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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时将到!”
    作为老朱特派监斩官的刘三吾,对负责刑场安保的蒋瓛说了一声,后者点了点头。
    刘三吾立刻举起令箭:“押进人犯!”
    担任掌刑官的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常森,抬手一挥手中的红色令旗,嘶声高喊:“押进人犯——!”
    车声辚辚,宋忠率领一队缇骑,押着囚车驶进刑场。
    所有围观的人,谁都知道,到此为止,张飙已经注定要死了。
    因此,那些受过他恩惠的老兵,及其家眷,还有沈浪他们五个,全都跪了下去,泣声高呼:
    “张青天万古——!”
    “张御史一路好走——!”
    “飙哥——!保重啊——!”
    声浪如同山呼海啸,滚滚惊雷,在西市刑场的上空猛烈激荡。
    刘三吾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恐惧和惊慌。
    四面八方涌来的声浪,就像要凌空压下来、卷走他、吞噬他的怒潮。
    最终,他忍不住用力拍打身前的长案,吼道:“如此做派,礼法何在?谁指使的?”
    蒋瓛淡淡瞥了他一眼,声音漠然地道:“大学士久经沧桑,饱读诗书,何其如此恐慌?”
    “我……”
    就在刘三吾被怼得哑口无言的时候,刑场东侧的观刑台上,骤然爆发出一阵怒斥:
    “张飙国贼!诽谤圣学!祸乱朝政!死有余辜!”
    “如今死到临头,还兴风作浪,煽动百姓,更是其心可诛!”
    “好在皇上圣明,没有被这妖孽蛊惑,于今日午时三刻,明正典刑!尔等如今为国贼哭丧,是要坐实其同党吗?!”
    轰!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不少人寻声望去,只见那声音的主人,竟是一位身穿青色儒衫的中年。
    他面色肃然,带着一股书生独有的傲气,看得人唏嘘不已。
    “是方先生!方先生说得对!”
    “不错!此等妖孽,必须斩杀他!省得他再祸害国家,祸害百姓!”
    “是极是极!不杀张飙,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还我‘圣学’清白,安天下士林之心!”
    随着方孝孺的话音落下,不少文人学子,纷纷附和。
    刑场,立刻陷入了两个极端,喧闹沸腾。
    让不少围观的文武大臣,公侯勋贵,包括朱允熥三姐弟,朱高炽三兄弟,以及李景隆、郭英等人,面面相觑。
    ……
    而与西市刑场那几乎要沸腾的喧闹相比,东宫深处,吕氏所居的殿阁内,却是一片刻意维持的、令人窒息的平静。
    朱允炆在书房里来回踱步,那张尚显稚嫩的脸上,因为激动而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他手里攥着一本《论语》,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窗外隐约传来的鼎沸人声,像猫爪一样挠着他的心。
    “死了……张飙那疯子终于要死了!”
    他猛地停下脚步,声音因为兴奋而有些尖利:
    “娘!您听见外面的动静了吗?午时三刻!就在今天!”
    “那妖言惑众、污蔑皇爷爷、构陷大臣的国贼,终于要被明正典刑了!”
    他越说越激动,转身就要往外冲:“我要去看!我要亲眼看着那疯子的人头落地!看他还能不能狂……”
    “站住——!”
    一声冰冷而严厉的喝止,如同兜头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朱允炆的兴奋。
    吕氏端坐在主位上,手中捻着一串沉香木念珠,脸色平静得近乎刻板。
    但若仔细看,便能发现她捻动佛珠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那双保养得宜的眼睛里,此刻正翻涌着远比儿子复杂深沉得多的情绪。
    “你去做什么?”
    吕氏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去看热闹?去彰显你的‘嫉恶如仇’?还是去……让所有人都看看,你对张飙之死有多么欢欣鼓舞?”
    朱允炆被母亲问得一怔,下意识地反驳:“我……我难道不该高兴吗?他那样污蔑皇爷爷,搅乱朝纲……”
    “该!但你更该记住你的身份!”
