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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廊的深处,其实是会离开画廊,到达艺术楼的外墙那边的。
可是蒯鸿基却没有走这条路,而是一头扎入比黑暗更黑暗的区域里。
那是一片连老旧煤油灯的光辉都被压制得只有一个人张开手掌那么大的范围的黑暗,漆黑与幽冷似乎是这里永恒的格调,一旦有人进入这里,将会陷入无尽的迷失。
可是,蒯鸿基不会。
他似乎在黑暗中摸索到了什么,然后,像是穿越了大片的棉花一样穿越了某种壁垒。
当他的脚步落地的时候,脚下是巨大的青石砖块,周围是一个封闭的令人感到压抑和窒息的圆筒形环境——一个楼梯间构成斐波那契数列的楼梯间。
这是钟楼下方的那个楼梯间。
蒯鸿基“抄近路”走到了这里。
他微微低头,斐波那契数列螺旋下方的黑暗深渊里,雾气浮动,深不见底。
他开始顺着台阶缓缓下行。
走啊走、走啊走……
台阶似乎似乎无穷无尽。
于是蒯鸿基停下了脚步,从那台阶上一跃而下。
这个瞬间,原本扭曲的斐波那契数列台阶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展开成了一条扭曲的丝带,这条丝带首尾相接,竟是构成快了一个莫比乌斯环。
“还真是自我封闭……”蒯鸿基无奈地摇了摇头,认准了一个点位,一头扎了进去。
下一刻,莫比乌斯环又变成了斐波那契数列螺旋,而蒯鸿基则是从楼梯间的螺旋里进入到了更深层次的深井图层。
深井之中,根本没有什么风,但是井水却哗哗作响,好似充满了无形的风浪。
深井内壁的缝隙之中还在渗透着灰色的雾气,这些灰雾像是棉絮般浮动井底海水的水面上,像是一层厚实的棉被一样覆盖了井中尸体延伸出井水水面来的部分。
只是,那尸体身上延伸出来,钉在井壁上的铁链,却在雾气之中清晰可见。
铁链上爬满了尸体之中分泌出来的粘稠的黑色液体,一直渗透到深井内壁的青苔之中。
铁链的另一端被钉死在深井的内壁上,周围早已经布满了青苔。
蒯鸿基的视线顺着这条铁链下移,一直延伸到灰色的雾气中去:“就算老林刚刚来过,你也没必要自我封闭吧?”
蒯鸿基的声音,像是羽毛一样飘落下去。
「锵——!」
那尸体微微一颤,惹得铁索为之一绷。
「哗哗哗……」
井水晃动,灰色的雾气缓缓拨开。
「锵锵锵……」
粗壮的铁链微微颤抖,那具残破的尸体,缓缓地浮出了水面。
蒯鸿基的脸上,破天荒的露出了一丝微笑,只是,他这样的脸一笑,再加上老旧煤油灯的承托,反而显得那笑容阴森无比,瘆人的很。
“许久不见了……「屠夫」。”
「屠夫」尸骸传递出波动,那是他意志的延伸:【若是自我封闭,哪怕隔着三千世界,我也能够感知到你的气息……只是,我该怎么称呼如今的你?】
蒯鸿基眼帘微垂:“随便吧。”
【那就……还是按照当初的那种感觉吧,「阴比」。】
蒯鸿基眼角微微抽动:“这个称呼,我不太喜欢。”
【怎么?】「屠夫」尸骸问道。
【有人用了,我不希望让你们纠葛在一起。】蒯鸿基道。
【竟然还有这种事情……有趣。】「屠夫」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等等,莫非是……?】
蒯鸿基点了点头:“没错。”
【嗬嗬嗬哈哈哈……】「屠夫」尸骸哈哈大笑了起来,整座深井都因此而剧烈晃动,仿佛天塌地陷一般,【看来你们不但信守承诺,做的还远比说的好!】
【很好、非常好……】
【说吧、说吧!不久之前,林异的意志跃迁已经过来了,现在你又来了,看来时机已经成熟了?】
蒯鸿基道:“时机几近成熟,但准备工作还欠缺一点。”
【直接说吧,要我怎么做?】
“什么都不需要做,等‘势’就行。”
【就这?】
“就这。”
【就这,那你亲自跑一趟干什么?!】「屠夫」尸骸有些懵了。
“难得多出一些时间,我来看一下你。”蒯鸿基道,“你不信?”
