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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次,张飙提议审计内帑,老朱直接就切断了与他的联系。
    还将张飙送来的《关于提请公开洪武皇帝内帑账目并接受都察院审计的正式函》给留中不发。
    摆明了就是不跟张飙玩了。
    甚至还派蒋瓛去将张飙组建的【皇家内帑审计特别行动小组】给监控起来,连【洪武审计特别清账司】的招牌都给砸了。
    这一次,张飙又提议审计内帑,而且还是当着老朱的面,直接提出来的。
    相当于是,君臣俩彻底撕破了脸。
    老朱再想不管张飙,那就显得他这个洪武皇帝在臣子面前认怂了。
    所以,这怎么能让他接受?!
    “张飙——!”
    良久的剑拔弩张后,老朱的咆哮如同受伤的雄狮,在整个奉天殿内疯狂回荡,震得梁柱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咱的容忍度是有限的!”
    “你若再逼咱!就算你藏着天大的秘密!就算咱一辈子不知道真相!咱也要!杀你!”
    最后的‘杀你’两个字,他咬得极重,双目都红了,胸膛也剧烈起伏。
    那眼神里的杀意几乎凝成了实质,仿佛下一刻就要亲手将张飙撕碎。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任何臣子魂飞魄散的‘帝王之怒’,张飙却像是狂风暴雨中扎根于礁石的海草,身形晃都未晃,脸上那抹嘲弄的笑意反而更深了。
    “看吧,老朱。”
    张飙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老朱的怒吼,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这就是问题所在。”
    “你口口声声为了大明,为了江山社稷。”
    “可一旦触及你自身的利益,触及你那不容窥视的皇权私产,你就立刻暴跳如雷,视若禁脔,恨不得将进言者碎尸万段!”
    说完,他抬手指着老朱,毫无臣子应有的敬畏,更像是在指责一个吝啬的守财奴:
    “你宁可看着国库空虚,边军欠饷,百姓困苦,百官贪墨!宁可养着一群蛀空国家的宗室亲王,也绝不允许任何人,动你内帑的一分一毫!”
    “你要求天下人清廉,要求藩王守制,要求百官忠君,可你自己呢?”
    “你这内帑里,有多少是来自于侵占的官田?有多少是来自于本该入国库的赋税?有多少是来自于各地‘进贡’的民脂民膏?!”
    “你自己屁股底下都不干净,凭什么要求别人两袖清风?!凭什么理直气壮地让我‘审计藩王’,‘审计百官’?!就凭你是皇帝?就可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你……你混账!”
    老朱被这番诛心至极的话气得浑身发抖,他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
    张飙的话,像是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他内心最深处,连他自己都不愿正视的隐秘角落——
    【那种作为帝王,凌驾于一切法度之上的特权思想,以及将天下视为私产的潜意识。】
    却听老朱咬牙切齿的反驳道:
    “内帑乃天子私产!维系宫廷用度,赏赐功臣,应对不时之需!岂能与国库混为一谈?!”
    说着,他顿了顿,眯眼看着张飙,强调道:“岂容你一个臣子妄加揣测、肆意审计?!”
    他试图用传统的‘天子私产’论来维护自己最后的遮羞布。
    “天子私产?”
    张飙嗤笑一声,步步紧逼: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既然天下都是你的,为何还要区分得如此清楚?”
    “当国家需要的时候,当你的子民在饿死的时候,你这‘天子私产’为何就不能用于‘天下公器’?”
    “皇上,你难道就没想过,正是因为你和你的继任者们,将内帑与国库分得如此清楚,才给了后世之君穷奢极欲、掏空国家的借口?!才让户部官员在面对皇室开销时战战兢兢、敢怒不敢言?!”
    “审计内帑,不是为了抢你那点银子!是为了立下一个规矩!”
    “一个皇帝也不能肆意妄为,皇室用度也必须接受监督和考量的规矩!”
    “那么,为什么要立下这个规矩?是因为要告诉天下人,皇帝,也要遵守法度!皇权,并非毫无边界!”