    吕氏打断他,目光锐利如刀:“你是太子爷的嫡子,是皇上寄予厚望的皇孙!你的喜怒,岂能形于色,示于人前?!”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同样难以抑制的、想要亲眼看到张飙伏法的冲动,语气放缓,却更显沉重:
    “允炆,你还不明白吗?今日这刑场,看似是处决一个囚犯,实则是……你皇爷爷摆下的一座修罗场!”
    “他在看着,看着所有人的反应!”
    “你允熥弟弟,明月、明玉妹妹,他们为何能被恩准去观刑?”
    吕氏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寒意:“那是你皇爷爷对他们……或许是怜惜,或许是试探!”
    “他们失了爹娘,张飙帮太子爷查清了真相,他们表现些悲戚或不舍,都属常情。”
    “可我们呢?”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儿子:
    “我们母子,如今在这东宫,看似尊贵,实则如履薄冰!你皇爷爷的心思,深似海!”
    “他今日能为你父王血洗朝堂,圈禁亲王,明日焉知不会因为一丝猜忌,而……”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但朱允炆已经吓得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吕氏看着他惊惧的样子,心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更多的是决绝。
    她必须让儿子明白这宫廷的险恶。
    “此刻,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我们母子!”
    她一字一顿地道:
    “我们若表现出半分急切,半分欣喜,落在有心人眼里,会变成什么?会不会被曲解成做贼心虚?”
    “或者……对某些被清洗的势力幸灾乐祸?”
    “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吕氏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
    “你父王……他去得不明不白,这盆污水,我们躲还来不及,岂能自己往上凑?!”
    朱允炆彻底被母亲的话震慑住了,满腔的兴奋化作了后怕和冰凉。
    他嗫嚅着:“那……那我们……”
    “我们就在这里。”
    吕氏重新坐直身体,恢复了那副端庄娴静的模样,只是手中的念珠捻动得更快了:
    “读书,静思,为你父王祈福。外面的一切,与我们无关。”
    她闭上眼,仿佛在平息内心的波澜,但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念头。
    张飙……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数,打乱了她所有的布局。
    他掀起的这场风暴,虽然清洗了秦、晋等王的势力,客观上为她的允炆扫除了一些障碍,但也将东宫、将太子之死重新推到了风口浪尖。
    她恨张飙吗?自然是恨的。
    恨他口无遮拦,恨他将水搅浑,恨他可能……真的知道些什么。
    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忌惮和祈盼。
    【死吧……张飙,你赶紧死吧!】
    【只要你死了,很多秘密或许就能永远埋葬。】
    【只有你死了,这朝堂才能慢慢恢复平静。】
    【你死了之后,我的允炆,才能安安稳稳地……坐上皇太孙宝位!】
    她将所有翻腾的野心、恐惧和杀机,都死死地压在了那副温良恭俭让的面具之下。
    此刻,她不是那个可能知晓某些隐秘的太子遗孀,只是一个哀恸未亡、谨守本分的母亲和儿媳。
    “允炆!”
    她睁开眼,目光已经恢复了平静:
    “收起你的心思,好好读书。你是你父王的儿子,未来……要承担大任的,切不可因小失大。”
    朱允炆看着母亲深不见底的眼睛,似懂非懂,但终究是畏惧占了上风,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是,娘,孩儿知道了。”
    他重新坐回书案前,拿起那本《论语》,却感觉上面的字迹仿佛都变成了张飙那张嘲讽的脸。
    殿外,隐约传来午时的钟鸣。
    吕氏捻动佛珠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快结束了……吗?】
    她心中默念,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对未来的深深忧虑。
    张飙虽死,但他掀起的惊涛骇浪,真的会随着他的人头落地而平息吗?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从今往后,她必须更加小心,更加隐忍。
    为了她自己,为了她儿子,更为了那条通往权力巅峰的、布满荆棘的路。
    ………
    眼见刑场喧闹不休,午时钟声也响了,刘三吾与蒋瓛对视一眼,知道不能再耽搁了,于是果断下定决心。
    “将人犯押上刑台——!”
