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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飙那句‘只求速死!请皇上成全’,说得是字正腔圆,情真意切。
    仿佛不是赴死,而是去领什么天大的奖赏。
    老朱被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气得眼前又是一黑,身子晃了晃,被身边的云明赶紧扶住。
    “好!好!好!”
    老朱连说三个好字,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杀机几乎凝成实质:
    “咱成全你!咱这就——”
    “皇上圣明啊——!”
    老朱的话还没说完,那位被张飙气得半死的老御史李铁生,仿佛终于找到了表露忠心的机会,竟挣扎着爬前几步,亢声疾呼:
    “皇上!张飙此獠,狂悖无边,诽谤圣道,动摇国本,罪该万死,千刀万剐亦不为过!”
    他先是肯定了老朱的决定,随即话锋一转,手指颤抖地指向跪在张飙身后,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沈浪、李墨、孙贵等人,声音尖利如夜枭:
    “然则!”
    “皇上请看!张飙绝非一人疯癫!此等妖言,岂能无人附和、无人推行?”
    “沈浪、李墨、孙贵、武乃大、赵丰满等辈,甘为张飙鹰犬爪牙,与之同流合污,奔走效命!”
    “他们审计六部勋贵、搅乱朝纲,彼等皆乃帮凶!”
    “彼等今日能追随张飙诽谤圣道、罢黜儒学,明日就敢行更大逆不道之事!”
    “此乃张飙之党羽,祸国之根基!”
    “臣泣血恳请皇上!”
    李铁生说着,以头抢地,砰砰作响。
    颇有点现学现用的感觉,将张飙教的‘死谏学’,发挥出了几分效果。
    只见他的血迹,瞬间就染红了金砖。
    但声音并未停歇,又义正严辞、掷地有声道:
    “为绝后患,为正视听,臣谏言,将张飙及其一众党羽,悉数明正典刑,一并处决!以儆效尤!以安天下士林之心啊皇上——!”
    轰!
    全场轰动!
    “臣附议!”
    “张飙之党,必不可留!”
    “请皇上一并处置,永绝后患!”
    “……”
    其他清流官员,此刻也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和表忠心的目标,纷纷跟着磕头呐喊,要将沈浪、李墨他们一并置于死地。
    他们恨张飙恨得入骨,连带着将这些‘跟着疯子混’的人也恨上了。
    更想着借此机会,彻底铲除异己,彰显他们捍卫道统的决心和力量。
    值房内,傅友文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愣,随即嘴角也勾起冷笑:“有意思,真有意思。”
    “呵,李铁生这老糊涂,倒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茹瑺阴笑一声,话锋一转道:“不过,此言甚合我意!这群‘疯狗崽子’留着也是祸害,一并清理了干净!”
    “正是此理。”
    翟善点头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他们都乐得看到局面扩大,将水搅得更浑,最好能让老朱的屠刀挥得更狠一些,多砍掉几个不安定因素。
    但是,郑赐却不以为然,反而脸色沉重了几分:“你们难道忘了吗?那日同样在奉天殿广场,张飙的疯狂?”
    “这”
    三人闻言,脸色顿时一变。
    他们自然没忘张飙喊出‘请大明赴死’的疯狂。
    难不成,今日又会上演这一幕?
    果然——
    原本一脸得偿所愿、死得其所表情的张飙,在听到李铁生等人不仅要杀他,还要将沈浪、李墨等所有兄弟都打成‘党羽’一并处死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那是一种极致的冰冷和愤怒,取代了之前的疯狂与戏谑。
    他猛地转过头,那双总是带着玩世不恭或求死渴望的眼睛里,此刻燃起的却是骇人的厉芒,如同被触逆鳞的狂龙。
    “老匹夫!你说什么?!”
    张飙的声音不再高亢,反而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磨牙吮血的森然寒意,打断了李铁生的哭嚎和清流们的附和。
    紧接着,他一步步走向李铁生,锦衣卫想拦,却被老朱一个眼神制止了。
    老朱也想看看,这疯子被触碰到逆鳞,又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只见张飙走到李铁生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位磕得额头出血的老御史,声音冰冷刺骨地道:
    “你刚才说,沈浪他们是我的党羽?要一并处死是吗?”
    “难道不是吗?”
    李铁生被张飙的气势所慑,但仗着老朱在场,又自持理在己方,强撑着抬起头,硬气道:
    “他们与你厮混一处,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不是党羽是什么?!自然该一并……”
    “放你娘的狗臭屁!”
    张飙暴喝打断了他,如同炸雷,吓得李铁生后半句话直接噎了回去。
    “党羽?好一个党羽!”
    张飙怒极反笑,笑声却比寒风还冷:“老子审计六部勋贵,查的是贪腐,用的是阳谋!奉的是皇命!他们跟着我,是履行职责,是效忠皇上!”
    “怎么到了你们这群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老杂毛嘴里,就成了结党营私?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党羽?!”
    “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儒学正统,说'君子朋而不党'吗?”
    “怎么?现在按需定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了?!”