    “荒谬!荒谬绝伦!”
    老朱气得眼前发黑,他感觉自己坚守了一生的信念和权力根基,正在被张飙用这些闻所未闻的‘歪理邪说’疯狂撬动。
    “皇帝乃九五之尊,受命于天!咱做什么,还需要向你一个小小的御史交代?!还需要立什么狗屁规矩?!”
    “所以呢?”
    张飙毫不客气地反问:“所以您就可以无视财政危机,无视民生凋敝,只顾守着你那小金库?”
    “所以你就可以一边喊着反贪,一边让自己和家族成为最大的贪腐庇护所?”
    “老朱,若连你自己都做不到光明磊落,凭什么要求你的儿子们、你的臣子们清廉自守?”
    “你这反贪,反的到底是什么?是只反别人,不反自己吗?!”
    轰隆!
    此话一出,老朱如遭雷击,脑瓜子嗡嗡的响。
    【咱,反自己?】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咱堂堂大明皇帝,九五至尊,天下主宰!还他娘的反自己?!】
    【这混账东西把咱当什么?!真当咱是大煞笔吗?!】
    “噗——”
    急火攻心,气血逆涌,老朱终究是没忍住,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染红了身前的龙袍和前方的金砖地面。
    他身体一晃,踉跄着扶住了身边的蟠龙金柱,才没有倒下。
    “皇爷——!”
    殿外隐约传来云明惊恐的呼喊,但他不敢进来。
    老朱用手背狠狠擦去嘴角的血渍,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张飙,里面没有了暴怒,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冰冷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有杀意,有震惊,似乎还有一丝被说穿真相后的狼狈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动摇。
    “张飙……”
    老朱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你今日所言……句句皆是诛心之论……你是非要逼咱杀了你不可……是吗?”
    张飙看着老朱吐血,眼神微微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混不吝的强硬。
    他挺直脊梁,毫无惧色地迎上老朱的目光:
    “我主张成立反贪局,自然是要反贪的!”
    “这天下最大的财权,按理来说,应该是国库,但细究起来,其实是你的内帑。”
    “如今,我审计了户部,发现了诸多问题。而这,还是没有直接审计国库的结果。”
    “由此可见,大明的财政有多烂!”
    “而你,一个连算学都没搞明白的人,居然掌握着天下最大的财权,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若不审计清楚你的内帑,如何服众?如何证明皇帝自身清廉?”
    “放你娘的狗屁!”
    老朱彻底破防,脏话都飙了出来,猛地从御案后站起:
    “咱需要向你证明?!你这混账东西,一再挑衅天威,真以为咱不敢杀你吗?!”
    “挑衅?”
    张飙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浓浓的嘲讽:
    “皇上,您难道还没看出来吗?我这是在帮你啊!”
    “帮咱?”
    老朱气得发笑:“你要审计咱的内帑,还说帮咱?!”
    “声东击西,围魏救赵,这么浅显的道理,皇上都不懂吗?”
    张飙摊了摊手,一副‘你怎么这么笨’的表情:
    “我嚷嚷着审计藩王,摆出举报箱,把水搅浑,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这时候,我再来审计你这看似最不可能动的内帑,阻力是不是就小多了?”
    “等我把内帑查个底朝天,证明皇上你自己屁股是干净的,到时候再去动那些藩王,谁还敢放个屁?!”
    “这叫树立标杆,这叫占据道德制高点!”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强硬起来,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所以,皇上,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三条路。”
    ”第一,同意我审计内帑,我帮你把藩王们收拾得服服帖帖。”
    “第二,你不同意,那我就继续搞你儿子,用我的法子,到时候闹出什么‘清君侧’,你可别怪我没事先打招呼。”
    “第三,最简单,你现在就杀了我,一了百了。”
    “你……你敢威胁咱?!”
    老朱气得睚眦欲裂,他从未见过如此狂妄、如此肆无忌惮的臣子。
    “对啊,就是威胁。”
    张飙坦然承认,甚至还点了点头:“而且,我也没觉得你不敢杀我。说实话,我挺希望你早点动手的。”
    他脸上露出一种极其欠揍的、向往的神色:
    “当你这破官,整天提心吊胆,还得跟你这疑心病晚期的皇帝斗智斗勇,累不累啊?我早就想回去了!”
