”

    狼王安抚着帕拉斯并侧耳倾听，结果耳朵里灌入了一些更加糟糕的词汇。

    这三名叛乱原体之间的交谈压根没想着要避开过自己的卫队，诸如“佩图拉博还活着吗？我还需要他来替我攻破皇宫的城墙”和“他不肯完全牺牲自己的力量来成就我荣耀的飞升，但好歹我让他摆脱了永恒的愚蠢念头”之类，只有莫塔里安借着面具与合理的焦灼询问佩图拉博如今的具体情况。

    “*他*什么意思？！”帕拉斯在自己的头盔里咆哮道，一旁的凤凰卫队中有几个人似乎开始朝着这里打量，而加斯塔林里也有两人警觉地看过来。

    “我要杀了他！毫无廉耻！！！他刚刚是不是意思说自己差点杀了佩图拉博还有脸说别人不成就他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

    “帕拉斯！”狼王霍然伸出手去，按住已经浑身颤抖的年轻凤凰，“等等！先不要……”

    死亡寿衣之间不正常的动作显然已经引起了另一边的其他终结者的注意，尤其是荷鲁斯之子们明显看起来超过常理地紧张。

    一名个子比其他终结者都要高的阿斯塔特越众而出，他身边跟着一名脸部似乎曾经被整个削去又缝上的战士朝他们走来。

    “怎么回事？你们在那做什么？！”

    那个高大的战士说，他有着银环扎起的高高发辫。

    当余光看到他们走过来并意识到他们是谁的时候，鲁斯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或许一语成谶了——

    【……命线这玩意啊，来到面前的时候，我会哈哈大笑着把它砍断……】

    “伊泽凯尔·阿巴顿？”

    一颗汗珠悄悄从鲁斯的额头流下。

    诱惑就在狼的嘴边。

    福格瑞姆，交给帕拉斯他自会好好“招待”他自己的。

    但是他，黎曼·鲁斯，此刻突然意识到他有一个一生之中建功立业的最大机会：现在就杀了阿巴顿，然后冲上去杀掉“荷鲁斯”，这样，或许之后所有令人悲痛的死亡与毁灭就不再会发生……

    命线送到了狼的面前，汗水沿着脸颊流下，鲁斯在自己的心跳声中缓缓将手放到了背后那根被包裹和伪装的长矛上。

    ——这一次，他能让这根长矛真正地，完成使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