【再放屁我直接把你丢回哨所!】「屠夫」尸骸冷笑,【除了你,换成任何人说来看看我,我都信,唯独你我完全不信。】
“好吧……”蒯鸿基有些无奈,“看来你对于‘他’的一些冒犯还是耿耿于怀。”
【任何人与「神匠」只要有一分相似,我都会警惕,更何况是你这种?】「屠夫」尸骸鄙夷道,【有屁快放。】
“这么多年不见,结果这才几句话的功夫你就不耐烦了,能不能恢复成你一开始那种久违的欣喜感?”
【三、二……】
“好吧好吧……我来搞一截脊骨。”蒯鸿基摊了摊手,“拿了就走。”
【滚!!!当老子的脊骨是什么?林异已经要走一截了,你再要走一截,早这样,当初干脆把我这具尸骸直接分走算了!】
“我倒是想……要不是缔法拦着……”
【滚——!!!】
深井震动,灰色雾气顷刻之间包裹住了蒯鸿基,将他直接弹射了出去。
蒯鸿基周围的图层像是烂掉的菠菜叶一样不断地从他的身上透过,转眼之间他就被丢到了楼梯间里,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青石板上。
老旧煤油灯也被丢了出来,直接砸了他一个满怀。
但在老旧煤油灯后面,还有一截黑漆漆的脊骨,不偏不倚朝着他的脑壳砸去。
「笃!」
脊骨砸中蒯鸿基的脑袋,发出清脆的声音。
【嘁,是个好脑瓜!】
耳边,响起「屠夫」尸骸的笑骂声。
蒯鸿基将脊骨好好收起来,笑了笑,然后起身,拎起老旧煤油灯,转身。
他的后面,正是楼梯间的出口。
他推开门,重新进入了画廊的黑暗之中。
随后便慢条斯理地从画廊的黑暗中走到了画廊的这场区域里,再慢慢地离开了画廊。
……
X023年5月12日,1:42。
蒯鸿基拎着老旧煤油灯行走通向观星台的道路上,随着他的移动,他的周围开始变得破败,天花板距离地面的高度也开始不断拉伸,两侧的石柱也隐隐变得更加古老。
很快,他便走到了那个充满了残破的神兽或异兽雕塑的回廊。
“麒麟……”
“貔貅……”
“相柳……”
“羽蛇……”
“九婴……”
“尼德霍格……”
“芬里尔……”
蒯鸿基好似故地重游,一边观赏着回廊里的景象,一边看着石柱上雕刻着的充满了亵渎意义的神秘符号,慢慢地前进着。
不多时,潮湿的气息开始慢慢渗透进来,而这也意味着蒯鸿基开始接近观星台前的那个大厅了。
走到回廊的尽头,风管效应吹得蒯鸿基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老旧煤油灯的灯焰也似乎在吹不到风的玻璃罩里摇曳了起来。
他走出回廊,来到了那个与艺术楼大厅颇为相似的大厅之中。
这个大厅的穹顶上充满了西方创世纪般的宗教作品,却要更加的邪典与复古。
在大厅之中,老牌艺术生和狂信徒领袖们还在僵持对峙,通过意志与认知反复覆写着对方,像两波黑客在虚拟的图层世界中不断地利用各自的代码交锋。
大厅的空间扭曲变幻,出现了层层迭迭的幻影,这就是意志交锋于图层,然后在现实之中折射出来的形相。
蒯鸿基的到来,又一次为这场交锋填入了一枚休止符。
两拨人都是转头看向了他。
能够走到这个地方的,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不论是老牌艺术生还是狂信徒,都是团队行动的,如果单独行动,或许连那条残破异兽雕塑回廊的污染都撑不住就会沉沦堕落,变成未知的诡异生物。
因此,这样一个独自经过回廊走过来的人,一旦动手,就很容易成为破坏天秤平衡的那个异数,哪一方人都不敢冒这个风险。
可当两拨人注意到了蒯鸿基手中的老旧煤油灯时,忽然愣了一下。
“煤油灯……?”