    刘三吾站起来大声吼叫,生怕常森听不到他的命令。
    “哐当!”
    将进刑台的时候,囚车缓缓停下,一名锦衣卫立刻打开囚车的车门。
    张飙满脸笑容的下车,脚步轻快的登上刑台,在断头台前气定神闲的坐了下来。
    “宣旨!”
    刘三吾声嘶力竭,却一点儿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蒋瓛则朝一名宣旨太监点头示意,后者连忙捧起一卷明黄黄的圣旨,高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等会儿!”
    断头台前的张飙突然扯着嗓子大喊一声,声音洪亮,瞬间压过了刑场所有的嘈杂。
    所有人闻言,都为之一愣,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连高踞监刑台的蒋瓛,眉头都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只见张飙费力地转动着脖子,目光在观刑台上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在蒋瓛身上,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无辜、甚至带着点委屈的表情。
    “蒋指挥使!不对劲啊!”
    他扯着嗓子喊道,语气活像个在菜市场讨价还价的老农:
    “我这都要上路了,怎么皇上他老人家就这么让我光着身子走啊?”
    光着身子走?
    这话一出,全场愕然!
    连那些正在偷偷抹眼泪的沈浪、老兵们都忘了悲伤,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张飙可不管别人怎么想,自顾自地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声音大到确保每个人都能听见:
    “您看啊,我这生前,好歹也是个‘御史’,甚至做到过‘都御史’这样的高位。虽然没领过朝廷一文钱俸禄,但好歹也为大明‘操劳’过不是?”
    “这死了,总得有点陪葬品,下去见了阎王爷,也好说道说道,显得咱大明体面,显得咱大明皇帝大方,对不对?”
    蒋瓛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手指不由自主的按向了腰间绣春刀的刀柄。
    他这辈子杀人无数,从勋贵大臣到贩夫走卒,哪个临死前不是哭嚎求饶,就是慷慨陈词?
    像这种死到临头还惦记着‘陪葬品’的,绝对是开天辟地头一个!
    “张飙!你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
    刘三吾气得胡子直抖,厉声呵斥。
    “哎哎哎,这位刘大学士,你别急啊!”
    张飙朝他摆了摆手,一脸‘你不懂事’的表情:“我这怎么是胡言乱语呢?我这是在为咱大明的脸面着想!”
    说着,他转过头,又看向蒋瓛,眼神那叫一个真诚:
    “蒋指挥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皇上之前下旨送了我一套七彩琉璃茶具?”
    “如今,我人都快死了,茶具却不见了。咋滴,皇上这是要出尔反尔,连死人的东西都要收回去?“
    轰隆!
    此言一出,全场轰动!
    蒋瓛脸都吓白了,心说你他娘的可真敢说!
    “住嘴——!”
    蒋瓛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但张飙哪管他,又环顾在场的所有人,委屈巴巴地道:
    “你们看看啊,那套琉璃酒杯,是皇上赐给我的,我用着挺顺手的,得带着!不然下面那些老鬼该笑话咱大明穷酸了!”
    “还有牢房里那床被子,虽然薄了点,但跟我有感情了,也得带着!下面阴冷啊!”
    “哦对了,前几天蒋瓛蒋大人‘请’我吃的那个王麻子猪头肉,味道不错,再来俩斤!路上吃!”
    “另外……”
    他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从酒杯、被子、猪蹄,到笔墨纸砚,甚至还想把诏狱里那块他经常靠着发呆的石头都捎上。
    理由更是千奇百怪,什么’下面文风不盛需要启蒙‘、’石头坐着舒服习惯了’……
    刑场之上,数万围观群众,从王公贵族到平民百姓,全都傻眼了。
    悲伤的气氛?不存在的。
    肃杀的氛围?荡然无存。
    不知是谁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如同传染一般,压抑的哄笑声、议论声此起彼伏。
    “这……这张飙是疯了吧?”
    “临死还要猪头肉?他怎么不把王麻子带下去给他现做呢?”
    “还要被子?他当是去郊游啊!”
    “我的老天爷,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头一回见这么上刑场的!”