    话音落下,又一脸不屑地道:“难怪孔子要杀少正卯,还真为他的徒子徒孙做了表率呢!”
    “你……你休得污蔑圣人!”
    李铁生气得浑身发抖。
    “我污蔑?”
    张飙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骤然转身,面向老朱,又环视了一眼那些清流官员,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决绝的疯狂:
    “皇上!你的这些清流正臣不是要杀我的党羽吗?不是要株连吗?好!好的很!”
    “但是。”
    说着,他话锋一转,又环顾了一圈沈浪他们,道:“就这么杀了我们,岂不是便宜了这群伪君子?岂不是让真正的蠹虫躲在后面看笑话?!”
    “既然要说党羽,要论罪!那咱们今天就论个明白!来个大的!”
    话音落下,他忽地指向李铁生等清流官员,声音如同宣告末日审判:
    “你们弹劾我扰乱朝纲?弹劾我动摇国本?弹劾我结党营私?!”
    “那你们呢?!”
    “你们屁股底下就干干净净?!你们所信奉维护的道统之下,藏了多少污纳了多少垢?!”
    “老子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
    张飙眼神狰狞,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我张飙审计六部勋贵,不过是开胃小菜!真正的大账,老子还没来得及跟你们算!”
    “你们不是自诩清流吗?不是冰清玉洁吗?”
    “来啊!就在这奉天殿前,就在皇上面前!”
    “老子现场审计你们!”
    “查查你们各个衙门,历年来的办公经费都花哪儿去了!”
    “查查你们领的炭敬、别敬,有没有超标!”
    “查查你们老家置办的那些田产铺面,凭你们的俸禄,买不买得起!”
    “查查你们门生故旧送的心意,你们收了没有!”
    “看看你们这群清流的皮下面,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看看你们所谓的道统,养出的是一群什么东西!”
    他每说一句,李铁生等清流官员的脸色就白一分,到最后已是面无人色,体若筛糠。
    他们万万没想到,张飙的反击如此酷烈,如此直接。
    这是要当场掀桌子,把所有人的遮羞布都扯下来,一起赤身裸体地绑在耻辱柱上烧啊!
    “你……你血口喷人!”
    李铁生尖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血口喷人?”
    张飙仰头一笑,目光嗜血地道:“老子是不是喷人,一查便知!”
    说完,他又立刻转身对着老朱拱手,嘶声道:“皇上!臣请旨!就在此地,现场核对都察院、翰林院等清贵衙门部分账目!”
    “无需多,就查三项:炭敬记录、近三年办公笔墨纸张耗用、以及部分官员老家田产备案!”
    “若查出一项有问题,臣请皇上将臣与此獠!一并凌迟处死!”
    话音落到,他立刻伸手指向李铁生:“若查出两项,在场所有清流,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革职查办!若三项都有问题……”
    张飙顿了顿,露出一个极端残酷的笑容:“那就请皇上看看,这大明朝的清流,到底是个什么成色!看看是谁在结党营私,是谁在蛀空国库,是谁在动摇国本!”
    “纵使臣等该死,臣等也要死得明白!让天下人看得明白!”
    “要死!”
    他又环顾李铁生等人,残忍一笑:“咱们就一起死!谁也别想干干净净地躲在后面看戏!”
    疯狂!无比的疯狂!
    疯狂得让人头皮发麻!
    这已经不是审计了,这是要拉着整个文官清流体系一起自爆!
    奉天殿广场,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宛如墓地。
    所有清流官员都吓得魂飞魄散,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之中,有几个敢拍着胸脯说自己的账目绝对经得起这样公开的、猝不及防的核查?
    李铁生更是眼前发黑,几乎晕厥。
    他自家的事,自己清楚!
    值房内,傅友文、茹瑺等人脸上的笑容早已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惊恐。
    他们忽然发现,张飙这把火,真的要烧到他们自己头上来了!
    这疯子临死前,是要把天彻底捅破!
    老朱的脸色也是变幻不定。
    他看着状若疯魔、却逻辑清晰、直指要害的张飙,再看看那群吓得屁滚尿流、色厉内荏的所谓清流,心中的杀意竟被一种极致的荒谬感和冰冷的理智暂时压了下去。
    他知道张飙这是在逼宫,用更极端的方式逼他。
    但他更知道,张飙说的,很可能就是血淋淋的事实!
    一旦真的当场审计……
    那场面……
    老朱都不敢想象会有多难看。
    到时候杀的,可就不仅仅是一个张飙了。
    整个朝堂,甚至整个天下的士林之心,都将彻底崩乱。
    这个疯子……这个真正的疯子!!
    老朱死死盯着张飙,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现在恨不得立刻将张飙千刀万剐。
    但他更不能让这群清流的遮羞布在自己面前被彻底撕开!
    那样的话,大明就乱了。
    而无尽的混乱和更加隐秘的腐烂,到底该如何选择?
    老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两难境地。
    而张飙,则昂着头,看着脸色铁青的老朱和那群瑟瑟发抖的清流,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快意的笑容。
    想动我的人?那就都别活了!
    来啊!互相伤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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