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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依然肆虐在这片大地上,那被狂风撕扯得支离破碎的、咆哮着的白呼啸着穿过被积雪堆平的原野,用翻滚的雪沫吞没远处的地平线。
天空与大地混沌地搅在一起,仿佛世界又回到了古老的神话时代,人类和神都还没有从世界上诞生,唯有无尽的自然伟力。
旧日的国度已然降临,弥漫世界的极寒构成魔力的网络,吞噬着一切。
拖拉机的锅炉旁,亚瑟已经把自己的故事又说了一遍,许多地方都出现了前后矛盾。
这是一个很好的精神分析切入点,语言的不一致往往昭示着背后的隐喻,但西伦没有心情。
凯尔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刚刚冰人还发出过恐怖的咆哮,远远地传来,震动风雪。
所幸自己体内的神念一直在被消耗,所以凯尔应该还在战斗。
他们只能祈祷,在风雪中祈祷。
“你说我隔壁吗?听说住的是个叫鲍勃的,在畜牧区当搬运工,被压断了脊椎,躺在床上动不了也没人管,每天都散发出恶臭……”亚瑟还在说着,已经从讲自己的故事变成讲别人的了。
玛蒂尔德立马询问了鲍勃的住址后立马掏出本子记下,并严肃地告诉亚瑟,以后知道这种事情要立刻跟福音会说。
她顺着话头说起了工人社区的故事,说必须人们互帮互助,联系在一起才有力量,她亲眼看到有人击毙了公爵派出的税吏,但公爵只敢处决杀手,却不敢对整个社区动手,也不敢再摊派苛捐杂税。
西伦瞥了她一眼,她没说那个人就是她父亲。
他们聊着聊着,忽然,他好像感应到了什么。
那是悲伤,是痛苦,是愤怒,是血。
冥冥之中,从某个不远的方向传来。
他听到了神话的悲鸣,和生命的终结。
——是那个冰人,凯尔命中的冰人。
西伦眉头微皱,他诧异地发现,当自己的血被打入冰人的体内时,他居然能感受到那冰人的生命力。
他的血液在冰人的体内战斗,在冰晶和霜冻中爆发出火焰,将敌人的身体作为战场厮杀。
他甚至感受到了一缕冰人的记忆,找到了他的名字。
霜巨人·希密尔。
而那些小冰人……战利品?人?眷族?
等等,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形容词……战利品?
他无暇思考这些,因为凯尔的枪停下了,他似乎陷入了别的苦战,而霜巨人并没有死去。
他能感受到,那个巨物跪在地上,喘息着、虚弱着,寒冰从他体内溢出,那圣血造成的伤口无法治愈,痛苦令他感到愤怒。
“我得过去补一刀。”他说。
人们诧异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但西伦的语气轻松却又坚定:“那巨人快死了,凯尔被拖住了,我必须去一趟。”
“主教大人!”亚瑟嘴快,第一个喊道,“那太危险了!”
法夫纳也说道:“要不您再用圣血为子弹附魔一次?我去干掉它。”
西伦摇了摇头:“没有圣血了。”
圣伤的流血现象他目前还没搞清楚,教会的记录里,一般是在宗教节日、礼拜日(指礼拜的日子)、星期五的下午(神子受难的时间)会流血,但也有随机流血甚至血流不断的情况。
至少对他自己而言,是每周日的晚上六点流出一滴——那是约瑟夫枪击他的时间点。
圣血会留在圣伤之中,但是一挤就出来,且会伴随剧烈的疼痛。
西伦再次说道:“想伤害到霜巨人只能用神念,这里只有我有攻击性的神术。”
人们沉默了一阵,无奈地点头。
那些可以通过学习来独立释放的神术一般被归类为【独立神术】,只要通过授权,然后简单学习并且拥有信徒就可以使用,但一般比较弱小,例如【圣歌咏唱】【光芒】以及没有圣迹加持下的【圣疗】。
强大的攻击性神术全都在【祭礼神术】和【圣迹神术】之中。
前者需要多位神职人员配合,并且依托教堂、信徒、圣物、圣体、仪式等施展,例如焚毁城市的【硫磺与火之雨】,后者例如【圣火术】。
