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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乐觉得他的练习时间太长,每一天都在心急如焚,唯恐竹简们等不得,唯恐竹简腐烂,唯恐龙君那边太累了撑不住……
但是,胡教授带的研究生们,每天都在烧香拜佛,求沈乐的动作慢一点,再慢一点。开玩笑,他们做细菌培养,都快要做不过来了!
细菌分离培养,荧光定量 PCR,DGGE和 Biolog生态微平板(Biolog-ECO plate)……
这些技术手段,每一个说起来都只是一个名词而已,每个名词,都代表着科研牛马在实验室里,做的三个月、六个月甚至更长久的实验——
甚至,这样一批竹简,写一篇《饱水保存期间微生物多样性及功能初探》,这里面的研究量,已经可以撑起一个硕士生的毕业论文了!
胡教授动用了手下所有的研究生,甚至和其他导师借了几个研究生,大家分门别类,齐头并进,这才赶在沈乐捞起竹简之前把项目做完。
当然,沈乐提供了优厚的实验经费和实验津贴,再加上导师的威严,穷学生们哪怕累得要死,也挤出时间来赚了这笔外快,顺便还能发几篇论文:
什么,你说这个方向有人写过了?
老官山汉墓竹简的微生物分析有人写过了,走马楼竹简的防腐分析就没价值了吗?
云梦山竹简是新发现的,它的位置还在太行山余脉,在秦岭——淮河一线以北,它的菌群肯定和南方不一样,非常有研究价值啊!
所以沈乐拼命练习,学生们也死命做研究。
沈乐这一头一根根捞起竹简,泡在装满去离子水的玻璃试管里,一根一根避光保存,那一头,立刻就有研究结论,和成熟的灭菌防腐方案提供上来:
从竹简浸泡液中,共分离获得 97株细菌,分属于 12个属,18个种。
其中,贪铜菌属(Cupriavidus)、芽孢杆菌属(Bacillus)和假单胞菌属(Pseudomonas),能够降解纤维素,对竹简保存具有极大危害。
然后,学生们又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做了大量灭菌实验,以及论证药剂对竹简和漆膜的影响。
结论是,菌毒清、霉敌、新洁尔灭和异噻唑啉酮四种防霉灭菌剂,对杀灭细菌效果极好,对竹简和漆膜不产生任何影响……
“所以,你把药剂往里面滴就好了,浓度都已经配好了!”
胡教授连药剂带论文,直接往沈乐面前一放。对于这种差不多是把饭喂到嘴边的操作方式,沈乐并没有马上接受,而是皱着眉头,盯着水槽里的饱水竹条:
“嗯……”
“怎么?”
“让我想想……”
沈乐并不是不相信学校里做出来的成果,他只是希望,还能有更多、更直接的方法。
而且,所有的防腐灭菌剂,都是化学药剂,回头可能又要洗涤,又要清除。
哪怕实验结果是“对竹简和漆膜不产生任何影响”,这个洗涤、清除的过程,也可能对竹简造成机械或者化学影响。
沈乐希望,能用更细腻、更精准的方式,对它比如说,法术什么的……
“清洁术!”
“清洁术!”
“清洁术……”
一个一个法术打出。去除竹条周围的黏液,去除竹条上肉眼可见的白色附着物,去除竹条上的棕色和黑色霉斑,甚至,去除竹条上面的黑色、褐色污垢。
法术温柔地拂过竹条,把上面不应该存在的东西一扫而净,然后,沈乐就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竹条,塌了下去,塌了下去……
“老师!这玩意为什么会塌啊?!”
胡教授被他从隔壁生拉硬拽,拖了过来。一眼扫过,就“咦”了一声:
“你是怎么弄成这样子的?”
“我使用了法术……”
沈乐在胡教授面前演示了一遍,又按照他的要求,分步骤演示除去各种附着物。
虽然看不清,更正,根本看不出法术发动的光芒与波动,胡教授还是看出了到底哪里有问题。他胸有成竹地一指试管里的竹条:
“你是不是把它里面的东西,都锁定成脏污了?”
“啊?”
