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不得安宁

    深冬的午后，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何嘉余蜷在客厅柔软的沙发里，手里漫无目的地刷着手机，心思却全然不在屏幕上。

    他还是不能做到不在意。

    姜糜的死，像一片若有似无的阴翳，始终悬在心底。他告诉自己不再去想，但那“自杀”的结论总让人觉得哪里透着古怪。那个人，偏执，脆弱，却又带着一种不甘心的韧劲，真的会如此轻易地放弃生命吗？

    就在这时，被他随意丢在茶几上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一个本地的固定号码，没有备注。

    他蹙了蹙眉，不太想接。但铃声固执地响着，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催促意味。他最终还是伸手拿了过来，划开接听。

    “喂，请问是何嘉余先生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冷静、平稳的男声，带着官方特有的腔调。

    “我是。你哪位？” 何嘉余的语气算不上好。

    “您好，这里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关于姜糜的案子，有些后续情况需要向您通报一下。”

    何嘉余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警方怎么会直接联系他？他立刻反应过来，大概是万鹤迎那边留下的联系方式，让警方有进展直接通知自己。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请讲。”

    “我们之前通报的姜糜自杀的结论，经过更深入的调查和技术复盘，现予以修正。” 警察的声音透过听筒，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根据对现场痕迹的再次勘验，以及对其社会关系、财务状况、近期通讯记录的全面排查和部分恢复的数据分析，现有证据链表明，姜糜并非单纯自愿自杀。”

    何嘉余屏住了呼吸，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捏住了毯子的边缘。

    “我们倾向于认为，他是受到外部强大的、持续的心理压迫和精神控制，被逼入绝境，走投无路之下，才选择了结束生命。这种情况，在法律上可以界定为间接他杀，或者说是被迫自杀。”

    间接他杀。被迫自杀。

    这两个词像两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何嘉余的耳膜。果然……不是简单的自杀。他就知道，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

    “能查到是谁……”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干。

    “这正是我要向您说明的难点。” 警察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我们在调查过程中，发现姜糜与一名叫何梓寒的女性，在案发前一段时间内，存在过数次间接和直接的交集。包括但不限于资金往来，以及通过非实名注册的通讯软件进行过短暂联系。”

    何梓寒！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在何嘉余脑海中炸开。虽然早有模糊的预感，但当这个名字真的从警方口中，以这种方式与姜糜的死亡联系在一起时，他还是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升，瞬间席卷了全身。

    “但是，” 警察的话锋随即一转，带着明显的挫败感，“所有这些线索，都指向性明确，却无法形成直接、有效的证据链。资金流向复杂，难以追溯到何梓寒本人；通讯记录短暂且内容经过加密处理，无法提取有效信息。更重要的是——”

    警察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严肃：“我们目前，无法找到何梓寒这个人。她最后一次可查的踪迹停留在数月前，此后便如同人间蒸发，没有任何出入境记录，没有住宿信息，没有使用实名认证的交通和消费记录。我们动用了大量资源，进行了大范围的排查和布控，但她就像……彻底消失了。”

    何嘉余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窗外明媚的阳光此刻看来竟有些刺眼。消失？这太像何梓寒的风格了。她总是这样，藏在暗处，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毒蛇，在你以为安全的时候，给出致命一击。

    “何先生，不瞒您说，目前我们掌握的这些指向何梓寒的线索，本身也来得异常艰难。”警察的声音压低了些，透出一种办案过程中的真实感受，“对方……或者说何梓寒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反侦察能力极强，设置了许多障碍。这些线索是我们破解了多层加密和保护程序后才获取的，其真实性可以保证，但想要凭借这些来锁定、抓捕何梓寒，并证明她与姜糜的死有直接因果关系，几乎是不可能的。其他的线索，更是如同石沉大海。”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是给何嘉余消化这些信息的时间，然后才继续公事公办地说：“情况就是这样。这个案子，由于关键嫌疑人失踪，直接证据缺失，后续可能会暂时陷入停滞。如果有新的进展，我们会再通知您。也请您如果有什么关于何梓寒的消息，及时与我们联系。”

    “……我知道了。谢谢。” 何嘉余的声音有些沙哑。

    电话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何嘉余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久久没有动弹。

    客厅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平板电脑屏幕因为长时间无操作，暗了下去，映出他此刻有些失神的脸。

    不是自杀。

    是被逼迫的。

    间接他杀。

    与何梓寒有关。

    何梓寒消失了。

    线索被层层加密，警方也束手无策。

    这些信息碎片在他脑海里疯狂旋转、碰撞，最终拼凑出一个他早已预感到，却始终不愿完全相信的、冰冷而残酷的真相。

    他早就知道。

    他早就知道何梓寒的人心险恶！

    姜糜，不过是又一个不幸撞上她枪口的牺牲品。是因为简屿吗？还是因为姜糜本身知道些什么，或者失去了利用价值？何嘉余不得而知。他只知道，何梓寒完全做得出这样的事。用她那种高高在上、玩弄人心于股掌的方式，用语言，用手段，用她最擅长的精神凌迟，一步步将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姜糜，彻底推下深渊。

    被迫自杀……多么精准又残忍的描述。她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就能轻易夺走一条人命，然后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阵强烈的恶心和反胃感涌上喉咙，何嘉余猛地将手机扔在沙发上，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东西。他抬手捂住眼睛，试图阻挡外界的光线，也试图压下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心烦意乱。

    不仅仅是烦，还有一种深切的无力感和……恐惧。

    何梓寒就像潜伏在黑暗中的幽灵，你不知道她下一刻会从哪里冒出来，会针对谁，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事情。

    他之前还和程子晖计划着出门，现在想来是多么可笑的天真。只要何梓寒一天不被找到，一天没有受到制裁，他们就一天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