众人无法辩驳,但也不能由着西伦去,于是除了因为体型原因不擅行动的约瑟夫留守车队以外,集体跟着西伦一起前往,只在路上插一些木板,来防止找不到回来的路。
雪地鞋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沙沙的声响,白雪在霜巨人的悲鸣中怒啸,仿佛在斥责对王的伤害,无尽的冰雪自苍穹的王座上降下,渺小的人们衔枚疾走。
西伦裹着厚厚的黑色大衣,手里提着骑士配剑,腰间揣着霰弹枪,用体温确保枪油不结冰,
看起来不像个主教,倒像个刺客,斜着身体抵御风雪,如同赴一场盛宴。
三公里的路程,他们跋涉了数个小时。
近了。
他能感受到那残留的气息,神念与冰雪碰撞后发出诡异的焦糊味,那蒸腾而起的白汽带有腐朽和恶心的味道,就像埋藏了许久的腐烂尸体,烤过后发出作呕的恶臭。
他想起以前不知道在哪看到过,说臭味是人类基因对危险物品的避险,对臭味感到厌恶并远离的个体避免了中毒和感染,拥有更高的生存和繁衍几率,因此存活率下来。
而他从未嗅到过这么臭的东西。
仿佛不只是人类的基因在厌恶他们,连世界也在厌恶他们。
——那是极端危险的东西。
他看到宏伟的巨人自风雪之中浮现,看到永冻的霜寒上凝结着不灭的魔法,看到跪地的巨人发出痛苦的喘息。
他身上布满了长长的弹痕,圣血灼烧出无数大大小小的洞,冰蓝色半透明的身体上,尽是苍白色的伤,
北方圣座号静静地躺在地上,如同死去的钢铁巨蛇,在那一瞬间,西伦想起了雷神索尔和耶梦加得。
或许当传说中的诸神黄昏时,那被砸碎了头颅的尘世巨蟒、中庭之蛇就是如此倒在地上,庞大的身躯可以环绕世界,但它已经死了,索尔跪在旁边不断地喘息,蛇毒已经深入他的心脏,他在遗憾和悲伤中流逝着生命,无可匹敌的神终有一日会迎来自己的命定之劫。
巨蟒和巨人对坐着,在苍茫的雪原之上,如同神话里的图景,或是庄严肃穆的死亡。
它应该出现在某个古老文明的遗迹和壁画上。
西伦一步步上前,接下来的路,只能他自己走。
霜巨人没有别的感知——或者说目前还没有,西伦能冥冥中感知到,那巨人只是最弱的姿态,他们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天气还不够冷,世界也还不够虚弱。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个东西”的目光没有投射到这里。
“所以灵感点得太高了有好有坏啊。”西伦喃喃自语道,他已然站在巨大的霜巨人面前。
恐怖的气息几乎要将他压垮,浑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那仿佛来自万古幽邃的冰寒充斥着他的大脑,似乎它家伙仅仅是存在就散发出那种神明般的威势,仅仅是靠近就耗尽了他的理智和力气。
他战斗的次数并不多,无论是自己还是身体的原主人都没什么战斗的经验,何况是面对这种神话生物。
“坏处是容易过不了San Check,刚刚在车上差点死了……但好歹能多拿点消息。”西伦提起长剑,“不过话说回来,我又不是民俗学者考古学家,应该不会当团灭发动机?”
他不停地说着话,功效和亚瑟的如出一辙,不间断的话语可以压抑窒息的空白,延宕恐惧的降临。
——用已知的符号来填充自己的脑海,防止可怖的真实入侵脆弱的理智,并且试图用已知的话语来玩笑式地解释那些令人恐惧的东西。
他从未想过,自己第一次打算杀人,杀的就是这样的神话巨人。
幸运的是,这家伙是个聋子和瞎子,他面对着巨人,却和刺杀差不多。
“喂,大家伙!”他手握长剑,摆出一个非常不标准的起手式。
剑身燃起金红色的火焰,圣火术前所未有地疯狂燃烧,锋锐符文、流血符文、沉重符文、切割符文……伴随着神念的注入,符文依次被点亮,这柄由教会生产的制式骑士佩剑,爆发出令人难以直视的光芒!