    “回去享受!会所嫩模,香车豪宅,哪个不比在这给你当‘受气包’强?!”
    “以前是没钱,没办法,现在老子有钱了,几千万两身家,还受你这鸟气?!”
    这番话信息量太大,直接把老朱干懵了。
    【会所嫩模?香车豪宅?这都什么跟什么?】
    【几……几千万两?!!】
    老朱的怒火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惊骇压了下去,他瞳孔地震,死死盯着张飙:
    “你……你哪里来的钱?!”
    “几千万两?咱的内帑都没有这么多!你贪污?!你受贿?!”
    “这个你别管。”
    张飙摆摆手,一副‘商业机密恕不奉告’的样子:
    “反正来源合法,干干净净。你就说,我这条件,你答不答应吧?”
    老朱被这巨大的数字和张飙的态度冲击得心神震荡,但他毕竟是洪武大帝,强行稳住心神,咬牙切齿道:
    “你休想!咱绝不会受你威胁!”
    “你若再敢胡闹,咱就把你关进诏狱,把你那些同党,那些跟你勾结的老兵,一个个全都凌迟处死!”
    他以为这能吓住张飙。
    然而,张飙脸上的讥讽之色更浓了,他摇了摇头,用一种近乎怜悯的语气说道:
    “朱元璋,你啊,真的不行。除了造反,什么事都干不好。”
    直呼其名!
    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老朱的理智,他几乎要嘶吼着唤人进来。
    但张飙接下来的话,却像三支冰冷的毒箭,精准地射穿了他所有的怒火,只剩下透骨的冰寒和惊悚。
    “朱雄英的死,你调查清楚了吗?”
    “害死太子朱标的幕后黑手,你找到了吗?”
    “咱杀了你——!”
    老朱被戳到了最痛的伤疤,瞬间暴怒,几乎要扑上去亲手掐死张飙。
    张飙却毫不停顿,继续往他心口插刀:
    “哦,对了。马皇后之死,想必你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吧?”
    轰隆——!
    这三句话,比之前所有的狂悖之言加起来,威力还要巨大百倍!
    老朱如同被九天玄雷劈中,整个人僵立在原地,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雄英……标儿……妹子……】
    这三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也是他心底最痛、最不敢触碰的伤疤,被张飙以最粗暴的方式,血淋淋地撕开。
    片刻,他猛地扭头,冲着殿外咆哮:“云明!拿咱的剑来——!”
    【卧槽!老朱你来真的啊!?】
    张飙一个激灵。
    就在这时,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
    云明胆战心惊地进来,手里捧着一柄装饰华贵的宝剑,脸色比死了亲爹还难看:“皇……皇爷……剑……剑……”
    老朱一把夺过宝剑,‘沧啷’一声利刃出鞘,寒光映照着他狰狞的面孔:
    “狗日的张飙!咱今天不剁了你,咱就不姓朱!”
    说罢,他提着剑就朝张飙冲了过去,那架势,活脱脱一个被抢了食的饿狼。
    张飙一看,这还了得?!
    他还没试过被老朱亲手砍杀,穿越回现代世界。
    想着,万一出了岔子,那岂不是完犊子了?
    所以,他不敢冒这个险。
    “我滴妈呀!老朱!不!皇上冷静啊!冲动是魔鬼——!”
    张飙怪叫一声,哧溜一下就躲到了最近的一根蟠龙金柱后面。
    “你给咱站住!是爷们就别跑!”
    老朱气得哇哇叫,提着剑绕柱追杀。
    “不跑是傻子!你这明显是要把我大卸八块啊!”