    观刑台上,朱高燧使劲掐着自己大腿才没笑出声,脸憋得通红。
    朱高煦也是嘴角抽搐,一脸哭笑不得。
    连一向沉稳的朱高炽,都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
    朱明玉原本还在掉眼泪,此刻却张着小嘴,一脸懵圈。
    朱明月也忘了害怕,茫然地看着那个在刑台上掰着手指头‘哭穷’的身影。
    沈浪、孙贵等人更是面面相觑,脸上的悲伤彻底被荒谬感取代。
    而被点名要‘猪头肉’和‘琉璃杯’的蒋瓛,站在监刑台上,脸黑得跟炭一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够了——!”
    观刑台上的驸马都尉梅殷,忍无可忍,发出一声雷霆般的怒吼,震得整个刑场瞬间鸦雀无声。
    他猛地站起身,指着张飙,气得浑身发抖:
    “你这泼才!无赖!死到临头,还敢如此诽谤皇上!混淆视听!简直罪该万死,当处以极刑!”
    张飙故意装作被梅殷吓坏了,但马上又梗着脖子,小声嘟囔:
    “不给就不给嘛……发那么大的火干嘛……小气吧啦的……”
    “难怪世人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老朱小气,他招的女婿,难怪也小气……”
    “可惜啊可惜,煌煌大明,上梁不正下梁歪。皇帝言而无信,臣子也不要脸,真是绝配……嗯,比绝味鸭脖还绝……”
    “噗——!”
    这下,连一些维持秩序的兵士都忍不住笑喷了。
    梅殷气得眼前发黑,差点背过气去。
    他算是看明白了,跟这疯子讲道理,摆威严,纯粹是对牛弹琴!
    不,牛都没他这么气人!
    “贼子休得猖狂——!”
    就在众人被张飙搞得啼笑皆非的时候,一声清越而带着怒意的喝声,从观刑台东侧传来。
    只见方孝孺猛地站起来,他的脸色因愤怒而涨红,手指颤抖地指向断头台前的张飙,声音带着士大夫特有的凛然正气:
    “狂徒!死到临头,不知悔改,竟还敢如此嬉笑怒骂,亵渎刑场,轻慢皇威!”
    “简直……简直不知‘礼’为何物!枉读圣贤书!”
    他这一开口,顿时吸引了全场目光。
    那些原本被张飙带偏的思绪,又被拉回到了‘礼法’、‘道统’的严肃氛围中。
    不少官员暗暗点头,觉得方孝孺总算站出来说了句‘正经话’。
    然而,断头台前的张飙,听到这指责,非但没有收敛,反而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
    他歪着头,上下打量了一下气得浑身发抖的方孝孺,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欠揍的、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方大学士啊!”
    他拖长了语调,语气里的调侃几乎要溢出来:
    “听说,你之前带着人跪在宫门外,要‘斩国贼,正视听’是吗?怎么?国贼还没斩,您这‘视听’就先自个儿跑刑场来‘正’了?”
    “你……!”
    方孝孺被他这颠倒黑白的抢白气得一窒。
    张飙却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继续慢悠悠地说道:
    “方大学士张口闭口‘礼’,闭口张口‘圣贤书’,小子我虽然读书少,但也知道孔圣人最重‘因材施教’,最烦死记硬背、不知变通的榆木脑袋。”
    他忽然话锋一转,笑眯眯地看着方孝孺,眼神却带着锐利的光:
    “正好,趁着还没掉脑袋,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下方大学士,《抡语》有云——”
    他故意顿了顿,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连刘三吾都下意识微微前倾了身体。
    “‘三十而立’,下一句是什么?何解啊?”
    这个问题一出,全场文武,包括方孝孺本人在内,都愣了一下。
    《论语·为政》篇,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
    这是蒙童都背得滚瓜烂熟的东西,张飙问这个是什么意思?故意羞辱方孝孺?
    方孝孺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出于对自己学问的自信,还是冷哼一声,傲然道:
    “哼!无知狂徒!‘三十而立’,下一句自然是‘四十而不惑’!”