“艾吉奥·奥迪托雷向您问好!”
他向斜上方斩出,五米多高冰巨人跪下时也不过三米多,那低垂的头颅如同待摘的果实一般。
剑刃如热刀切入黄油般,冒出“滋滋”的响声,长剑自火焰中煅烧出神圣的荣光,毫无阻碍地划过冰结的脖颈。
斩首!
“ⴲⴻ⨳Ꝓⴼ!!!”
希密尔爆发出震天的吼叫,不是从任意一个发声器官发出的,而是直接通过魔力场的震动和共鸣!
西伦面色一白,显然自己是猜错了,头颅并非他的弱点!
但此刻,他下意识地挥剑、挥剑、再挥剑!
濒死的预感让他的直觉敏锐到极点,大脑在无意识中运转。
剑刃舞出如新手般的轨迹,但并不需要那么多复杂的古典剑术,敌人打过来只要躲开就好了,剑只要砍到人就好了。
希密尔愤怒地用双手攻击着,哪怕西伦的手加上剑也没有他的臂展长,寒冰凝结的拳头很轻易地就能轰在西伦的身上。
可他却灵活地躲避着,实在躲不过去的就用剑刃强挡,在那燃火的剑上,希密尔仅仅是碰到就会咆哮起来。
两名御前骑士的册封让他的肉体力量得到了全方位的增长,虽然力气依然比不过那些浑身肌肉的壮汉,但各项数值非常平均,甚至当他跳起来时,连自己都感到诧异。
燃火长剑刺入冰人的身体,他猛然跃起,剑刃跟着他狠狠地划开胸膛,黑色的大衣在半空中旋转,露出里面棕色的内衬,如同一只灵活的山猫!
“⨳ꝒȢꜾ!!!”
希密尔双手疯狂挥舞,无数冰刺自体内长出,想把这个围着自己发疯的家伙赶走。
西伦躲开了袭来的手臂,却无法预判猛然突出的冰刺,腹部和双手都被扎破,鲜红的血液流下,但他的神色毫无波动。
那种极度冷静的无意识状态抹消了他一切的反应,痛苦似乎早已无所谓,他依然能感受到“痛”这个事实,但大脑不会对此产生任何行动。
他一切的思想和动作,都为了杀死眼前这个目标而服务。
他带着剑凌空翻跃至希密尔身后,剑刃从肩膀上一路往下,将他的上半身几乎斩半!
长满冰刺的脚踹来,他侧身闪避,但又是一手挥来,足足两米多长的手臂宛如一根满是倒刺的狼牙棒。
西伦猛然向后倒去,冰刺尖端自他的脸上划过,撕开胸口的大衣,也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三道血槽,鼻子中段更是被直接切开,鲜血泼洒在极寒的世界里,而后迅速冰冻。
呯!呯!呯!
近处传来枪响,玛蒂尔德双手左轮轮流开枪,以非常有节奏的方式逼得希密尔不断后退。
呯!!
艾尔德里奇也端着步枪开始射击,熟练地拉栓。
法夫纳如幽灵般来到另一侧,手起剑落,但很遗憾的是,剑刃只崩掉了希密尔身上的几片薄薄的冰屑,在没有圣火术的情况下,那身体坚硬得可怕。
“耶和华拉法!”玛蒂尔德高喊一声,光芒落在西伦身上。
但她手中没有十字架也没有牧杖,只有两把左轮,还在换弹,唯有枪的握把上绘了十字架。
西伦思考了一秒要不要给自己的枪上也画个十字架……然后悍然从左往右,抬剑斩断了它的手臂!
那在空中飞起的手臂却依然在动,它乘着风暴想再度打在西伦身上。
但圣火术早已拦在它的必经之路上,炽烈的圣火包裹住了整根手臂,而后将其化作漫天爆开的蒸汽!
格挡、踏步、格挡、下蹲。
他用最外行的动作做着最简单的行动。
冰人脚上的冰刺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大腿,下蹲的西伦无法闪避,那冰凌刺穿他的血肉,将他绊倒。
但就在这一刻,从下往上——抬剑一斩。
那剑刃衔接上了肩膀至腰部的创伤,带着炽烈的金红色火焰,猛然将其斩成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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