“好好看书吧。”胡教授噼里啪啦,扔了一堆书和论文的名字过来:
“饱水竹简,竹木组织中的大量纤维素已被分解,细胞里面,支撑结构的,多半都是水解后的部分。你把它们都清理掉了……”
“啊!”
沈乐恍然大悟。这些知识点,他在修复云鲲之前,都已经看过的啊!饱水竹简和饱水木器,它的劣化原理,它的修复方式,很大程度上有共通点的啊!
怎么到这时候就全忘了?
“不急,练手归练手,这些竹简也要处理好。来,有些该做的工作,得做起来了!”
胡教授刷刷甩给沈乐巨大一迭单子。沈乐光看目录,就感觉自己五雷轰顶:
竹简的碳十四年代测定;
竹简材质种属鉴定;
竹简显微结构分析;
竹材化学成分含量分析;
竹材含水率测定;
竹简内铁离子含量分析;
竹简上红色颜料分析;
竹简拍照……
光拍照就是一项巨大工程。所有的竹简,不管有字没字,每一根都要拍照,如果两边都有字,那就得拍两遍。
沈乐愁眉苦脸地捣鼓着手里的相机:
“这是红外相机?和我之前用过的完全不一样啊……”
“已经很不错了,知足吧。”胡教授耸耸肩:
“以前我们都是用普通相机拍的,竹简先要脱色,再要吸水,吸完水要立刻拍照,拍完照立刻往上喷水——
没水它就会干燥变形、氧化变暗,有水就反光,拍不出来。也就是现在,有红外线拍摄了,不然拍一轮照都要五六个人伺候!”
沈乐就这样在教授的指导下,选取竹简的无字部分,截取小段样品,碳14实验、显微镜观察、显微电镜观察……
七八个实验一溜做下来,做得头晕脑胀,什么乱七八糟的法术都忘在了脑后。偏偏这些实验,每一个都是要做的,每一个都是省略不了的——
每一个,都是任何法术,都取代不了的!
啊,搞研究,真的好累啊……
哪怕只是小小半截竹条,做完这些实验,见缝插针地拍完照,也已经一周过去了。
胡教授抱着红外相机拍出来的照片,喜滋滋去做自己的研究,沈乐只好蹲到龙宫弄来的竹条前,一遍一遍拿竹条练手:
“清洁术!”
“清洁术——”
要小心,要努力控制,清洁术要贴着竹条表面过去,要清理干净它表面的所有霉斑和污泥,但是,不能往竹条内部,渗透哪怕一点点!
——所以那些细菌到底该怎么办?总不能说,竹条外面的细菌就清理掉,竹条内部的细菌,就不去管他了吧?
要不然……来玩一把大的?
沈乐深深吸一口气,打开胡教授发给他的,师弟师妹们做出来的竹简浸泡液细菌鉴定结果。
翻开一篇论文,查找,查找,找到一种细菌的菌落图、显微图和扫描电镜图,再疯狂寻找和这种细菌对应的特征,全部背下来:
“清洁术——杀灭我面前竹条及浸泡液中,所有的该种细菌!”
一道几不可见的光芒从他指尖飞出,在竹条,以及装着竹条的玻璃管上滚过。
沈乐微微松了口气,换了一份竹条,再尝试一遍。连续三次尝试完毕,给玻璃管做好标记,又换了一份论文,继续查,继续背,继续杀:
好消息,法术都成功释放出来了——是否有效暂且不知道。
坏消息,并不是所有的论文里面,都有详细的图片,或者图片详细到他能够锁定该菌种的一切信息。
沈乐努力“杀灭”了七八种细菌以后,终于停手,跑去找胡教授:
“……事情大概就是这么个事情,老师,拜托您再找几个师弟师妹过来,重新做一遍细菌培养呗?
这个我是真不会做……我出津贴!照之前的标准出!”
胡教授听得目瞪口呆,上上下下打量着沈乐,像是在打量一个怪物,又像是沈乐脸上长出了大大的细菌扫描电镜照片:
“你……你小子……行吧,我再去抓人,以后可别突然给我下任务了!你知道,大家都很忙的!”