    “此乃夫子自述其进德修业之序,言三十岁能自立于礼,四十岁则能明辨是非而不惑……”
    “错!大错特错!”
    还没等方孝孺解释完,张飙猛地大喝一声,打断了他。
    紧接着,又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夸张的、痛心疾首的表情,仿佛对方孝孺的‘无知’感到万分失望。
    “啊?”
    方孝孺懵了。
    全场所有人都懵了。
    这……这特么还能有错?!
    只见张飙摇头晃脑,用一种极其严肃、仿佛在阐述什么宇宙真理般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方大学士,您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啊!”
    “《抡语》明明写的是——”
    “三十而立!三十个人,才配让我站起来跟他们打!”
    “四十而不惑!四十个人,我冲上去打他们,他们也毫无悬念,一点都不会感到困惑!”
    “五十而知天命!五十个人?哼!打到他们知道,老天爷安排他们今天就得命绝于此!”
    “六十而耳顺!六十个人?我打得他们在我耳边说好话,个个耳顺!”
    “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七十个人?我随心所欲地打,都不会碰到规矩!”
    他每解释一句,方孝孺的眼睛就瞪大一分,脸上的血色就褪去一分。
    到最后,已是面无人色。
    他嘴唇哆嗦着,指着张飙‘你你你……’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这特么是哪门子的《论语》?!
    这分明是地痞流氓打架的歪理邪说!
    “噗——哈哈哈!”
    观刑台上,终于有人忍不住爆笑出声,是朱高燧,他笑得直接捶地。
    朱高煦也是肩膀耸动,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连朱高炽都忍不住以袖掩面,胖胖的肩膀一抖一抖。
    文武大臣们更是面面相觑,想笑又不敢笑,表情扭曲,精彩纷呈。
    这歪解……虽然荒谬绝伦,但不知为何,听着竟然有点带劲。
    蒋瓛站在监刑台上,原本阴沉的脸,此刻也是表情古怪。
    他看着台下那个把堂堂一代大儒方孝孺怼得怀疑人生的张飙,又听着这闻所未闻的‘《论语》释义’,先是觉得荒唐透顶,随即,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划过他的脑海——
    【罢黜儒学……】
    【这小子当初狂言要‘罢黜儒学’……】
    【他该不会……不是想彻底废掉儒学,而是想……立这么个荒唐的、离经叛道的‘新学’吧?!】
    这个念头让蒋瓛自己都吓了一跳,但看着张飙那虽然荒诞却隐隐透着某种颠覆性力量的姿态,他又觉得未必没有这种可能!
    毕竟这疯子行事天马行空,根本无法以常理度之!
    【不行!必须将此事禀报皇上!】
    想到这里,蒋瓛立刻不动声色的看向一名属下,那名属下瞬间会意,当即就隐入人群,朝着皇宫方向狂奔。
    而此刻的方孝孺,已经彻底凌乱。
    他一生所学、所坚守的圣贤道理,在张飙这番‘《抡语》暴论’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甚至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反驳这种纯粹的胡搅蛮缠。
    这种认知上的巨大冲击,对他来说,堪比精神上的凌迟处死!
    张飙看着方孝孺那副世界观崩塌的模样,满意地咂咂嘴,最后补了一刀,语气那叫一个语重心长:
    “方大学士啊,所以说,读死书,死读书,是不行滴!”
    “要懂得变通,要理解圣人的‘微言大义’!您这学问,还得再练练啊!”
    说完这话,他不再理会已经石化的方孝孺,重新转头看向刘三吾和蒋瓛。
    他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混不吝的样子,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好了,闲杂人等都闭嘴了。咱们继续?”
    “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我的陪葬品……”
    刑场之上,悲情早已荡然无存。
    只剩下一种被彻底颠覆的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对那个死到临头还在疯狂输出的灵魂的复杂观感。
    而一直沉默注视张飙的朱高炽,眼神却越来越深邃。
    【张飙……你到底是妖是孽?是疯是醒?】
    【你留下的这摊子……该如何收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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