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客房”

    邵明月推开客房——或者说，他父母房间——的门时，一股陈旧而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的陈设还维持着多年前的样子，只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他很少踏入这里，每一次都像是揭开一道不愿触碰的伤疤。但此刻，胸腔里那股因林晔知而生出的、混杂着失望、不解和心疼的闷气，竟让他暂时压过了对这个空间的抗拒。

    他反手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深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压下翻涌的情绪。房间里的寂静几乎令人窒息。

    他拿出手机，点开与万鹤迎的聊天界面，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字问道：【李岚的事情怎么样了？有进展吗？】

    消息刚发出去不过几秒，万鹤迎的视频通话请求就弹了出来，瞬间打破了房间的死寂。

    邵明月按下了接听键。

    屏幕亮起，画面稍微晃动了一下，先是看到万鹤迎那张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透亮的俊脸，他似乎是刚把镜头摆正。紧接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就挤进了画面，花酒笑嘻嘻地几乎把整张脸贴到镜头上，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因为兴奋睁得溜圆。

    “明月哥！” 花酒的声音又急又亮，带着他特有的咋呼劲儿，“正要找你呢！太感谢你了！你给的那个东西简直神了！”

    万鹤迎被他挤得偏过头，脸上没什么大的表情，但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伸手把花酒乱动的脑袋稍微推开一点，好让两个人都能入镜。他这才看向镜头，语气平静但肯定：“线索非常关键，多谢邵总。”

    邵明月被这阵势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心里的郁结暂时被冲散了一些：“能帮上忙就好……所以，是有进展了？”

    “何止是进展！” 花酒抢着回答，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被万鹤迎不动声色地按住了肩膀，“终于让我揪住尾巴了！现在已经能大致圈出李岚经常晃荡的一片地方了！虽然不算精确，但范围缩小了超多！”

    万鹤迎在一旁点了点头，补充道：“花酒费了不少功夫，目前确定了一个核心活动区域，方向明确了。” 他说这话时，视线短暂地落在身边还在兴奋状态的花酒侧脸上。

    邵明月闻言，精神微微一振：“太好了。这样……不犯法吗？”

    视频那头，花酒嘿嘿一笑，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理论上，侵犯个人隐私，违法。但他使用的通道本身就在灰色地带。我们只是分析和推演公开泄露的信号特征。对付这种人，非常时期用点非常手段，风险可控。何少爷也知情。”

    听到他们肯定的答复和感谢，邵明月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同时也感到一丝宽慰，自己提供的线索真的起了作用。“辛苦你们了。” 他顿了顿，看着屏幕里挤在一起的两个人，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们最近……怎么样？”

    万鹤迎没说话，只是侧过头，目光沉静地看向花酒，飞快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然后得意洋洋地转回镜头前：“还能怎么样，就这样呗。”

    “你给我滚。” 邵明月平静地骂道，但心底那点阴霾似乎又被驱散了一点。

    “哎别啊，” 万鹤迎立刻接话，脸上那点微不可察的笑意还没完全褪去，他调整了一下镜头，看似随意地问道，“我嫂子呢，这么安静，睡了？”

    邵明月沉默了一瞬，视线下意识地往门口方向瞥了一下，才低声应道：“嗯。你们那边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屏幕里，花酒脸上的兴奋劲儿收敛了些，挠了挠他那一头乱发：“呃，还没完全想好呢。本来是想等范围再精确点，就去实地确认摸摸底的……”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少有的谨慎，“但那边情况复杂，直接去或是派人去，都感觉有点危险，怕打草惊蛇。”

    万鹤迎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没有反驳，显然是认同花酒的顾虑。

    邵明月看着他们略显凝重的神色，立刻接话道：“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告诉我。我这边也能想想办法。” 他的语气很认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知道啦明月哥！” 花酒立刻又笑了起来，恢复了些活力。

    “那先这样，有进展再联系。” 邵明月说道。

    他们又聊起了近况，话题从棘手的正事不经意间滑向琐碎的日常。耳边的声音鲜活而富有生气，带着友人间特有的熟稔与调侃。邵明月听着，偶尔应和几句，才惊觉彼此确实许久未曾好好相聚，连这样隔着网络的闲聊都成为一种奢侈的放松。暂时抛开了眼前的困顿与心结，只是单纯地听听朋友的近况，互相打趣几句，感受着那份无需刻意维持的联结，竟也让他感到一丝久违的舒缓。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感觉倒也不坏。

    “时间不早了，晚安。”

    “好嘞，你也早点休息！” 花酒挥挥手。

    视频通话结束，屏幕暗了下去。房间再次被沉重的寂静包裹，比之前更显得空旷冰冷。他握着发烫的手机，门外没有任何声响，林晔知大概真的睡了，或者只是不想来打扰他。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那股滞涩的闷气也一并吐出。总得面对，至少今晚得在这里度过。

    他振作起精神，走到床边，动作有些生疏地从衣柜里翻出闲置的被褥，简单铺了一下。布料扬起细微的灰尘，在冰冷的空气中浮动。他已经太久没进来过，更别提在这里过夜，但此刻他必须尽快适应。

    收拾完床铺，他的目光落向靠墙的那个木质床头柜。迟疑只存在了一瞬，他便伸出手拉开了抽屉。

    他的手指略过里面的零星杂物，径直向最深处探去，直到指尖触到一个坚硬的牛皮纸袋角。

    他将那个薄薄的档案袋抽出来，捏了捏厚度，又快速翻看了一下封口——压在最底下的那份死亡证明原封不动，没有被触碰过的痕迹。

    他紧绷的下颌线终于微不可察地松弛了些许，迅速将文件重新塞回原位，用杂物仔细掩盖好，推上了抽屉。

    一件心事落地，但另一重更沉甸甸的现实依旧压在心头。