“宿管……?”
“不是……宿管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他妈的迷离了?可是……迷路迷到这个份上,真的很难令人信服啊……”
老牌艺术生们小心翼翼地交流着。
然后,有比较靠近蒯鸿基的人,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到这里来?你还想去哪里?”
蒯鸿基脚步一顿:“我是谁?为何而来,又将去往何方?”
他愣了一下,这么多年,现在这黑月哨所里的与艺术生,都尼玛开始研究这么有哲学辩证的问题了吗?
那个老牌艺术生愣了一下,心说什么鬼我草,我只是普通的盘问一下,你怎么要思考这么久?
图谋不轨,绝对图谋不轨!
蒯鸿基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给出了一个言简意赅的答复:“路过。”
“……”
等等!
“路过”?这熟悉的口感!
一段刚刚经历过的场景,一下子浮现了所有人的脑海之中,紧接着,这个场景变成了三个字——一伙的!
“是你?!”狂信徒领袖之中,似乎是有人认出来了蒯鸿基,发出了震怒的声音。
不少人都看向了这个狂信徒领袖。
“不是我。”
可当狂信徒中的某个领袖。
“是你破坏了我们在校区里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矩阵!是你!”那个狂信徒领袖指认着蒯鸿基,斗篷下那双深陷的眼窝里仿佛燃烧着幽深的火焰。
蒯鸿基扫了它一眼,既然被认出来,他也懒得矢口否认,而是直接道:“你们的方向是错的,甚至从一开始的起点就已经错了。”
“你……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狂信徒领袖发出不敢置信地惊恐反问。
蒯鸿基说话之间,慢慢地从艺术生阵营里走出来,慢慢地向着狂信徒那边走去。
艺术生们纷纷让开了一些,由着他缓慢的移动着,并且还一个个好奇的竖起了耳朵,听着蒯鸿基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们没有阻止蒯鸿基,因为他们隐隐意识到,艺术生和狂信徒发生分歧且双方都试图将对方引导到自己这边的路径上的辨证,或许在下一刻,就将出现历史性的终结!
而且最致命的是,蒯鸿基一开口就压根没有和狂信徒展开辨证之类的意思,上来就是一句“你们他妈第一步就是错的”,直接否定了他们这些年来所做的无数努力,在他们的信仰上狠狠地砍了一刀。
蒯鸿基不疾不徐地开口,在这种非充满“学术性”的论述上,他的话相对而言多了一些:“我还不知道吗?你们的途径,源自于「太公」——一个在黑月血祸里自诩聪明、选择了明哲保身的‘学徒’,仅仅只是管中窥豹便以为可见一斑的怯懦叛徒。”
“他的路走绝了,却又不知道差在哪里,所以才丢出来了他的研究手札,怂恿「黑月使徒」里一部分不明真相的人展开研究,最终派生出来了你们这个自以为正在‘光荣进化’的分支——「尸骨众」。”
听到“尸骨众”三个字,老牌艺术生们还不明所以,甚至一部分狂信徒领袖都不明所以,可却有少数很明显“德高望重”的狂信徒领袖面色巨变。
“别人不知道,只以为你们是因为信仰过度狂热才这样,所以称你们为「狂信徒」。”
“可只有你们、不,你们也不够清楚,只有他、他、他,还有……”蒯鸿基挨个点过去,每一个都是狂信徒领袖之中造诣极深的存在,“还有一些,就不一一点了,只有你们心里才清楚,你们真正的称呼应该是「尸骨众」……”
“你们的根据地也并不在「黑月哨所」,而是在S市大学的校区和黑月哨所,也就是艺术楼之间的图层裂隙里。并且,光是这样还不够,为了图稳,「太公」还利用「归海潮」覆写了你们的根据地,使其成为了「尸骨林」。”
蒯鸿基不咸不淡地说着,对这一切如数家珍。
然而,在场所有听到他这些话的人,没有一个脸上能够保持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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