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厌烦

    林晔知天真地以为，那句“等你想明白了”意味着一段漫长的冷却期，甚至可能是永别。他短暂地享受了两天难得的清静，手机不再因为朱雨婷的消息而频繁亮起，这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下来。

    然而，他显然低估了朱雨婷的坚持，或者说，他完全误解了“想明白了”在她那里的定义。

    第三天下午，他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那个熟悉的头像伴随着熟悉的语气跳了出来：

    【今天看到一只超可爱的流浪猫，好像你头像那只！】

    【我前任又来找我了，好烦】

    仿佛之前那场关于性向、关于拒绝的尴尬对话从未发生过。她依旧自然地分享着生活碎片，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若无其事的亲昵。

    林晔知看着那两条消息，刚刚平复下去的无力和烦躁感再次翻涌上来，比之前更甚。

    他之前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坦白、所有试图划清界限的努力，在那两句日常分享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徒劳。对方根本不曾真正听进去，或者选择性地忽略了她不愿接受的部分，依旧固执地维持着她单方面认定的“朋友”关系。

    一种深深的疲惫感席卷了他。

    他意识到，任何的回复——无论是冷淡的“嗯”，还是试图讲道理——都只会给对方持续对话的借口和希望。他的每一次回应，哪怕是延迟和敷衍，在对方看来，可能都是一种默许和鼓励。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点开朱雨婷的个人资料页，手指悬在“加入黑名单”那个选项上，犹豫了片刻。最终，他没有选择拉黑，觉得那样似乎过于决绝和带有敌意，但他点开了“消息免打扰”的开关，确保即使她再发消息来，也不会再有提示音和震动来打扰他。

    做完这一切，他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室友张渌正戴着耳机打游戏，一局终了，摘了耳机伸懒腰时，瞥见林晔知对着手机一脸凝重。

    “喂，咋了？” 张渌滑着椅子凑近了些，用胳膊肘碰了碰林晔知，“一脸苦大仇深的，跟手机有仇啊？”

    林晔知正心烦意乱，被他一问，下意识就想摇头说没事。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件事像块石头一样堵在心里，确实憋得难受。而且，张渌看起来虽然大大咧咧，但好歹是室友，或许……能听听？

    他叹了口气，想着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私密事，多一个人知道，总比自己一个人憋着强。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简洁地把从被误伤、加好友、收到奶茶、到被频繁发消息、甚至被邀请出去，以及自己坦白性向却被无视的全过程，大致说了一遍。当然，他隐去了邵明月的具体信息，只说是“有对象”，并且强调了自己喜欢男生这一点。

    张渌一开始还听得漫不经心，听到后面，眼睛越瞪越大，尤其是听到林晔知说出那个名字时，他猛地打断了林晔知：

    “等等！你确定是那个……朱雨婷？学护理的那个？”

    林晔知被他激烈的反应弄得一愣，点了点头：“嗯，是她。怎么了？你认识？”

    “我靠！何止认识！” 张渌一拍大腿，“兄弟，你这可不是一般的桃花劫，你这是踩了雷区啊！”

    他凑得更近了，压低了声音，仿佛在分享什么惊天大瓜：“这女的是我们学校的名人！她可不是什么单纯热情的小学妹！”

    张渌语速飞快地开始科普：“听说她高中时候就搞过霸凌，排挤同班女生，手段挺那啥的。上了大学也没消停，换男朋友比换衣服还快，最关键的是——她经常脚踏好几只船！同时吊着好几个男生给她买这买那，还觉得自己特有魅力！我们私下都说，谁被她看上，谁倒霉，纯纯就是找备胎、找提款机的！”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晔知，啧啧两声：“我看她肯定是看你长得好看，看起来好拿捏，就想故技重施把你纳入她的鱼塘！你可千万别上当啊！她那些热情、分享，都是套路！”

    林晔知彻底愣住了。

    他之前所有的困惑和别扭，此刻仿佛都有了答案。

    一种混合着恶心、后怕和荒谬的感觉涌上心头。他之前所有的内心挣扎和负罪感，此刻显得无比可笑。

    “原来……是这样。” 林晔知喃喃道，心里那块石头非但没有放下，反而变得更沉了，但性质完全不同了。之前是困扰，现在是厌恶。

    “千真万确！” 张渌重重地点点头，“所以你千万别理她了！她发啥你都当没看见！这种人说多了她反而来劲！就得冷着，冷到她找别人去！”

    林晔知听完张渌的话，只低低应了一声：“知道了，谢了。”

    可知道了真相，并没有让他感到轻松。不仅如此，刚才情急之下，把自己的性取向也摊开在了室友面前。虽然张渌看起来完全没在意这个重点，全程都在八卦朱雨婷，但林晔知自己却感到一种莫名的不自在，仿佛某个极其私密的领域被无意间侵入了。

    这种混杂着被纠缠的厌烦、秘密被知晓的别扭、以及对邵明月说不清道不明的思念的情绪，在他心里拧成了一个疙瘩，越缠越紧。

    日子在一种低气压中捱过。林晔知彻底贯彻了“不理会”政策，朱雨婷的消息依旧时不时出现，但他一眼都不再看。

    直到某个周末的下午，宿舍里只剩他一个人。窗外阳光很好，却照不进他闷郁的心里。他正对着书本发呆，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是邵明月。

    消息很简单：【最近几天忙完了，你怎么样了？】

    若是平时，林晔知大概会回一句“还好”，或者“就那样”，努力维持着两人之间那种克制而平淡的交流模式。

    但这一刻，连续几天积压的委屈、烦躁、困惑和强烈的想念，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决堤的出口。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手指颤抖着，直接拨通了视频通话的请求。

    铃声只响了两下就被接通了。

    屏幕那端的光线有些暗，像是在实验室。

    “怎么了？” 邵明月问。

    林晔知看着屏幕里那张熟悉又有些疏离的脸，鼻子猛地一酸，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千头万绪堵在心口，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张了张嘴，最后只挤出一点压抑的、带着委屈的颤音：“……邵哥。”

    他眼眶有些发热，他下意识地别开了一下镜头，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失态的样子。

    邵明月在那头沉默了两秒，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调整呼吸。然后，他推了推眼镜，语气是罕见的耐心和温和：“发生什么事了？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