沈乐也只有嘿嘿笑。他自己也是本校学生,当然知道在这样的顶尖学校,要做出点成绩来,得付出多少努力——
去现场出任务的时候不谈,他在学校的时候,泡实验室泡到八九点钟,那简直是日常,不这样做,就别想发篇好论文,出点儿好成果。
这样的话,导师忽然扔个新项目过来,简直就雪上加霜——
每天干活到八九点,就变成了干到十一二点,或者,每天干到十点、十一点,每周六天变成每周七天……
哪怕有足够的金钱奖励,但有时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
好在胡教授的面子足够大。被他呼唤来的学生们,虽然一个个累得七歪八倒,要死要活,还是捏着鼻子做了细菌培养实验: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沈乐,你这招神了啊,你的清洁术,居然真的可以定向清洁掉某种细菌!来来来,帮我们个忙——”
“哎,等等!老师你等等啊!先把我这批竹简干完!需要清掉的细菌,所有资料全部列给我,我一波搞定!”
这项工作还是比较容易做到的。先前负责细菌培养的学生们虽然满脸怨气,还是老老实实调出原始资料,一份一份整理好送过来。
而沈乐,就负责拿着资料,面向前方几百上千根竹简,一个一个扔法术,一个一个清洁掉里面的细菌:
“呼,呼……应该好了吧……”
大面积扔法术他还不敢,只能一根一根清理,一个一个扔法术。不知道折腾了多久,他终于清理完所有细菌,长长舒了口气:
哎,可算搞定了……
“是啊,你可算搞定了。”胡教授晃过来看他,也是摇头叹气:
“这么大一批竹简,照理,应该是整个研究所的人,没日没夜忙一两个月才能忙完的——这还不算慢慢清理,慢慢漂洗换水的时间。你小子……”
他摇了摇头,倒背双手,缓步走出。沈乐看着面前的一个个保管柜,感觉肩头略微松了一松,像是千斤重担终于卸下了一部分。
但是,更精细、更考验耐心和手艺的活计,还在后头:
“什么?要在每根竹简上,覆盖0.2mm厚的玻璃条?”
“要用白线把玻璃条和竹简捆在一起?”
“然后再一个个挪出去,进行真空冷冻干燥?”
沈乐拿起一根龙宫带来的饱水竹条,开始练手。
他屏住呼吸,试图把光滑脆硬,薄到手都不敢拿的玻璃条,贴合在湿润易损的竹条上。
然而,稍微一用力,竹条都不是变形了,直接敢散给他看;
玻璃片又薄又僵,难以服帖。
好容易把它们折腾到一起,再用丝线去捆,丝线不是根本捆不住,就是把竹条勒成两截……
关于这一点,胡教授也没什么好建议。他只能告诉沈乐:
“每一种饱水竹简的强度都不一样,多大力度都是经验,只能慢慢试……”
试试试,试试到什么时候去?
连续干坏了50根竹条,沈乐满心烦躁,简直想要当场摔东西。不试了,弯道超车!
反正他也不是没超过!
沈乐抓起一瓶绿植水培专用营养液,滴进装着竹条的玻璃管。
看着半透明的绿色液体在去离子水当中散开,他深吸一口气,双手虚按在竹条上方:
“生长!”
“生长!”
“长长长!”
翠绿色的光芒照彻试管。这是他早就熟悉的法术,曾经无数次逆死还生,让脆弱腐朽的木质刀鞘、皮质腰带恢复生机与弹性。
这时候也自然能起到效果,竹条内部,极其微弱的一丝生机,被他小心激发,很快,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透出一丝青绿!
等光芒散去,躺在玻璃管当中的,已不再是一触即碎的饱水竹条,而是一支颜色青润、质地坚韧、仿佛刚刚砍伐下来的新鲜竹片。
沈乐兴奋地把它倒了出来。手指轻叩,能听到清脆的声响,用力弯折也能感受到良好的弹性。
这强度,随便怎么折腾都不怕了!
“成功了!”沈乐整张脸都亮了起来:
果然还是法术给力!一个生长法术下去,什么脆弱的饱水竹简,全部给我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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