    张飙充分发挥了现代社畜躲领导查岗的敏捷,绕着柱子跟老朱玩起了捉迷藏。
    一时间,庄严肃穆的华盖殿,上演了一出‘洪武大帝怒追疯御史,金柱之下上演生死时速’的滑稽戏码。
    刚冲进来护驾的侍卫们,以及捧着剑鞘的云明,全都傻眼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画风会突变成这样,一个个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但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想笑不敢笑,想劝不敢劝,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前所未有的一幕。
    老朱毕竟年纪大了,又刚吐过血,追了几圈就有些气喘。
    他扶着柱子,剑尖指着另一边的张飙:“你……你个狗东西……给咱过来!”
    张飙也从柱子后面探出半个脑袋,嘴皮子依旧利索:
    “皇上,你这就不讲武德了!说不过就动手?有辱斯文!有失身份!”
    “我呸!跟你这混账讲什么武德身份!”
    老朱喘着气骂道:“咱今天非劈了你不可!”
    “你劈了我,那才是亲者痛,仇者快!”
    张飙一边警惕地保持着安全距离,一边掰着手指头数落老朱:
    “你看看你,从当年在皇觉寺当小沙弥,偷吃供品被赶出来开始,这脾气就没好过!”
    “后来要饭当乞丐,跟狗抢食练就了这腿脚是吧?现在追我挺溜啊!”
    “当和尚那会儿是不是就没背过经书?光琢磨怎么打架了?”
    “跟着郭子兴的时候,是不是就想着怎么坑老丈人了?”
    “.”
    张飙这张嘴,简直是把老朱的底裤……不,是把洪武大帝的创业史黑料翻了个底朝天!
    每一句都精准地踩在老朱最敏感、最不愿意被人提及的痛脚和黑历史上。
    “你……你住口!”
    老朱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血压飙升,也顾不得累了,提着剑又嗷嗷叫着追了上去。
    “咱砍死你个口无遮拦的混账东西!”
    “哎呀!皇上饶命!我还没说到您偷看隔壁村王寡妇洗澡的事儿呢!”
    张飙一边抱头鼠窜,一边继续火上浇油。
    “放你娘的屁!咱没有!”
    老朱简直要疯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这辈子最重名声,哪受得了这个?!
    云明和侍卫们已经彻底石化了,内心疯狂呐喊:
    【张大人!求求您别说了!】
    【皇爷!您息怒啊!这……这成何体统啊!?】
    但他们根本不敢动,生怕一动就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君臣二人,一个提着宝剑气喘吁吁地追,一个灵活走位地躲,绕着华盖殿里那几根大柱子开始了无限循环。
    “你给咱站住!”
    “不站!”
    “咱诛你九族!”
    “我九族就我一个,您随意!”
    “咱把你剐了!”
    “那你得先抓到我!”
    “气死咱了!!”
    终于,老朱体力不支,一个趔趄,以剑拄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龙袍都湿了后背。
    他指着同样累得够呛、靠在柱子上的张飙,咬牙切齿,却连骂的力气都快没了:
    “你……你个……混账东西……”
    张飙也喘着气,但脸上却带着一种‘你奈我何’的欠揍表情,还不忘补刀:
    “皇上,您看,您这体力也不行啊,以后还是少生气,多养生,争取活到……呃,争取长命百岁,好多杀几个贪官。”
    老朱闻言,差点又是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算是看明白了,跟这滚刀肉置气,最后气死的只能是自己。
    他狠狠地将宝剑往地上一扔,发出‘哐当’一声脆响,把云明和侍卫吓得一哆嗦。
    “滚……”
    老朱有气无力地挥挥手,连看都不想再看张飙一眼:
    “给咱滚得远远的……”
    “三天……三天若交不上条陈……咱……咱把你发配去辽东喂蚊子……”
    张飙听到这话,眼睛大亮:
    【辽东?好地方啊!听说那旮沓黑土地老肥沃了,种红薯肯定高产!】
    【老朱这是要给我一块试验田吗!?】
    “谢皇上隆恩!皇上圣明!”
    张飙连忙给老朱行了个大礼。
    老朱直接给他整不会了。
    【这混账东西是耳朵聋了?!还是真的疯得无可救药了?!】
    “滚啊——!”
    老朱忍不住咆哮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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